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鬧鬼(四)

  蘇魚容聽出她話中的冷漠，不便多言，又道「我們來的途中，聽到一些傳聞，不知是真是假，這兩年，師姐過得可還好嗎？」

  莫斜月輕聲嘆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屋頂少年瞧見他們，朝那處高呼「莫姑娘！需要我幫忙嗎？」

  兩人同時仰頭向聲源出望去，莫斜月輕淺一笑道「不用了，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蘇魚容蹙了蹙眉，竟覺著那少年有些眼熟「師姐，他是？」

  「是這屋子的主人，也是我和寒兒的恩人。」莫斜月走入灶房，將菜籃放到灶台上，開始忙活起來。

  蘇魚容看著她如今這模樣，竟有些恍惚，越發覺著世事瞬息萬變。如今的莫斜月，身著羅裙，長發盤起，全然一副良家婦女的典範模樣，哪裡是當初那個在靈虛山，翩翩白衣，眉點硃砂，溫婉好脾氣的莫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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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的英姿掩了去，換這一身俗氣，蘇魚容有些痛心。她又想起了陸北依，更加痛心了。當初那群與她恣意江湖，逍遙仙山的人，如今就剩下一個景星軒了，可少年總會長大，人都是獨立的，要走不同的路，要分別天涯。

  蘇魚容記得當初在妖城，景星軒和陸北依去尋輕水江的路時，亦是毅然背道而馳，那時候是否就已經暗示，他們終將會分離。

  「又在想些什麼？你這小機靈鬼。」莫斜月見蘇魚容發了呆，便用竹筷敲了敲她腦袋，笑著的時候眼睛還是會彎成月牙的形狀，還是天仙的容貌，還是會打趣蘇魚容。

  「在想方才那人，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蘇魚容打著幌子，捂著被莫斜月敲的腦袋。

  「說起來，你或許當真見過。」莫斜月道「他是當年赤水村倖存下來的人，叫吳昊石，不知你可認識？」

  小石頭？！

  蘇魚容大吃一驚，眼珠子猛然瞪大，許多思緒紛沓而至，在赤水村的那一年，這個小石頭對她可是意義非凡，雖然也常常與她作對，老是想著看她笑話，但每次緊要關頭，都會出手相助。

  出了灶房去尋吳昊石，他還在屋頂上躺著，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兒，那小曲兒正是蘇魚容常常哼的那支，蘇魚容顛了顛手裡的石子，然後笑著往屋頂扔去，聽見「哎喲」一聲慘叫，蘇魚容嘴角揚得更高了些。

  吳昊石坐正了身子，一手拿著石子，一手捂著腦門，目光往下探去，質問道「是你用石頭砸我？！」

  「小石頭砸小石頭，不正好嗎？」蘇魚容仰著腦袋笑。

  「你！你是……」吳昊石本要置氣，但見蘇魚容的臉色坦然，他細細回想，這方從蘇魚容的眉眼中瞧出與自己記憶中的蘇魚容十分相似「小魚兒？！」

  吳昊石欣喜，從屋頂跳了下來，他沒輕沒重的一拳砸在蘇魚容肩上，蘇魚容故作受傷往後踉蹌幾步，然後捂著肩頭一陣咳，吳昊石哈哈大笑。

  兒時的玩伴本就情深，再加上赤水村覆滅，倖存寥寥無幾，他們能遇到對方，心中感慨萬千，笑鬧半晌，兩人站正瞧著對方，吳昊石紅了眼眶，他又道「你竟然沒死！」

  「誰說我死了，我命大著呢！」蘇魚容道。

  「沒死怎的不回來找我，我可是在村頭等了你三日。」

  「你只曉得等，不曉得來找我。」

  兩人你一拳我一掌的，又扭打在了一塊，忽然一把劍橫在他們面前，兩人停了手，扭頭瞧見來人，正是景星軒。他黑著臉，將吳昊石推開，站到了蘇魚容面前，舉著劍的手還未放下，質問道「你是什麼混帳東西？什麼人都敢打？」

  蘇魚容暗暗發笑，景星軒誤會了他們，以為兩人在打架，過來替蘇魚容出頭，但這英雄救美的情節，蘇魚容還是忍不住想笑。

  好像八年前，景星瀾他們將蘇魚容從赤水村帶走時，是吳昊石衝出來護著她的，如今情景再現卻是不同的立場，但唯一不變的是，當年吳昊石護不住蘇魚容，今日也傷不了蘇魚容。一個靈虛山的仙士，一個野村俗人，相差太遠。

  「這位想必是東俞尊者門下弟子，景星軒？」吳昊石上下審視了景星軒一眼，這樣的神態令景星軒十分不爽。

  「看什麼看，正是你爺爺。」景星軒沒好氣的道。

  吳昊石噗嗤一聲笑起來，長嘆短吁「年紀長了不少，脾氣卻不見好，也不知東俞尊者怎會有你這等徒兒，比我家族長差遠了。」

  「你家族長？！」蘇魚容和景星軒異口同聲，足見驚嘆之色。

  吳昊石點點頭，一派傲然之態「正是我家族長，葉十三。」

  「那是我師兄！」景星軒氣急。

  「你師兄是我家族長。」吳昊石不甘示弱。

  「區區門徒，竟然這樣囂張，你信不信我跟我師兄說一聲，將你逐出家門。」

  「那我可真是怕死了呢！」吳昊石陰陽怪氣道「莫要到時候，我沒被逐出家門，某人還折了面子。」

  「葉師兄收你做葉家門生，真是瞎了眼。」景星軒朝他翻了一個白眼，轉身離去前還不忘拉住蘇魚容，吳昊石卻也不是軟柿子，他也牽住了蘇魚容的另一隻手，兩人這樣拉扯著，拿蘇魚容當是決勝的物什，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蘇魚容疼得直叫喚「哎喲，我的哥哥們啊，求你們放放手吧，我可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但這一點用也沒有，兩人正扯得水深火熱呢，哪裡聽得進去蘇魚容的求饒，直到裴言出現，將這兩小屁孩震懾住，他們才悻悻鬆手，裴言將蘇魚容攬過去，握著她的手查看傷勢，手腕被勒紅了一圈，蘇魚容往後縮了縮手。

  裴言還是怒了，他擰著眉，在兩肇事者身上看了一眼，問道「是誰弄的？」

  「他！」

  「是他！」

  兩人異口同聲，推卸責任。指著對方的手憤然一甩，一位翻了白眼，一位冷哼一聲。蘇魚容拉住裴言的手道「師父，我們鬧著玩的，我不疼的，一點兒也不疼。」

  「鬧著玩也要有個分寸。」這話分明是衝著景星軒和吳昊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