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解脫

  「……什麼？」

  白巧以為自己聽錯了，稍顯遲鈍地問出口。

  可尤金咬了咬牙，卻不願再說了，他體會到了特洛伊的痛苦，這是只有人類以外的動物才能第一時間感受到的，而這種痛苦，是特洛伊被賦予的、過於複雜的不應該屬於一隻駱駝會有的痛苦，和之前害怕午戌的情感是完全不一樣的。

  換句話說，真正在痛苦的，是尤金口中所說的——「他們」。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白巧倏地再度抬起頭，下巴線條被她繃到極致，後腦勺因為太快抬起，有一瞬間的暈眩，可她雙眼明明確確地盯著那詭異的第二層壁畫，似乎已經知道尤金說的「他們」是指誰了。

  呵。她心裡突然輕笑了一聲，像是莫名釋懷，輕鬆了不少似的。

  原來如此……這個所謂的「他們」，就是獻祭一座房子需要的三角陣的棺材之中，除了愛麗以外的剩下兩個人，也就是大廳消失不見的棺材裡的人。

  另一個偏廳他們從未去踏足過，但是白巧現在已經知道，那邊定然也是沒有棺材的，而這兩個棺材，說白了，是溶解了。

  對，溶解，四周這些牆壁里的水晶，乍看之下的確像是人工鑲嵌的，可仔細查看就會發現，是牆壁里自然延伸孕育出來的，而這就是溶解了的棺材，滲入地板，擴散到牆體內部，隨著人土運動而生出的水晶。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對於這麼一個荒唐的國度來說，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而水晶棺溶解了，裡邊的人又怎麼能倖免呢？自然是整個人——肌肉、骨架、筋脈，都一起隨著水晶棺材溶解了，一起滲入了地板，滲入了牆體，而那些紋路，就是溶解之後，被推上天花板形成的，由於頭髮絲太細了，不認真看久點，根本發現不了。

  而且，他們求白巧給一個解脫，就說明，他們的靈魂還被關在這些頭髮里出不去，墨提斯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裡，而他們兩個卻是迫不得已，一直都找不到機會求救，直到白巧和山神到來。

  頭髮，按照愛麗所說，是獻祭之人提供養料的渠道和媒介，以此推理，也可以說是靈氣溝通的場所，能這樣一直保存在人土裡，的確不奇怪。

  但是由於這個情況太特殊了，在頭髮遍布整個宮殿的牆體時，一個空間形成了——也就是獨立空間。

  白巧認為，午戌刺激特洛伊腳掌那一次，運行了人土，那恐怕就是空間形成的最後一次活動，它把最後一批頭髮，給帶到了最後一寸沒被覆蓋的牆體，然後順理成章，白巧和山神、尤金掉進來了，進入了獨立空間。

  那麼，為什麼這另外兩個人不像愛麗那樣完完整整，卻是溶解了呢？白巧已經有了答案。

  順著前邊的推理，宮殿屹立不倒近千年，僅僅是被掩埋在沙漠之下，這上面還有一層厚厚的沙漠，它還能屹立不倒，可能白巧之前還會全然地將這個功勞都給愛麗，因為對方靈氣很是特殊，但是現在卻不是了。

  這裡邊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另外兩個獻祭體的溶解，他們融入了宮殿之中，能成為獻祭體的靈魂又通常不一般，真要說的話，應當是愛麗和午戌的靈氣交流、以及另外兩人的靈魂，一起共同支撐著宮殿。

  但是前面說到，獨立空間是在今天才終於形成的，在初期肯定沒有如此完整，主要還是愛麗在支撐，後面才慢慢地被分擔了，逐漸形成命運共同體。

  可是，你以為這是所有人想要的結局嗎？當然不是，那兩個人的靈魂會隨著頭髮的分散而分散，而頭髮又有萬萬億億根，就相當於一個人的靈魂被強行撕裂成萬萬億億份存在於整個宮殿之中，那樣怎麼可能會快樂呢？簡直是無法形容的痛苦。

  這樣，求白巧解脫，也就說得通了，他們既然一起支撐著宮殿，還遍布人土，肯定也和午戌有過交流，只不過午戌付諸行動，並不知道是有人在影響著他的想法。

  那麼，讓白巧和山神掉下來，就不單單是午戌的意思，更是這兩個煎熬靈魂的意思。

  午戌能控制住宮殿在愛麗離開棺材後仍不倒塌，說實話，這兩個靈魂的貢獻太大了。

  可是解脫……不就意味著，整座宮殿也要分崩離析麼？既然是獨立空間，那就表明她和山神也會受到傷害，這樣也能叫打破觸發點？

  「光明錄，」白巧不解極了，「你說的打破觸發點，明顯和宮殿倒塌存在矛盾啊。」

  「你既然找到了真正的觸發點，那它就只是觸發點，不要和別的聯繫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毫無顧忌地打破麼？」

  「感覺對了就去做。」

  這是光明錄說過一遍的話了，白巧登時放鬆了不少，這時候，打破觸發點和解脫這兩個撕碎的靈魂，已經是同一件事了，他們既然求解脫，白巧也剛好要做這件事。

  真是太巧了。

  「如此，我們便開始吧。」白巧閉上眼睛，她站在大廳正中央，張開雙臂，呼吸逐漸變得輕而慢——她進入了另一種狀態。

  雖然雙眼緊閉著，可她仍然能看見周圍的能量分布，方才在偏廳里，午戌的力量太明顯，把牆體都遮蓋了，現下再看，白巧便驚奇地發覺，他們周圍都是無窮無盡的、小而細密、多如牛毛的會發光的靈魂碎片。

  能夠自願獻祭的人，白巧還以為他們是狂熱的信仰者，卻是沒想到，他們的靈魂是發著微光的——能這樣的，一般都是心地善良而純粹之人。

  了解得越多，白巧越是覺得他們可憐，這解脫的機會隔了太久，只怕這兩個人已經習慣了靈魂被撕裂的痛苦，純粹地想要逃離這裡去投胎罷了。

  她猛地發力，身上登時發出刺眼的白光，把一旁的愛麗等人嚇到了。

  白光和水晶的光芒逐漸融合，慢慢地滲入了牆體內部，就這樣，那些細密的頭髮靈魂，被一根根、一根根地點亮了，整個大廳恍如星河璀璨，十分夢幻。

  「謝謝，謝謝……」白巧聽見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