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妖害(六)

  庭院內，古榕下。

  仙士聚集在一處，莫斜月安頓了常州百姓，將將走來，眼前劍光一閃，林城的脖頸上便架上了一柄仙劍，持劍之人是葉十三。

  除卻林城略微驚訝神色，周遭無人動容，全是一副瞭然之態。葉十三道「你怎麼還敢來？」

  「我如何不敢？」林城聽了葉十三這話竟發笑。

  「你擄走星軒，害他斷臂，又一掌要了景師兄性命，北依亦喪命在你的輕水江中，你怎麼敢來？」葉十三一條一條數出林城的罪狀，無一不叫他憤怒，而始作俑者卻滿不在乎，若有所思點頭稱是。

  這時又一軟糯清明之聲響起「既來了，便算清了好，妖王行蹤難測，要見一面不易。」雲遊子是一副淡然模樣，這字句卻不淡然，林城更是嘖笑出聲，悠悠道「怎麼？道長也要來湊熱鬧？我可是記得，你將我十里巷攪翻時，我也不曾為難過你的呀，若是非要算這樣仔細，在場各位，都要將我碎屍萬段才算得清。」

  「是不是啊，齊雲尊者？」林城話鋒一轉，將問題拋到裴言身上，裴言不曾回應，蘇魚容深知林城心思縝密，生怕給他鑽了空子，裴言當下定然不會是林城的對手，若是因此連結界也破了，那整個葉宅生靈都將被門外的妖害吞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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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挪步擋在裴言身前道「如何不是，碎屍萬段也不夠你贖罪。」

  「哈哈哈哈哈……」聞言，林城捧腹大笑，片刻後緩著氣道「小師妹，你實在是太有趣了。」

  「什麼斷臂什麼性命，在我眼裡，算得了什麼，得此下場只怪他們技不如人修行不精。還有道長你啊，自己的徒兒都護不住，怎的還有臉在這跟我說算清二字？齊雲尊者還要我說嗎？說你們是如何愚蠢遭我玩弄？哦，還有從我那裡帶走的狐狸，這算也不算呢？」林城的狷狂令人毛骨悚然，他們雖痛恨，卻也並非不知當下無人能與之較量，唯一存幸是聯手擊敗。

  眾人無言，林城嘆一口氣，繼續道「這樣算就算不清了，等外面的殺進來，也算不清。」

  片刻後，裴言道「保存靈力。」此言之意便是不要再與林城糾纏，當下最要緊之事是外面的妖害。

  齊雲尊者此話一出，眾仙士也不再與林城為難，葉十三收回破曉，請了各位去樓宇商議退妖害一事。

  席上靜默且焦慮，無一良計能對付瘋癲妖害，万俟霄鴻怒錘桌面道「守也守不住，打又不能打！！！」

  「也不是不能打，實在是當下力量薄弱，打不過啊。」靈狐直言，戳中了万俟霄鴻心中痛楚，想來他有生之年是首次受到這樣的憋屈，向來以仙力為傲之人，卻被妖害困在這方寸之地，如何叫他不氣。

  「區區妖孽！」他又一聲怒吼，這一聲卻顯然是向著靈狐而來，嚇得靈狐一個激靈，變了原形依偎在裴言腳邊，蹭著他雪白的衣袍。

  「不是妖害。」葉十三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沒頭沒尾叫人疑惑，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解釋道「不只是妖害，方才交手時我並未在妖群之中見到一隻大妖，群體數量倒能算得上是大妖害，可若是這一類，當是分批而來，持續性很短，如此算下來，至此該有四批了。」

  「可事實並非如此，這些妖群不增不減，亦不更新，還是原來那些。足以見得，不是妖害特性。」葉十三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可即便如此，也不知門外那群，是什麼，該如何解決。

  「妖力強盛，勝過本體，氣勢狂魔，不畏生死。」雲遊子緩緩道「當是府上有何異物吸引驅策妖群如此。」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葉十三那方看過去，葉十三面露難色，他也實在不知葉宅有什麼厲害東西是能吸引和驅策妖群的，若是有，他更不該放在葉宅，引來禍害。一直倚靠在樓台圓柱上抱手觀之的林城發話了「別看了，他不知道。」

  看似無心一句，卻為葉十三解了圍。這時這些熱切目光又轉到他身上，他放下手走過來「看我，我也不知道。」

  眾人暗自嘆氣，心想，即便你知道，也不會發慈悲之心。

  「但是，有一個人知道……」林城靠近席桌，故弄玄虛，待眾人迫切的目光發到極致，林城才噙笑往裴言那處看去。

  震驚。

  裴言不慌不忙，視若無睹，慢慢抬眼向林城回應道「要我說？」

  「不不不。」林城連連否了，裴言又收回目光，向眾人道「保存靈力，五日後與妖群一戰。」

  五日後蘇魚容才明白，裴言所言的保存靈力，不過夠他們自保罷了，而這五日，是用來給他強行恢復靈力的，那時驚嘆，她的心上人，向來如此光芒萬丈，不為一人，為這蒼生天下。

  交代之後，裴言便起身離去，絲毫沒有給他們解釋林城所言之事的意思，小輩不敢問，更多也是相信他。樓梯頭處，裴言喊上蘇魚容，師徒二人便下去了。

  夜色染透蒼穹，繁星奚落，荷塘清涼，夏日炎炎將無聲而過，蘇魚容坐在石階上，腳尖浸入冷水中，盪開層層波紋，觀之夜景，燈火通透下，驚覺這葉宅的荷塘如此寬廣，前方有一葉孤舟，裴言躺在上面，睜眼便是滿簾星光。

  這樣舒適的時刻，在無聲之處，她能想到白髮蒼蒼。

  孤舟漂浮靠在她腳邊，裴言似被驚醒般緩緩坐起身來，月華在他身上流轉，清風多情他的眉眼，蘇魚容猶似見到了月下仙人，脫俗之骨，夠她眷戀三生。

  「師父……」是嘆，不自覺的嘆。

  更接著的是，她迫不及待也壓上船去。不敢給自己多餘的思考機會，生怕自己畏縮，孤舟晃蕩良久，蘇魚容撐著身體將裴言壓在船上，久久不知道動作，痴迷也不過如此罷。

  「要做什麼？」裴言見她呆滯，便啟唇發問，蘇魚容眨了眨眼皮，慌亂的爬起來，往船頭挪，垂著臉羞得不敢看裴言，心中怦然。

  這時孤舟已然盪入了荷花叢中，只聽咚咚一聲，有什麼東西落在船上，蘇魚容定睛一看，

  「古玉？！」她雖未曾見過，可直覺是這樣告知，而裴言接下來的點頭，也證實了她的直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