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鬧鬼(五)

  兩位做錯了事情，卻礙於臉面誰也不肯認，心中縱有不忿但在裴言面前不敢發作，只得忍著氣，吳昊石還好，景星軒卻哪裡是受氣的主兒，他瞥見雲遊子走出竹屋，逮住救星，便輕快的跑過去，一邊跑一邊道「道長！道長~你快救救我！」

  吳昊石見景星軒逃走了，自己也哼了一聲轉身嚷道「莫姑娘！你瞧你帶來的這都是些什麼人吶！」

  「還疼不疼？」裴言輕輕給蘇魚容揉著手腕，關切的問。

  「不疼，早就不疼了。」蘇魚容嘿嘿笑，又墊腳在裴言臉頰上親了親。

  那邊傳來雲遊子溫和軟糯的笑聲「哦？這天下還有人能叫你怕成這樣？是不是你又惹禍了？」

  「不是我！你方才是沒看到，齊雲尊者生起氣來，好可怕的！像是要將人吃了一般。我又沒用力扯阿容的手，他這麼凶，真是過分極了！」景星軒跟在雲遊子身邊，言辭間不忘朝蘇魚容那處看過去，看見裴言的身影時，心有餘悸。

  

  「哈哈，你呀。」雲遊子無奈笑著搖搖腦袋。

  晚飯做好時，天已然擦黑，幾人齊聚一堂，鬧哄哄的。景星軒和吳昊石相看兩生厭，這份不滿大致是八年前就埋下了的。蘇魚容常常被他兩的問題堵得左右為難，平日裡巧舌能辨的蘇魚容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了。她忽然想起來，景星軒似乎很久沒與她鬥嘴了，從何時開始的呢？好像在江鈴鎮偶遇之後吧。

  「師姐的孩子，多大啦？」蘇魚容在水深火熱中偷得空隙來岔開話題，莫斜月先前提起她和万俟宵鴻的孩子，她喚他寒兒，還說吳昊石是她們的救命恩人，蘇魚容當時未來得及問，眼下又想起了這件事。

  「師姐有孩子了？！」景星軒錯愕，停下了跟吳昊石喋喋不休的爭吵，瞪圓了眼朝莫斜月看過去。

  莫斜月點頭「是啊，只可惜不在這處，不然可得讓他出來認認小舅和小姨。」

  「寒兒才丁點兒大，能認識什麼人。」吳昊石在一旁搭茬，引來景星軒好一個大白眼。

  「又沒問你，多什麼嘴，你是我師姐嗎？」景星軒酸道。

  「你管得著嗎你，這是我家，我愛說便說。」吳昊石絲毫不畏懼的回瞪了景星軒一眼。

  蘇魚容見兩人又要吵起來的陣勢，有些頭疼，幸好雲遊子往景星軒嘴裡塞了一塊肉，笑盈盈道「吃菜。」

  見景星軒那憋屈的模樣，蘇魚容憋笑快憋出了內傷，看來還是道長才能管得住這個一點便炸的孩子。

  「叫万俟寒嗎？一聽就是万俟宵鴻給取的名字，師姐這麼溫柔才不會取這冷冰冰的名字。」蘇魚容接上方才的話題。

  「万俟易寒，是他取的。」莫斜月不太願意提起万俟宵鴻的名字，在做眾人也聽得出她這話後半句的冷漠，想來在客棧聽那幾位公子說万俟宵鴻與莫斜月反目的傳聞，是當真的了。

  蘇魚容往裴言那處看過去，想向師父尋求幫助，這話題該如何繼續下去，他們又該如何開口才能問到自己想知道的而不會讓莫斜月傷懷，可那方尊者，倒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不知怎能這般泰然。

  「你們來的途中，想必也聽到了一些傳聞吧，那府邸鬧了鬼，我與万俟宵鴻反目之類的。」莫斜月大致是見蘇魚容為難彆扭的神色，自己先坦然起來。

  蘇魚容將腦袋轉回來，盯著莫斜月點頭。

  「傳聞都是真的。」莫斜月道，之後嘆了一聲氣。

  他們住的府邸是兩月前鬧的鬼，那時也正是莫斜月和万俟宵鴻鬧得最厲害的時候。起初他們只當是一般的孤魂野鬼，或者哪裡來的妖物作怪，你不管，我也不管的態度，可誰料惡鬼作祟越發的厲害，府邸連續有人喪命，万俟宵鴻不能再坐視不理，便要收了這些惡鬼，可他不曾想這些惡鬼是般若戰場出來的，與那方土地共生，斬殺不盡更別提降伏了。

  万俟宵鴻惹怒了惡鬼，府邸慘遭滅門，莫斜月和万俟宵鴻帶著孩子逃出生天，卻一直被惡鬼纏身，走投無路之下，万俟宵鴻才去老宅求助，正巧謝保飛通鬼術，說要未滿周歲的幼兒精魄能平息惡鬼之怒，言外之意就是讓万俟宵鴻獻上兒子的性命。

  万俟宵鴻起初是一萬個不願的，可後來也不知是怎的了，竟然當真要拿寒兒的性命去換平安。

  那時莫斜月尚且對他還抱有一絲幻想，總想著過去的事情万俟宵鴻不知，也不曾參與，如何也不能怪到他頭上來，再加上万俟宵鴻在万俟禪面前全力護著寒兒，莫斜月原本是要與他言和了的，還想著此難過去，她便釋懷新仇舊恨，隨万俟宵鴻離開此地，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

  万俟宵鴻來偷寒兒那日，莫斜月在集市買菜，心中頓悶，不放心回家來，正巧就瞧見万俟宵鴻抱著寒兒正要出門，見到莫斜月時，像是做賊心虛般受了一驚。

  「你做什麼？」莫斜月隱隱發覺事情不對勁，慢慢逼近万俟宵鴻問。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万俟宵鴻為自己辯解，緩緩後退，蓄勢要逃。

  莫斜月縱然飛身，拉住了他「你將寒兒放下！你要做什麼？！你瘋了嗎？！万俟宵鴻，寒兒可是你的親骨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你以為我願意嗎？」万俟宵鴻聽了莫斜月的怒吼，自己也竄上了無名之火「你以為我就不心疼寒兒嗎？你將他生下來時，我有多高興！我不心疼他嗎？我……」他梗咽了片刻，眼眶紅得駭人。

  可莫斜月死死不肯放手，她知道自己一旦放手，就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四十四條命啊！一夜之間都沒了，我日日夢見他們向我索命……我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惡鬼怒氣不息，還會死人，還是會死人的！你明不明白！這淮洋的人會全死光，我救不了他們，一個也救不了！是我沒用、我沒有用……」万俟宵鴻哀嚎，低聲啜泣，他曾經是個高傲無比之人，是靈虛山拔尖兒的仙士，少年意氣如他，世間無難事，他便是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