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鬧鬼(三)

  蘇魚容的發問，石沉大海，沒有一個聲音回應她。這時天上忽然降雨，腳下的實地變做軟泥，她一腳深陷，再抬起時滿腳的泥濘，不知是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腳踝，蘇魚容毫不猶豫的提起乘風便往腳踝周圍亂刺，一下一下，不知停歇。

  她忽然想起來這一幕似乎發生過。

  般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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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邊被她刺出一灘血泊，蘇魚容找准一個方位逃，不知為何會這樣鎮定，相比過去面對這樣的場景，蘇魚容竟然心中恐懼全無了，她不再等著師父來救，她甚至想去救景星軒他們。

  這是三百年前妖界大亂的般若戰場，她雖然不知為何在万俟宵鴻的府邸出現，但是她確認這就是般若戰場，他們斬殺不了這些怨魂妖魔的。

  「快走！」雲遊子的聲音傳來，只此一聲，之後像是遭人掐住了咽喉，發不出聲來了。

  「這些黑影是什麼？！」景星軒的聲音又響起，依然尋不著聲源。

  「道長你在哪？！誰能說句話！這他娘的是什麼玩意兒！」景星軒破口大罵，聽他在泥濘中重重摔了一跤。

  「星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蘇魚容急切的問道。

  卻依然無人回應。

  揮劍的聲音響起，雲遊子一頓斬殺後，累得氣喘吁吁，他扶著劍道「這是…般若戰場上的妖魔怨魂，你們…若是能聽見、聽見我說話，便往天上看，尋一顆星，朝那方位跑，一直跑！別回頭！！！！」

  般若戰場的妖魔冤魂，與那方土地共生，斬不盡，唯有封印。

  林城當年不知如何封印了他們三百年，如今他們衝破封印，入世興風作浪，想必妖界也大亂了。

  聽到雲遊子的話，蘇魚容卻沒去尋那顆星，她稍稍動用靈力，將手腕上那條紅線顯出來，順著紅線走去。一直未聽見裴言有聲響，蘇魚容心中忐忑。上回亦是這般若戰場，讓蘇魚容痛不欲生，她絕不能再讓歷史重演。

  不知走了多久，蘇魚容才走到裴言身邊。

  那時凌雲正在裴言周圍廝殺著前來吸取裴言精魄的黑影。裴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蘇魚容將他扶到自己懷中，裴大致是感受到了蘇魚容的氣息，艱難的睜開眼皮，分明身處絕境，他卻還能嫣然巧笑，蘇魚容急得眉頭緊皺。

  「師父，你怎麼會……」蘇魚容能感受到這處的怨氣很小，依照裴言的修為，不該傷成這般，她想不通。

  裴言輕輕握住她的手，笑說「師父沒能、沒能兌現諾言…這回恐怕、恐怕又要…又要丟下你了。」

  「不准你胡說！」蘇魚容握著他的手能感受到這微弱的脈搏，裴言的話中有訣別之意，蘇魚容承受不住，眸中染了霧。

  一道黑影狂笑著朝他們衝過來，蘇魚容幾乎是在頃刻之間，不需要思考，本能的，一揮手，將那黑影掃了出去，在空中消散。

  這一揮手，蘇魚容本身能察覺自己靈力渾厚，與往昔不同。且她有些收不住這發出去的靈力，這不是她該有的修為，蘇魚容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再看向裴言，便瞭然了「這樣…日後師父不在你也、你也能保護自己。」

  蘇魚容咬著唇連連搖頭「我不要，我不要這些修為！我要師父，我要你啊……」

  裴言沒有氣力再說話，卻還用緊握住她的手來安撫，蘇魚容草草的抹了一把淚，將裴言背起來，伸手召回凌雲，她一步一殺，帶著裴言，與這三百年的般若戰場較量。

  凌雲很久沒有被這樣強大的靈力支配，比以往更加狷狂，迸發的力量驚人。這是裴言的修為，裴言的仙劍，一劍一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尋到那可星的方位，蘇魚容便不顧一切的往那方廝殺出去。妖魔怨魂的悽厲笑聲不絕於耳，蘇魚容卻半分也不畏懼，她要帶裴言出去，一定要出去。

  她欠裴言的太多太多了，若是裴言今日當真死在這裡，她可怎麼活…….

  「你不能死，師父，你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了，我們馬上出去。」

  「師父，你說要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你不能說話不作數。」

  「馬上了，馬上要出去了。」

  蘇魚容不知是安慰裴言還是安慰自己，就在這些廝殺的片刻，她設想過一萬種可能，她想的最多的是，當初若是聽裴言的話，不執意出靈虛山就好了，世間再美，無你共看，又有何意義。

  天終將明，黑夜不會永存。蘇魚容看見了光，在這漫無邊際的逃亡中，她心中升起了熊熊燃燒的希望，縱然滿身血漬，縱然身心疲憊，縱然狼狽不堪，可裴言在她背上，心還跳動著，這便是她奮起求生的動力。

  裴言曾教導她，絕境中最不該有的心態便是放棄，一旦放棄，即便前方有生機也不再是你的了。

  今日淮洋的天還是陰沉，他們暈倒在万俟宵鴻的府邸前，這裡像是一條鬼街，若非有事不得不路過，無人願意踏這片土地。

  蘇魚容從夢中驚醒，她猛然睜大眼，自己正躺在一方床榻上，周圍是小竹屋的建造，她心跳的厲害，回過神來便想起裴言，翻身下了床，推開竹門瞧見外面是一片院子，有位少婦正在水井處洗菜，想是這竹屋的主人，她背朝著蘇魚容，瞧不清面貌，但瞧那身型應當也比蘇魚容大不了幾歲。

  她握著菜葉抖落水柱，再放入竹籃中，起身，回首。

  「莫師姐？！」蘇魚容又驚又喜，她跑下石階，站到了莫斜月跟前，兩年未見，師姐妹好多話要說。

  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往昔不堪提，蘇魚容問道「是師姐救我們回來的？」

  「我只是碰巧在府邸門前遇見你們，當時你與尊者暈倒在地，將你們背回來的是道長和星軒。」莫斜月邊說邊往前走。

  「我師父他…怎麼樣了？」蘇魚容忐忑的問道。

  「現在無無礙了，但當時像是救不活了的樣子，你們遇見了什麼，竟然能將尊者傷成這般？」莫斜月說罷往蘇魚容身上瞧了瞧。

  「師姐不知道？那可是你家。」蘇魚容脫口而出，說完後莫斜月顯然怔了片刻，她這放回過神來，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話。

  「那不是我家。」莫斜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