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帶你到江湖玩玩

  寧緋顏為蘇青雲梳洗一番，換上了他最愛的白色長衫。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說白色代表乾淨，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師傅果然最漂亮」

  寧緋顏看著安靜躺在床上的人笑了笑。

  他拉著蘇青雲的兩隻胳膊，背過身將人背在了身上。

  他忽略了自己身上被血染紅的碧綠衣衫，蘇青雲剛剛換上的白色長衫身前黏上猩紅點點。

  猶如漫天雪地中盛開的紅梅。

  他忘記了他騎上山的馬匹，雙手扣住蘇青雲的雙腿，背著他一步一步的走下山。

  蘇青雲的雙臂垂在他的胸前，腦袋垂在他的肩膀。

  

  寧緋顏感覺不到任何的熱氣，心中一片荒涼。

  「你總說我小時候愛哭又嬌氣，總要讓你抱著背著，現在換我背你了」

  「你也著實小氣，我每年生辰都對著天上的星星許願，希望師傅能永遠陪著我，只因昨日未許願，你便怪罪我，拿這種事情戲耍於我」

  「虧我一直記掛著你心心念念著誰，知你最想見誰，我帶你去，見過她後你便原諒我，馬上醒過來」

  「不醒也沒關係，如此我便日日在你耳邊說話，吵得你睡也睡不安穩，如果還不醒，我便日日在你耳邊哭，你不是最怕我哭了嗎」

  小時他每次一哭，妥協的都是蘇青雲。

  他腳步一頓，膝蓋一軟，人向前撲去。

  一隻手拄地，衝力的作用，他的手腕咔嚓一聲響。

  他臉上沒有絲毫變化，另一隻手仍穩穩的護住背上的人，艱難的站立起來。

  兩隻手托著蘇青雲的腿彎，將人往上顛了顛，繼續往前走。

  「我一直都記得你第一次為我做飯的場景，那是我第一次嘗到父親做的飯」

  蘇青雲剛帶寧緋顏時，他的年歲不大，心裡經過一場大變，人成長許多。

  但他沒有孩子，連自己都無法照顧好。

  他不會進廚房做飯，每日帶著寧緋顏混跡酒樓。

  寧緋顏因落湖大病一場，到底是傷了身子，又因離家整個人病懨懨的。

  日日在酒樓吃的豐盛，但身子卻越來越瘦。

  蘇青雲自是心疼，畢竟帶在身邊許久。

  對於失意的他來說，寧緋顏是他的一個寄託和念想。

  他想著讓寧緋顏有家的感覺，便嘗試學習做飯。

  每每嘗試都險些炸毀廚房。

  他在廚房折騰，寧緋顏便在庭院中雙手托腮直勾勾的盯著廚房看。

  那時，蘇青雲一臉黑灰，端著顏色看上去還算友好的飯菜出了廚房，驕傲的道「小緋兒，試試看，這次保證能入口」

  他身上明明髒髒的，寧緋顏卻覺得他身上有光，能驅散他周身所有陰霾的光。

  他眉眼彎彎，露出了他許久以來第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證實了蘇青雲的想法。

  這是蘇青雲開啟廚藝技能的開始，也是寧緋顏接納蘇青雲的開始。

  更是之後幾十年兩人相伴相依的開始！

  之後蘇青雲越做越多，為他縫製衣服，為他做小玩具，幫他洗澡洗腳，陪他玩鬧……

  如父如母的所有事情親力親為，將他養的越來越嬌氣。

  寧緋顏第一次體會到父親的疼寵，享受到童年的樂趣。

  有了蘇青雲的疼寵，他漸漸不再怯怯的病懨懨。

  他一直記得蘇青雲說過：小緋兒，男孩子便該嬌養著，免得日後輕易被女子騙了去。

  從此以後，他便有恃無恐的對著蘇青雲撒嬌。

  蘇青雲樂見其成。

  寧緋顏傷了根基，病好徹底廢了許久的時間。

  他剛剛恢復，蘇青雲便帶著他開始遊歷江湖。

  他說：男孩子是該嬌養，但也不能太嬌氣，帶你去江湖玩玩。

  蘇青雲自小經歷與普通孩子不同，他是靠著自己摸爬滾打闖出來的。

  他吃了太多的苦，經歷了太多不公。

  他不想寧緋顏走他的老路，想將他不曾體會到的嬌寵全給寧緋顏，但又不想他太軟弱，無法經歷風雨。

  所以他便帶著寧緋顏去經歷風雨。

  寧緋顏第一次喝酒，全因好奇。

  蘇青雲每次喝酒都一副享受開心的樣子，他便躍躍欲試。

  蘇青雲寵愛著他，卻也是放養。

  見他好奇，便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小緋兒，試試」

  「好辣」

  口感不適，但寧緋顏依然強行咽了下去。

  「不能喝便不喝，這東西是用來享受的」

  蘇青雲慵懶隨意的靠坐在椅子上，手上轉動著酒杯，垂下的眼眸遮住了他眼底的落寞。

  「我要喝」

  那時，寧緋顏年歲小，被蘇青雲養的性子無法無天，從不服輸，即使覺得酒不好喝，也不想認輸。

  他喝了兩杯便醉的暈了過去。

  蘇青雲笑著搖頭將人抱回去。

  第二日，寧緋顏醒來頭疼欲裂。

  蘇青雲本以為經過這次教訓，他總該放棄。

  可他卻每次依然要陪著他一起喝。

  蘇青雲也縱著他。

  寧緋顏如今算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便是他從小陪蘇青雲練出來的。

  短短十幾年，他們不說已嘗遍天下美食，喝遍天下美酒。

  卻也大差不差。

  他人生中的大部分第一次便是與蘇青雲一起經歷。

  他們扮過說書人，將蘇青雲知道的無傷大雅的江湖趣事講給眾人聽。

  他們扮過乞丐，兩個人蹲在牆角等待別人施捨。

  他們扮過風流女子，到尋歡作樂的館子裡去調戲美人。

  他們扮過劫富濟貧的俠盜，喜歡去不仁義的富人府里惡作劇，盜取錢財。

  他們甚至扮過捉鬼師傅去招搖撞騙。

  他們去過山區，踏過山巔，尋過沙漠，走過村莊，入過皇宮……

  他們睡過富麗堂皇的宮殿，享過以天為被地為席的灑脫。

  他們窮困潦倒過，安奢享逸過。

  他們幫助百姓，結交朋友，戲耍敵人。

  這個江湖留下他們太多的足跡，多到寧緋顏習以為常，早已忽略。

  如今回頭看去，那是他們最珍貴的回憶。

  蘇青雲於他是亦父亦友的存在，無人能超越他的重要性。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蘇青雲會拋棄他。

  他一直暢想著他們會一起經歷他更多的第一次。

  嫁人生子，白髮蒼蒼……

  那時他們依然可以到江湖上胡作非為，可以把酒言歡。

  隨處留下他們到此一游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