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忘記下輩子要在一起的約定

  蕭翎羽抱著人剛到寺門口，便有僧人出現帶著她們向後院走去。

  後院一間房，房門大開，門裡面安安靜靜。

  她低頭看著已經在她懷裡昏過去的人，踏步進入臥房。

  房間雖然簡陋，但不難看出是男子居住的房間。

  如是她人定會好奇，寺中為何留有男子房間，但蕭翎羽想起重生第一次與寧緋顏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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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無塵便讓他回房換衣服。

  她猜想，這是無塵專門為寧緋顏留的房間。

  床鋪上躺著名男子，無塵坐在床邊垂頭看著他。

  看不清她的表情。

  蕭翎羽將寧緋顏放在一旁的簡易塌上。

  「將他抱過來」

  蕭翎羽放下的手頓住，隨後抱著人直起腰，向著臥床走去。

  無塵讓開位置，起身負手站在床邊。

  她氣質大變，不再是讓人一眼便認為的得道高僧，多了一種無形中碾壓他人的氣勢。

  蕭翎羽將人放在床外側，她這才看清之前床上躺著的人。

  他雙眼緊閉，臉色透著死氣的青白。

  即使如此，也不難看出是個絕色。

  她前世不曾見過蘇青雲，但將事情聯想到一起，她便知曉此人是誰。

  我倒是從未想過寧緋顏的師傅是這般年輕絕色的男子。

  「醫藥箱在那」

  無塵眼眸幽深，白皙的食指點了點房間中的圓桌。

  「我在外面等你」

  她未給蕭翎羽反應，話落人便已閃出房間。

  房間門關上，遮擋住了外面刺眼的陽光。

  蕭翎羽無暇多想，拿過醫藥箱。

  隨著她將寧緋顏的衣服一件件解開，看到他身上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挫傷和摔傷。

  尤其是紅腫的手腕，光肉眼看便知骨頭已錯位。

  她強忍住眼中的濕意，輕點他的睡穴，為他處理傷口。

  處理傷口的動作很快，又帶著小心翼翼，仿佛寧緋顏是個紙糊的娃娃，輕輕一戳便會破。

  她為寧緋顏換上乾淨的衣服，才放鬆一直屏住的呼吸。

  寧緋顏睡得並不安穩。

  他眉頭緊皺，猶如陷入險地的困獸，苦苦掙扎著醒來，卻無能為力。

  她在他眉頭輕撫過，落下輕輕的一吻，輕聲安撫道「寧寶，沒事的」

  不知是否聽到她的話，他當真平靜了下來。

  蕭翎羽開門走出臥房。

  無塵負手站在院中，刺眼的陽光為她周身渡了層光。

  蕭翎羽此時才發現，無塵一直不曾離手的佛珠不見了。

  她抬步走了過去，剛剛靠近便聽到了她的聲音。

  「我初次見小緋兒，那時他也就十歲，他趴在牆上扔雪球打我，說來可笑，我一直得到所有人的善意，那倒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別人對我討厭」

  無塵說著便輕笑了起來。

  她不知的是，那時的寧緋顏從蘇青雲無意中的話里，自己編了個遍她們之間的愛恨情仇。

  他不知，蘇青雲與無塵二人的感情不被世俗所容。

  他只知，是無塵放棄了蘇青雲，害得疼愛他的師傅每每想起便鬱鬱寡歡。

  是以，他每次回京都會爬到廣安寺的牆頭上，不是扔石子就是扔雪球……

  扔不到人，他便往她的窗戶裡面扔。

  一開始，無塵念著他是哪家的小公子，年齡小，便縱著他。

  這一縱容，便是多年！

  每每他出現，只要她在便會站在庭院中任他扔。

  兩人倒是無形中達成了約定。

  「後來，突然某一天開始，他不再扔我，對我說他原諒我了，從那開始便總給我帶一些小玩意或者吃食」

  她明知道他是蘇青雲救走的丞相府么子，但她未挑明。

  這麼多年，她一直靠著欺騙自己，給自己留了個念想。

  蕭翎羽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那些都是她不曾參與的過去，雖然知二人沒有其他關係，但心裡不停冒出的酸意還是讓她險些控制不住。

  「他給我講過許多他與他師父遊歷的事情，我知他是故意的，因為……」

  寧緋顏每次都會將他與蘇青雲在外面發生的事情講給無塵聽，也會詢問無塵這些時日都做了什麼，有何特別的事情發生。

  無塵不說事無巨細的告知與他，卻也會說個大部分。

  寧緋顏回去後便會無意的講給蘇青雲聽。

  他成了不能相見的兩人之間的信使。

  每次回京都，不止是為了見家人，更是為了緩解兩個患了相思的人。

  「我與他師傅蘇青雲曾三擊掌為約，蘇青雲此生不得踏入蕭國京都，我此生不得踏出京都城門」

  蕭翎羽一驚，問道「你們？」

  她緊握的拳鬆開，手心留下月牙形的血跡。

  「你看小緋兒是個溫暖又善良的人」

  無塵並未回答她，繼續她自己的話，仿佛此前說的所有話不過是自言自語，並未說與他人聽，也無需他人回應。

  「我知你特殊，我不求其他，只求你以後護他周全，切莫傷他」

  「不必你說，我也會」

  「他是我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不止是蘇青雲的徒弟，她的忘年交，

  更是他與她最疼寵的孩子！

  無塵話落便轉過身向著臥房走去。

  此時，蕭翎羽才看到，她眼中不再是無欲無求，而是灑脫與釋然。

  她下意識的喊道「無塵」

  「給我們點時間」

  無塵腳步不停的推開房門進去。

  她在房間裡面呆的時間不長，僅幾息時間。

  聽到開門聲，蕭翎羽抬眼看去。

  無塵懷裡抱著蘇青雲，她原本光潤的臉頰此時布滿褶皺，眉毛變成白色。

  從一個童顏的少年變成了垂暮老人。

  蕭翎羽快步迎了上去。

  「你知我懷裡人是誰，你既要娶小緋兒，如今我代他先受了你的禮」

  蕭翎羽屈膝跪地，行了大禮。

  「拜見師傅，翎羽以性命做保，必護寧緋顏一生一世，望您心安」

  「起」

  無塵讓她起身後道「一會便帶他回去吧」

  蕭翎羽站起身，問道「你要去哪裡？」

  無塵笑道「我去追他，不然我怕他走的太快喝了孟婆湯，忘記了我們下輩子要在一起的約定」

  「無塵……」

  「我知你懂」

  蕭翎羽看著她的背影，眼角流下一滴眼淚。

  是的，她懂！

  所以她不知該如何勸說，也無法張口勸說。

  失去所愛之人，生不如死。

  如果是寧緋顏，她會做同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