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初戀的字跡
2024-09-20 15:11:45
作者: 月未滄海
她定神感受著他的提筆落筆,竟恍然驚覺出一絲熟悉。
提筆淺,收尾時還習慣性地一挑;落筆重,會在摁下最大力後短顫一下筆頭。
楚玉瓷終是想出來了,這分明是她母親的書寫習慣!
在他去講堂之前,都是母親在教他們習字溫書,因此,他和她的筆觸都和她的不盡相同!
這一瞬間,楚玉瓷想起了他口中的初戀。
細思極恐——
他初戀所寫的字,分明和她與她母親、甚至是和他練的字一模一樣!!
楚玉瓷按住驚嚇不表,微躬的後背貼著他傾來的前胸,玉腕也同他強勁的手臂纏繞交疊,硬是僵持了半柱香的時辰。
完成半頁紙的景物小畫,張越戈才將將鬆開手,深深地凝睇她一眼,退著步伐藉故出屋了。
她面不改色地呼出一口氣,放下手中那根她熟悉萬千的毛筆,怔怔出神。
良久,她回神望著那捲擺在正中的畫卷,遂惔不已。
楚玉瓷三番兩次偷瞄著門口,雖皆是不見他蹤影,可到底也沒膽子敢瞧那位姑娘尊容。
不得已,她只得再度提筆來打發時光,直到張越戈一臉鬱悶地行至她身畔。
「畫了何物?」聲音比以往更沉。
她頓住筆尖作答:「春臨,院內的青竹長得正旺,便繪了竹叢。」
張越戈欲言又止地撫了下袖口,又靠近她一寸,想到自己在窗外眺望她的動作多時,卻一覽她面上平淡,心中納悶她為何不去翻看畫卷。
偏偏,他也不想輕易拉下面子將畫中真相講予她,最終只得不了了之,繼續觀她描繪筆力清秀的墨竹。
時光靜逸安愜,楚玉瓷終於在等待中迎來了母親如救命稻草般的書信。
林影將整齊完好的信封交由到她手中時,她正待在他書房裡陪同他翻閱典籍,思來想去,她為了不令他生疑,還是拆開了信封。
母親字裡行間儘是無恙與慶幸,娟麗秀雅的字跡如綿綿細雨,灌溉進她荒蕪的心田。
讀至落款,楚玉瓷喜極而泣,抹了眼角泫然欲泣的淚。
抿了口溫龍井,張越戈笑意莞爾:「姨娘可還安好?」
「母親說,一切安好。」她頷首應他,顫著指尖把書信折好,「豫郎,書信之事,多謝你。」
他笑容更甚,傾身撫了下她腦袋以示安慰,握著她的手腕拉她過來,隨後給了屋外的林影一個眼神,大掌死死扣住她婀娜的腰線。
林影一掃屋內將泄的春色,當即意會,遣了院內的所有人,連同自己也早早躲到浴堂下通知去了。
當天,府內人就見步伐不穩的楚姑娘後頸上,多了兩個連氅衣都掩住不住的紅齒痕。
有了書信作為支撐,楚玉瓷愈發覺得日子有了盼頭。
她掂量著箱子內越累越多的例銀,盤算著再攢三月的月俸,她就能到衙門擺脫這奴隸籍,重複自由身。
彼時,只要張越戈鬆口放過她,她就能擺脫這高牆內苦不堪言的日子,尋一處山野之地,過上無拘無束的生活。
轉眼到了立春,除夕也接踵而來。
蔚藍蒼穹橫無際涯,晌午暖光飄灑,她於飯後被張越戈領到了府內漫步,兩人人影成雙,尋花拂柳樹下。
步伐臨近後院的牆角之際,楚玉瓷時隔多日見到了一身素衣的羅紅胭。
她肩上背著厚重行囊,身影單薄如紙,頭上還帶著掛了面紗的竹編斗笠,若不是離得近,乍一看連面龐都是朦朧的。
她的貼身侍女哭著向她告別,目送著她上了馬車。
「姑娘,咱們去哪兒啊?」
羅紅胭思索片刻,想到那夜張越戈來柴房瞅了她一眼,告知他韓映患病的消息,一時間捏不准分寸,只想自投羅網去親王府見他。
可事態萬難,她更想活著見他……
心臟猛顫,羅紅胭想起自己名下還有他為自己置辦的一棟別院,向車夫開了口。
「去南江的思別巷。」
聽見馬車聲動,楚玉瓷耳聞她一路遠行離去,也不禁祈禱起自己能有朝一日離開這吃人的京城,尋得一方安定。
「我聽阿嶼的話,留她一條命了。」
張越戈探著她溫和的面色,漠然開口:「接下來,她的命,就由她自己決定了。」
楚玉瓷描摹著她單薄的身影,遂又默默垂下了眼眸,婉然一笑。
如若被禮親王府嗅到她的蛛絲馬跡的話,就算他那日不殺她,她也只會是必死無疑。
深夜,一輪玉盤似的滿月懸於高空,夜幕上繁星成群,熠熠生輝。
因除夕臨近,楚玉瓷被皖月邀請去南廂小酌了幾杯。
院內酒氣飄香,熏紅了她的雙頰與鼻尖,加之她本就不勝酒力,幾壺梅花酒下肚,已然有了說胡話的跡象。
皖月倒是半醒半醉,講夫家的破爛事到興頭上,還難忍火氣地罵了兩句。
「容嶼啊,我跟你講哦——那個破爛狗男人、自我遠嫁過去沒兩月,就開始敗壞家財整天遊手好閒!」
「若不是當年我家中富裕,能偶爾接濟些銀兩過來!不然,我、我還真不知該怎麼度日……」
楚玉瓷盡收她的抱怨與委屈,又見她眉心顯了深壑,不免心下一痛。
「您當年為何要嫁給他呢?」她聯想到自己,便苦笑一番,「可是身不由己?」
皖月冷哼一聲:「全怪我自己!我眼瞎!我貪他人模狗樣,就一見傾心衝動嫁了!」
她咂舌,苦悶地又飲下一杯香酒,眼神渙散。
「如若我也沒有嫁人,那該有多好?」
聞言,皖月一愣,不解地問:「容嶼,你到底為何要嫁給那三王爺啊?」
每當她問張越戈此事時,他都會暴怒至極,恨不得砸了一屋子陳設來瀉火,眼中又是痛恨又是絕望。
更何況,三王爺作風不正,妻妾成群,乃是她遠在千里之外就聽說的事。
皖月始終也不明白,楚玉瓷選擇嫁給他的時候,張越戈分明已穩坐丞相之位。按權勢而言,兩人根本不相上下!
「……噗嗤。」
哪只,喝得爛醉如泥的她哼笑了一聲。
「若不是受人所迫,我又豈會、豈會淪落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