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應天劫(四)

  欺凌人的快感頻頻襲來，王成材踩著裴言的那隻腳左右碾著，笑聲迴蕩十分刺耳，殊不知他腳底這人周身徒然升起一團凶戾之氣，深邃眼眸燃起熊熊烈焰，只見他猛然一抬頭，伸手招劍，凌雲感受了號召穿出王成材的掌心，以光速飛入裴言手上，而王成材還未從那極樂之中反應過來，手臂便被斬飛起來，落地時已然被凌雲削成肉泥。

  「你！你敢胡來！裴言！！！你的命可攥在我手上！」王成材萬萬料想不到，裴言竟敢用這魔性來應對，要知他若是有意驅使，融了魔性，半生修為可就全廢了。

  驚慌失措之際，王成材只能用蘇魚容來威脅。先前只知師徒二人情深意重，卻不曾想過這情能深到如此地步。王成材抓過白瓶要將裡面的液體潑到蘇魚容身上，卻在拿起瓶子時，那陶瓷瓶便在他手上震碎了，他僅剩的一隻手浸透毒液，燒皺了皮肉的醜陋模樣好比那乾涸老樹藤。

  裴言喪失了心智，見人便殺，尤其是對王成材更是不能饒恕，活活將他千刀萬剮，仍在毒液泊里翻滾，王成材抱頭慘叫「痛，啊！好痛，誰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我好痛啊！」

  地上青煙直上，茲拉茲拉的聲響詭異嚇人，王成材遍體鱗傷的身子滾在毒液里，一寸一寸的灼燒著他的皮膚，卻不能要命，他清醒的感受著這份痛苦，眼睜睜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皺縮，最後枯成一張人皮才是斷了氣。

  那幾位壯漢被裴言殺的殺了，半死不活的目睹了王成材的下場也被嚇死過去。一頓屠殺後，地室漸漸塵埃落定，裴言胸口喘著氣，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蘇魚容目瞪口呆望著眼前場景，她呆滯的將眼神轉到裴言身上，而裴言也正一步步朝她走來。

  

  蘇魚容淚目，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師父你醒一醒！師父，你快醒一醒……」

  他若是醒不過來，這一生便只能墮成魔人。

  這是他的天劫。

  凌雲斬斷了鐵鎖，蘇魚容渾身脫力掉了下來，裴言一手攬過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那一刻蘇魚容只覺著自己被裴言周身的戾氣裹得無處可逃，又無力掙脫，裴言沉沉一語「這些人都該死！」

  一揮凌雲，地上屍體飛在空中炸成肉泥，蘇魚容張著嘴講不出一個字來，他們都已經死了……死後也不得安息。

  直至他們出了王家地室，來到江鈴鎮的酒館前，蘇魚容才算驚回了魂，耳邊全是一些交談笑鬧聲，鎮上的景色總算能安撫一些她尚有餘悸的心，她也並非多可憐王家那些人，真正擔心的是裴言。

  「師父，我們去一趟紫陽觀吧。」蘇魚容猛然抓住裴言的手，她想雲遊子或許能給她一些提點，讓她找到辦法化解裴言體內的魔性。

  「紫陽觀？」裴言扭頭狐疑的瞧著她，仿佛對這個名字很是陌生，半晌他忽然蹙眉，神色凶煞起來「你要去找那道士？找他做什麼？」

  「我想雲遊子道長或許有辦法能解你身上的魔性。」蘇魚容坦言。

  裴言一語不發，反抓起蘇魚容的手，轉身猛然一拽，蘇魚容整個人被扯過去撞在他背上，揉了揉腦袋她問道「師父去哪？」

  「紫陽觀。」

  蘇魚容緩緩裂開嘴笑起來，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

  「找那道士，殺了。」裴言字句鏗鏘，將蘇魚容好生嚇了一嚇，她趕忙扯住裴言的手，將他扯停下腳步「我我我我突然又不想去找他了，那道士就會點雕蟲小技，想來也是江湖騙子，找了也是白找，我有點餓，師父我們去找吃的吧。」

  裴言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要去。」

  又一轉身，拖著蘇魚容往天山的方向走，蘇魚容情急下心生一計，她往地上一摔，哭喊道「哇肚子疼肚子疼，師父我肚子好疼啊！走不了了，再走就不能活了！！」

  裴言站在原地看了她半晌，歪著腦袋像在思考什麼，蘇魚容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不聽裴言有丁點回應他偷瞄了一眼，這時裴言掀了衣袍蹲下來，伸手輕柔的摸著蘇魚容的肚子，面上神色十分緊張，他清嗓一開「不痛不痛，啊。」說罷，又在掌心哈了一口氣，繼續給蘇魚容揉肚子。

  那瞬間，蘇魚容生出個不好的念頭，其實這樣的裴言也不錯，不是不錯，是很好，若是他一直這樣只對她一人好，入魔又如何？

  察覺自己這私心後，蘇魚容趕忙搖頭，連累師父夠多了，若是連他一生修為都毀了，那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師父，我們回去吧。我這琉璃裙倒是好修復，可你的衣裳……」蘇魚容看了眼裴言衣衫襤褸的模樣，皺眉道「實在是不能見人，這路上都不知嚇跑了多少人。」

  「回去？」裴言愣了一愣，然後點頭「好。」

  可蘇魚容所言的回去似乎與裴言理解的不太一樣。當他們落在一處廢宅里時，蘇魚容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視察了一圈，就這宅子的建造風格來說，也有上百年了，更別提宅子外是荒郊野嶺了。她拉著裴言問「師父，不是回靈虛山嗎？」

  提到靈虛山，裴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神色，他將手從蘇魚容手中抽出來，轉身道「不回也罷。」

  「這是個什麼鬼地方？」蘇魚容掀開一塊木板，陳年的灰塵瞬間飛揚起來，嗆得她捂著鼻子連連咳嗽，一腳踢開了那老舊的木塊。

  裴言坐在門檻上，眺望著遠方西沉的太陽，心思很重，蘇魚容在一旁喋喋不休，全是嫌棄這老宅的言語。過了許久，裴言開口道「還沒有名字。」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蘇魚容又聽不明白了，想了一下才明白這是回答她先前那個問題呢，一邊感嘆自家師父魔性蝕心後，連腦子也不好用了，挨著他也坐在門檻上，裴言又道「有了，叫大荒。」

  「大荒？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蘇魚容撓撓腦袋，總覺著在哪裡聽過，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而裴言卻起身往走廊外去了，蘇魚容扯著嗓子問「師父，你幹什麼去？！」

  「修房子。」

  「恩？？？」難不成，你還當真要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