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古宅趣事(一)

  師徒二人的合力下，這間殘垣古宅在夜色來臨時煥然一新，蘇魚容累癱在地，兩隻手搭在門檻上，筋疲力盡的歪著腦袋看門外的山色，看廣袤的天際升起奚落繁星，看彎刀銀白的月牙忽明忽暗，看坐在門庭的矮凳上灰頭土臉真真實實的心上人。

  魔性蝕心的仙人，一顰一笑都帶著鬼魅之意，尤其是當下這月華幽幽流淌在那身素淨白衣上時，蘇魚容一心只想為他做個目迷五色之人，也瘋狂一次。可他稍稍一啟唇，清寒之音輕易擊碎她這愚鈍念頭，又滿滿怯意，躊躇不前。

  穩健的步子朝她走來，在門檻前蹲下身，他輕輕撩起擋在蘇魚容眉眼間的青絲，掛在耳後道「上臥房歇息，飯好了我叫你。」

  蘇魚容身子一僵，抬頭望著即便蹲下已然俯視著她的裴言，雖是極盡溫柔的言詞，卻無不透著盛氣凌人，蘇魚容連連點頭稱好，爬起來往裡屋走，到了廳中，她頓了頓步子，扭頭道「師父，天劫因我而起，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解了它，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三年，若是一直不行，便至死方休。」

  屋裡沒有點燈，蘇魚容也瞧不見裴言的臉色，她只管說，說完便進了臥房，這古宅說來也是稀奇，陳年的木材還散著古香，不腐朽也不蛀蟲，日曬雨淋的擊打後，只是鋪了許多灰塵，另外便是他們來時這古宅便傾倒了半邊，蘇魚容留心了這處，按照這傾倒的模樣來看，不似被風雨摧殘成的，而是人為。

  何人所為？她不能確定，但能確定的是將這古宅毀壞的定非常人，這些木板不凡，僅憑常人之力是破壞不了的，是以她猜測這裡曾經歷過一場惡戰。

  比起這古宅來，蘇魚容更有興致了解的是這古宅的主人，究竟是何人能修建這樣的宅子，此人也非常人，蘇魚容能想像的是，這宅子的主人在這荒郊野嶺之地，對山而坐，耕耘織布。若是天外的仙人，騰雲駕霧，偷星摘月藏進這古宅里。

  這一切不過是她猜測罷了，當下唯一的線索便是灶房裡忙活的那位，裴言雖說遭魔性蝕了心，但意識卻是清醒的，只是情緒不受自己所控，他能將蘇魚容帶來這裡，定然是有原因的，蘇魚容也不急著問，人生短暫，能享樂時要享樂，貪歡一場再說。

  菜香喚醒了沉睡之人，蘇魚容半夢半醒間被那廳堂飄來的香味兒勾了魂兒一般，爬下床神遊出去，眼看就要抓住那隻雞腿兒了，【啪-----】手背傳來一陣疼痛，她這才完全清醒過來，裴言正拿著那雙打過她的竹筷，嚴肅道「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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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洗什麼手啊，我要餓死了！」說著又將手伸出去，免不了一番拍打，蘇魚容擠眉弄眼的抱怨，卻還是不情不願的去灶房洗手了。

  待蘇魚容洗完手回來，裴言正在正廳的神龕前上香，三炷香亮著火星，冒著青煙，他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將香插進香爐中，回身時瞧見蘇魚容怔怔站在灶房門前看著他，他輕聲道「吃飯吧。」

  蘇魚容呆滯的點頭，坐到餐桌上，一桌子的菜幾乎全是她喜歡吃的，這又令她想起往年在易兮殿的時候，裴言給她做菜教她修行的日子，那些時光如今想來竟覺得很遙遠了，出了靈虛山後，裴言幾乎不再給她下廚，上回還是在入雲閣，這一晃眼，半年都快過去了。

  裴言夾菜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像蘇魚容總是左挑右撿，不夾到自己喜歡吃的就不罷休，這毛病說起來還是景星馳帶來的，打小被慣壞了，雖說騰海若不待見他，但他終究是王府的小王爺，錦衣玉食，本身也機靈討人喜歡，更是萬千寵愛集一身，自然也養成了這樣任性的性子。

  說來也是奇怪，怎的用了蘇魚容這副身子，這腦子似乎也不好用了，尤其是師父在身邊的時候，自己仿佛就像個的呆子。

  她一邊吃著，一邊問道「師父給何人上香？」

  「這宅子以前的主人。」裴言回答她。

  「師父認識他？」蘇魚容有些驚訝。

  「豈止。」裴言咽下嘴裡的飯，手中的筷子驟然握緊。

  「此話怎講？」蘇魚容拿著筷子眼巴巴的瞧著裴言， 來了興致連飯也不急著吃了。

  裴言微不可查的短嘆一聲，再無他言，蘇魚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裴言開口，便也作罷了，許是些陳年往事，他不願提及，蘇魚容不想追問。總有些事是該被埋在心中的，也不是不肯說，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就像蘇魚容不知該如何跟裴言說，她其實是景星馳。

  「還是師父做的菜好吃，以後誰要是嫁給師父，那可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蘇魚容吃飽後，滿足的展一展腰。

  「你當真這樣想？」裴言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那當然了，不過我想天下間的女子當是沒這福分的，師父早晚飛升成仙，不似我天資愚鈍，想要成仙是萬萬不可能，只得在這萬丈紅塵中尋找如意郎君，然後結婚生子，像平常人一樣生活。」蘇魚容說到後面，有些惋惜哀嘆之意，裴言聽不出，她也瞧不見師父眼中隕落的星光。

  片刻後，蘇魚容繼續道「若是當真能與自己心上人結婚生子，然後像常人一般找個住處，夫妻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耘織布，養兒育女，教他們識字練劍。小打小鬧恩恩愛愛的度過餘生幾十年，也未嘗不是件樂事。」蘇魚容滿是憧憬的說著自己的想法，不見對坐那人漸漸陰沉下來的臉色。

  【啪！！】一聲，裴言將筷子摔在桌上，咬牙切齒道了句「那自然極好。」憤然起身離席。

  「誒？」蘇魚容不明所以，望著裴言往門外走的身影，問道「師父？！你怎麼了？不吃了嗎？！」

  得不到任何回應，蘇魚容搖頭嘆氣，自顧自的嘀咕「看來這魔性越發的嚴重了，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