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治治刁奴的老病
2024-09-20 15:10:15
作者: 月未滄海
覆了樹影的石牆後,褪去了官服的張越戈周身儘是陰色。
他鋒利的眸光滑過她手中的那個暖爐,當即便不可遏制地失了智,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牙根都磨得澀麻。
攥著拳,張越戈憶起她對他露出的笑靨,脖頸至後腰的肌肉都在忿懣不平地顫動。
日升半空,洋洋暖光揮灑而落。
楚玉瓷在廂房內抄了大半個上午的字,她計算著時辰,正欲去院門口取食盒,卻被院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楚姑娘!大人讓所有人去後院呢,你也快過去呀!」
和她住得近的幾個小丫鬟都侍候過她,而她也對她們印象不差,便跟著她們走了過去。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要去後院?」
「聽林侍衛說,大人近日丟了一塊兒價值連城的金絲瑪瑙瓔珞,要徹查全府,抓賊!」
楚玉瓷心覺蹊蹺,但還是隨著她們的步伐,和一眾下人站在了後院門口。
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林影就在門畔守著,一見她出現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趕緊就把她叫到了最前方。
她一愣,不得不擠出人群,站在前排。
空無一人的後院內,張越戈筆直地立在石桌邊,手中攤開著一張寫了字跡的宣紙。
曦光傾灑在他身上,模糊著他高挑的輪廓,仿佛鍍了一圈金光。
林影瞅著他動了手勢,便揮手讓外面的人進院了,楚玉瓷也被他們推了進去。
「府中近來有了手腳不乾淨的人,竊的乃是陛下賞賜下來的貴物!大人特意命我等徹查全府,咱們這後院也不例外!」
林影狠聲開口,握緊配刀,扭頭令候在四周的侍衛進了屋,破房搜索。
叮鈴咣當的聲響不絕於耳,楚玉瓷一言不發地望著他們強行踹開房門,又挨個把零散的東西從房內扔了出來。
張越戈略略昂首,片刻後回身探看了垂眸的她一眼,滿臉勢在必得。
「大人,小的把失竊之物尋到了!」
林影接過了那人遞來的布囊,轉而躬身呈送給了張越戈。
他瞟了一眼,將布繩鬆開,撐開布口簡略地掃了下完好無損的金瓔珞,把布袋重新系好揣進了前襟。
踱步至院中央那一坨被丟出來的東西旁,他勾笑,鷹隼般的目光徑直扎向最前方的楚玉瓷。
「出來。」
他視線所及的那片人群紛紛側開站,將她明顯地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楚玉瓷渾身一僵,又不知自己是怎麼惹了這尊大佛不快,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奴婢在。」
「自己過來找。」張越戈言語間還透著怒氣,「來尋尋你失竊的東西。」
她聽著他咬牙切齒,只得恭敬地湊上前,在儘量離他較遠的位置俯下身,從一灘沾了塵土的物件中進行著翻找。
可半刻過後,她什麼也沒尋到,正欲收回手起身,就見頭頂蒙上了一層黑壓壓的灰影。
張越戈凝重的面頰叩在她上方。
「在那邊。」
他的語氣比心不在焉的她不知急了多少倍。
楚玉瓷僵硬地起身,又在他殺神般的注視下緩緩挪到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上。
還不待她細探,她就在最上方的位置找到了整齊無暇的信封。
她愕然,顫著指尖拾起那一摞書信,疑慮也在看到左上角的落款處時,盡數消散於雲煙。
這就是她寫給母親的家書!
楚玉瓷抬首,對上他深邃的眼瞳,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一蹲一立,就在眾人矚目下僵持著。
「林影!」
他怒火中燒,怨念持續向周圍迸發:「這幾封書信,是從何處尋出來的?」
「稟大人,小的是從雲嬤嬤房裡的抽屜內翻出來的!」
話畢,她的眸光凜然向人群折去。
雲嬤嬤被推送至中心位置,身子抖若篩糠,她顫著腳步走到兩人跟前,老臉煞白。
「大人,奴婢冤枉啊……」她努力攛掇出一個笑臉,「莫、莫不是林侍衛查錯了?奴婢求您再仔細查查!這其中定有誤會啊!」
張越戈看也不看她,視線全然落在楚玉瓷身上,身畔夾雜著陰冷之氣。
楚玉瓷一想她上月待她的冷漠,細思極恐:「嬤嬤,可是我銀子給少了?」
她蹙眉,憶及母親,心下憂愁更甚:「我一心只希望母親能給我回信,您又何必拿書信來嗆我?」
「楚姑娘,我沒有!你再仔細查查看——」
觸及張越戈殺氣四溢的神情,雲嬤嬤腿軟得根本跪不穩。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那位被砍了手的小翠,女孩兒的鬼哭狼嚎迴蕩在院內,尖聲似是要衝破府邸,好不悽慘……
雲嬤嬤瘋了似的搖頭,癲狂道:「大人,奴婢懇請您再去查!」
張越戈卻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他冷笑,雙眸猩紅:「按家規處理。」
林影應聲,招呼小的們拿來傢伙,氣勢頓時劍拔弩張,剜得一眾人連呼吸都斷斷續續。
雲嬤嬤一口氣險些都沒提上來。
張越戈向來最恨小偷小摸之人,因此,家規內罰得最終的便是偷竊……
「雲嬤嬤,對不住了。」林影看著被按上長凳的老奴,喝令道,「雲嬤嬤手腳不乾淨,今日杖斃示眾!」
眼瞅著木杖就要落在她身上,雲嬤嬤一咬牙,試圖動之以情。
「大人!您就念在奴婢同您母親好友一場,也於您患難之時幫過您一把!就饒了奴婢這條老命吧!」
張越戈瞳孔一縮,袖下的手掌猝然緊鎖。
「別的暫且按下不表,單說您這小偷小摸的毛病,也患了挺多年了吧?」
「今日我就治治您的病根。」
雲嬤嬤躬身一驚:「大人,奴婢——」
「打!」
他神情慾裂,火氣扼人,心頭瀰漫著的躁鬱之火愈燒愈烈。
當年張家落難,他眼睜睜地看著府內的奇珍異寶被她夥同他人盜竊獨吞,後又被拉去了典當行拍賣!
那是張家最後的救命錢!
如若不是她們私下動了邪念,他母親又豈會因付不起郎中錢,於冰窖般的草屋內含病逝世!
楚玉瓷見他渾身顫抖,心知事情不簡單,對於張家突如其來的落難,心頭更添幾許明了。
「奴婢的孫兒上月染了重疾!可您偏偏、竟要在那個緊要關頭扣了奴婢的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