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鬧鬼(六)

  可這樣一個自負之人，在今時今日，走投無路，才發覺自己竟然弱小成這般，難怪他接受不了，難怪他會發瘋中了謝保飛之計。

  謝保飛太聰明了，他心中很清楚對方的軟肋，就像當初對蘇魚容那樣，對裴言那樣，他是最可怕的敵人。

  「待惡鬼怒意平息了，我們再生，再生一個，兩個，三個…….」万俟宵鴻忽然從悲慟中抽神過來，掙扎著莫斜月的拉扯。

  「再生？」莫斜月聽了這話，先前決心要放下的痛恨再次洶湧而來「當初我懷第一胎時，被你父親一掌拍掉，郎中說再想懷上幾乎不可能，現在寒兒是我從鬼門關帶回來的！你如今又要將他送去，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可万俟宵鴻已下了決心，聽不進莫斜月的話，再加上莫斜月提起第一胎的事，万俟宵鴻也惱了火，奮力扯著自己的衣袍，莫斜月見勸不動他，心急如焚，寒兒若是死了，她活著便沒有盼頭了。

  「我求求你，不要去，我求你了啊……」莫斜月跪在万俟宵鴻面前，雙手緊緊的攥著那一抹衣袍，她淚流滿面，仰著腦袋音色沙啞「我們離開這裡就好了，我們帶寒兒走吧，回靈虛山找師父，我們回靈虛山好不好。」

  万俟宵鴻沒有片刻的遲疑，猛然一扯，將衣袍扯下一塊料子來，莫斜月攥著衣料，滾在地上，無力爬起來，而万俟宵鴻抱著孩子離去的背影如此決絕，她那一刻才明白，原來人生竟然這樣苦。

  當初在常州受妖害所困時，她想不到那個對她說【師姐！若是能出去，我娶你啊！】的人，有朝一日會對她如此薄情，當初出嫁，也沒想過，那個騎著白駒，八抬大轎，風風光光迎娶她進門的人，今日竟要親手葬送他們孩兒的性命。以前莫斜月稍稍傷神，万俟宵鴻便心疼得不行，可她現在哭得撕心裂肺，卻不見万俟宵鴻半分動容。

  人間疾苦，這不過是滄海一粟。

  後來，莫斜月隻身闖入万俟老宅，以破釜沉舟之勢，將寒兒搶了過來。在那裡，她受了十八劍，她記得清清楚楚，這十八劍，她勢必要還回去的。若非靈力強撐，想必莫斜月也命喪那裡了，最令她心寒的是，在這期間，万俟宵鴻與万俟禪和謝保飛站在看台上，冷眼觀之，不為所動，莫斜月心死在那處，暗暗發誓她若能逃過這一劫，與万俟宵鴻，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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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搶回了寒兒後，万俟禪派人追殺，她一路逃亡，闖入了這片松樹林，那夜下了一場暴雨，雷鳴電閃，她渾身是傷，寒兒卻乖得很，不哭不鬧，躺在被褥里，就是雨水太涼，這樣淋下去一定會害病。

  莫斜月不敢鬆懈，前方是幽暗的林子，身後是万俟家追殺而來的門生，她跑進了林子深處，才瞧見這處人家，去敲門求救，吳昊石將她收留下來，還遣走了万俟家的門生。

  再後來，莫斜月想著万俟家的人早晚還會找來，寒兒留在她身邊不安全，便請吳昊石幫忙，將寒兒送去了入雲閣，想讓葉十三幫忙將寒兒交付給鶴鳴尊者，誰料葉十三不在入雲閣，聽門生說，族長回來沒多久，又往妖界去了。

  吳昊石也可憐寒兒，既然族長不在，他想著自己去靈虛山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有仙士出山，在山中尋了兩日，果然遇見了騰家兄妹，將寒兒交給了他們後，又轉達了莫斜月的話，看著他們入了結界，這才放心會來交差。

  莫斜月不親自送去有兩個原因，一是她那時傷勢太重，只要鬆懈嘴裡那口氣，就立馬一命嗚莫呼的樣子，實在不宜遠行，也不能妄動靈力。二是她回去，不知該如何面對師父，她是鶴鳴尊者的徒弟，万俟宵鴻也是鶴鳴尊者的徒弟，當初兩人出山時信誓旦旦，如今這副臉面她怎麼回去？

  在這齣養傷兩個月後，也差不多痊癒了，前日莫斜月只是想去看看那府邸是否又住了人，若是万俟宵鴻敢住進去，她便敢殺進去，機緣巧合的就遇見了從裡面脫身的蘇魚容一襲人。

  將他們引來了這處，才有了後來之事。

  在座聽了莫斜月的闡述，瞠目結舌。尤其是蘇魚容和景星軒，絲毫不會掩飾自己的表情，能有多驚訝便多驚訝，能有多氣憤便多氣憤，景星軒一掌拍案「万俟鐵夫那個混帳東西！我當初就看他不是什麼好貨色，下回見著他，我定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助紂為虐的玩意兒！」

  「師姐……」蘇魚容已然不屑去咒罵万俟宵鴻了，她心疼莫斜月，心疼得不知該說什麼，握住莫斜月的手，眸中一片漣漪。

  莫斜月將另一隻手覆上她手背，還是淺笑的模樣，好看得似天仙下凡，尤其是她眉心那點硃砂，有點睛之筆的意味「如今見著你們，算是安慰了，你們怎的會來淮洋，是為了惡鬼而來的嗎？」

  「不是，就是想來看看你，來之前我們都不知有惡鬼這回事。」蘇魚容偷偷摸了摸眼角的淚。

  「這些惡鬼並非一般的惡鬼，不知幾位可曾聽說過妖界的般若之戰？」莫斜月將眼神放到裴言和雲遊子身上，這種問題，她覺著只有這兩位的資力能回答。

  「聽過一些。」裴言道，隨後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那是妖界的一場災害，內憂外患，防不勝防。為平那一場亂戰，妖王動了妖界邪器，才將百萬妖兵降伏，便是在般若地界，終結了此戰，是以稱為般若戰場。但那些戰死的妖兵卻心有不甘，魂魄不願入地府投胎轉世，留在那處，妄想再能重生，時日長了便與那方土地化為共生，般若不毀，鬼魂不滅。」雲遊子對此祥加解說。

  裴言點頭認可。

  「莫姑娘問起，莫非已然知曉府邸的惡鬼，是般若而來？」雲遊子問道。

  莫斜月點點頭「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般若戰場的惡鬼入世作亂，妖界定然也不安定，不知十三此去妖界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