35.你永遠成不了佛

  寧緋顏雙眼通紅，一身綠色的衣衫被血染紅，已經乾涸，背上的人了無生氣。

  他到京都城門口，便被城門守衛攔下。

  「何人？」

  他根本無心情給守衛解釋，也無暇聽她們的說辭。

  「滾開」

  他揮袖，無形的內力便將二人甩到城牆上。

  進了城門便是主街道，雖然時辰還早，但已經熱鬧非凡。

  「師傅，我們足跡遍布江湖，你我二人卻從未一起游過京都，如果不是怕你急著見她，我定要以東道主的身份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等你見了人，我們便來吃東街的豆腦花，她家有秘制調味，保證你喜歡」

  「還有浮生釀，此酒據說是店家去了趟廣安寺回去後所釀，是不是聽了酒的由來，你便更有興趣了」

  「好了我知道錯了，不說吃的了，免得你流口水到我背上髒死了，那你想聽什麼呢？」

  寧緋顏沉思片刻，再次開口道「想起來了，還沒與你說我將要嫁的人，她是當朝的翎王爺，對我挺好的，你時常說不要輕易把心交出去，不然以後想收回太難，你看我現在不止把心交出去，連身體也早早交了出去」

  「你親手點的守宮砂消失了，你如果現在起來打我一頓，看在你來京都情緒不穩，我可以原諒你，但再晚可就不行了，我會還手的」

  寧緋顏背著人說了一路，他行走的腳步越來越慢，臉色越來越蒼白，平時紅潤的唇毫無血色。

  他雖笑著講每一句話，猶如在與蘇青雲話家常。

  可他那雙充血的雙眸，讓人不禁懷疑，會不會下一瞬便流出血淚。

  路上的行人見他的悽慘模樣，下意識的為他讓開一條道。

  有些善良的人甚至跟在他的身後與他同行，以防隨時能護他一把。

  也有些人為了湊熱鬧。

  緊追而來的城門守衛被群眾攔在了外面，阻住了上前的腳步。

  他步伐艱難的走到廣安寺腳下，台階前站了一人。

  那人閉目站在那裡，便無人能靠近廣安寺入口台階。

  她手上快速的轉動佛珠，顯示著她心中的不平靜。

  身上的主持袈裟，無風自起。

  見到來人，寧緋顏終是支持不住，雙腿一軟，人向前撲去。

  只見一道殘影閃過，無塵已站在寧緋顏身邊，手攙扶住了他的手臂。

  寧緋顏雙臂緊緊的護住蘇青雲的身體，他看向無塵，目露哀求「老妖怪，你叫醒他」

  無塵目光放在虛空，從始至終未看他背上的人一眼。

  「施主，人死不能復生，望你能看開」

  寧緋顏眸中的希冀一點點粉碎。

  他目眥欲裂「你胡說」

  掙開她的手，寧緋顏向著廣安寺的台階走去。

  無塵伸出雙臂攔住他「施主」

  寧緋顏抬頭看向她，眼中含著防備與狠戾，仿佛她在阻攔，他便不管不顧殺了她。

  「你不是老妖怪，你是假的，我要帶他上去」

  無塵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緒，低聲嘆道「小緋兒，何苦」

  一句「小緋兒」便讓寧緋顏情緒崩潰到極致。

  他貝齒將唇咬出血跡，兇狠道「他說過，他一直想念廣安寺後院的紫藤樹，即便他要睡也要睡在紫藤樹下」

  「非寺中人不得葬在寺里」

  「我偏要」

  寧緋顏撞開她，繼續前行。

  他的速度明顯比之前更慢，步伐抬的越來越低，每邁一個台階便踉蹌一下。

  廣安寺前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寧緋顏步伐越發沉重，一腳踩空，人向前撲去。

  他一手拄在地上，手心破了皮，頭撞在台階上，留下紅色的血跡。

  蘇青雲摔在他的背上，隨後向一旁滾去。

  寧緋顏伸出一隻手瞬間攬抱住他。

  一雙僧鞋進入視線，他一把拉住了他僧衣的衣擺。

  那雙手因為之前摔倒已經紅腫，他卻攥的越來越緊「無塵，你抱他起來」

  無塵手轉動著佛珠，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人卻無動於衷。

  寧緋顏的聲音沙啞「無塵，你說你要渡蒼生，為什麼你的蒼生裡面沒有他？」

  「你永遠也成不了佛，你心底有一個不屬於蒼生，與你而言特殊的人，得不到放不下，所以你連援手都不願，你怕毀了你用佛包裹的心」

  他說完後便放開了攥住她衣擺的手，他將蘇青雲放在背上，一個個台階的往上爬。

  鮮血在他身下染紅了台階。

  師傅，你看你愛的人有多不值得。

  你念著她十幾年，她卻如此冷酷無情。

  你想睡便安心睡，免得見到此情此景會難過。

  你放心好了，我會完成你的願望，讓你看到那棵紫藤樹。

  突然，他背上一空，停下動作回頭看去。

  無塵將蘇青雲打橫抱在懷裡。

  她眼眸泛紅，看著他的臉，輕聲道「你贏了」

  也不知她是說給蘇青雲聽，還是說給寧緋顏聽。

  「小緋兒」

  無塵喊了一聲便抱著人踏上前方的台階。

  寧緋顏看著她抱著人漸漸走遠的背影。

  無塵走的輕鬆，仿佛放下了許久的執念，人整體輕飄飄了起來。

  寧緋顏眼眶越發深紅。

  他明明痛得要死，悲傷絕望到了極點，卻不知為何無法流出眼淚。

  他爬起身靠坐在台階上扶手上，輕笑「老不羞，讓你們獨自相處會，我先休息休息」

  「寧寶」

  蕭翎羽的聲音響在耳邊，他轉頭看去。

  一瞬間，痛苦到絕望的感覺有了發泄的地方。

  他帶著哭腔的喊道「阿翎」

  蕭翎羽蹲在他身邊，伸出去抱他的雙手，生生停在了空中。

  她剛剛來的焦急沒注意，現在才看到她來的台階上爬行的血跡。

  而他渾身上下都是血，額頭流下的血糊住了他的面部。

  不知傷到了哪裡。

  寧緋顏沒有她那麼多顧慮，整個人撲過去抱住了她的脖子。

  蕭翎羽對他的心疼升到了頂峰，將他抱進懷裡，一隻手在他後背輕拍著安撫。

  退朝後，大臣陸續走出皇宮，上了自家馬車離開。

  蕭翎羽是在蕭雲焦急的走來走去時，走出宮門的。

  聽到蕭雲匯報說他出事了，她來不及聽事情的來龍去脈便急急的趕來。

  此時也不是問清緣由的時候。

  但她不會放過讓他受傷的任何人。

  「阿翎，抱我去廣安寺」

  蕭翎羽輕撫了撫他的頭髮，聲音低沉道「好」

  她將人橫抱起，踏著無塵的腳步走上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