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怨
2024-09-20 06:42:14
作者: 看人間
「佛陀門,有多少人?」宋關雎一出宮門,就詢問寶木。
寶木不假思索,「都城的約摸有三萬人左右,大人有何打算?」
宋關雎幽幽嘆了口氣,「三萬,與寧遠的五萬大軍相比,著實差太多了?」
「大人,寧大人也是我佛陀門的人。」寶木出聲提醒
宋關雎搖了搖頭,寧遠若是佛陀門的人,恭王便不會在這個時候,在永南起兵。
「寶木,芪王令,在何處?」
「應該是在蕭盛手上」
當初小雲娘是最後見了芪王一面的人,芪王令應該是在她手上的,如今蕭盛起勢,就眾人來看,應該芪王令,已經已經在蕭盛的手上了。
宋關雎看著馬車外,想著劉相說的,江州沒有消息來,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最壞的消息。
皇上與太子,一心都在鬥垮朱含禮,對恭王怕是有疑心,也是一閃而過,當然最為可能的,是恭王隱藏的太好,幾乎是不露痕跡,他在自立為王之前,竟是看不出分毫破綻。
永南的大軍,想來一開始,也是想要用來對付朱含禮的,只是都城這邊都沒有想到,恭王的實際用意。
宋關雎眉頭緊鎖,「若是當真在蕭盛手上,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到時候三分天下,咱們還好運作一些。」
寶木看著宋關雎,「大人也會看星象?」
宋關雎搖了搖頭,「不會,那東西需要一些天賦,更多的是要鑽研。為何突然這般問?」
「門主說了,五年之內朝楚會一分為三,到時候大人會有法子將天下整合,或能造一個百姓安居樂業,雌雄都是平等的社會。」
寶木說話,從不隱瞞,這話里話外,竟是沒有半分的猶疑。
宋關雎笑了笑,「我如今尚且迷茫,哪裡能向你主子說的那般厲害,唉,如今行為,不過是被逼上梁山罷了。」
宋府寂靜,已經是一天一夜,想來朱含禮若是快馬加鞭,如今怕是已經走了小半的路程了,她還在這後頭耽擱,也不知能不能趕上。
皇上終究還是沒有答應,把恭王妃交給宋關雎,哪怕大家都明白,既然恭王能夠將偌大的恭王府都給捨棄了,自行在永南成王,想來也不在乎這個恭王妃與那兩個小郡王的,只是皇上,終究還是要將恭王妃捏在手裡。
宋關雎心裡隱隱覺得,這是皇上與恭王的一場博弈,恭王賭的是,大家都覺得他不在意妻兒,故而並不會拿來威脅與他。而皇上賭的是,恭王就是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想要在最緊要的關頭,把恭王妃拿出來用。
窗前的信鴿又來了,宋關雎拆開來看,「芪王令,文書里。」
宋關雎還沒有來得及,將信箋放回竹筒,那隻信鴿已經飛遠了。
文書,姻親文書。
朝楚結親,男女締結婚約,是要有官府文書為據的。
宋關雎還記得,當時的蕭盛,將那文書摺疊的極為工整,還特意拿了個木製的盒子裝上。只是那文書她拿著終究不便,只能由蕭盛保管。
蕭盛,究竟意欲何為?
宋關雎思量了許久,如今她已經是沒有法子了,若是這封信箋是真的,那蕭盛如今,究竟在遭遇著什麼?為什麼要將芪王令交給自己?
腦海里縱使有再多的疑問,在這個時候,也只能是疑問。
「寶木!」
不論如何,既然有希望,那麼總要拿到手。
「去蕭府,找到一個叫春紅的人,叫她帶著你去尋一個原木色的盒子,將那個盒子帶回來給我。那盒子,應該在蕭盛的臥室內。」
「是!」
寶木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宋關雎這心裡是越發的憋著事。
信鴿飛得極快,天還未亮,已經到了江州。
如今的江州,已經成了三軍對立的局面,太子與八皇子對峙,寧遠又帶了大軍在外圍封鎖,如今局勢最為不利的,便是太子,被困在江州城內,坐吃山空。
若是寧遠未來,八皇子也要好過些,至如今寧遠又派人封了他們的包圍圈,如今八皇子一支,與太子殿下也是半斤八兩。
假的宋關雎還沒有見到太子,就被蕭盛一眼認出來,就地斬殺的時候,被她給跑了。黃棋被困八皇子陣營,是無論如何也出不去的。
「蕭大人,老師究竟去了哪裡?為何會有一個假的老師打都城而來?何故寧大人如今又在外頭圍攻你我?」八皇子生性直接,雖然作戰用兵,他也讀些兵書謀略。
一開始他聽信蕭盛之言,裡頭有人冒充太子,將宋關雎扣留,他們此次用兵,就是要將假太子剿滅,救出宋關雎。
可是如今看來,八皇子卻是越來越發覺不對勁。先是假的宋關雎從都城領旨獨身而來,再是寧遠又率軍直往江州,根本不與他們多加交流,便直接形成圍攻之勢。他再是反應遲鈍,再是不懂朝廷爭鬥,這個時候他也覺得事有蹊蹺。
蕭盛一身灰色布衣,臉色蒼白似雪,捏著手裡的信鴿,似乎是能感受那人的溫度,念念不舍的將鴿子給放飛。
他如今,是當真的氣數已盡,真真是應了朱含禮的預言,「空有身世作底,不過看一場人間鬧劇,無用之人。」
朱含禮啊朱含禮,一開始就看穿了所有人的命運,蕭盛嘴角笑得越發無力,一陣風過,似乎都能將他給吹倒了。
蕭盛的手撐著桌案,面對八皇子的質問,他並不著急回答,只是想起洛遊俠,在他舊疾復發,再無生存下去的念頭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這樣的話,「宋綾羅中了新的菌蟲之毒,若是你死了,宋綾羅一輩子都會受菌蟲的折磨,一輩子怨恨你」
蕭盛緊緊的握著手,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病情。他一直把宋綾羅當一個小女子,一直想要護著她,不想她真的有命運上的那般波折。只是如今看來,所有的波折都要她自己去承受了。終究,人,鬥不過天命。
洛遊俠端了茶水進來,依舊穿著暴露,黑衣紅裙,看起來頗有些美艷。
「和兒,將這湯藥喝了,別得心疾又犯,喘不上來氣。」洛遊俠模樣嬌美,說話又自帶媚音,雖然面上是蕭盛的母親,卻引得剛剛成年的八皇子,忍不住想瞧她,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誰又受得了這樣的美嬌娘呢?
蕭盛一把推開洛遊俠,「我自有藥,你無需費心。」
洛遊俠手裡的湯藥還冒著熱氣,這麼一推,盡數灑在了衣裙上,她又穿的單薄,自是感覺到了一陣滾燙。
蕭盛待洛遊俠向來溫柔,何曾有過這般冷漠牴觸?見洛遊俠受了燙,心裡也是不忍,只伸出的手,還沒有來得及為她整理衣裙,卻見八皇子早已將她的外衣掀起,雪白的肌膚上,露出通紅一片。
洛遊俠眼中帶淚,我見猶憐,蕭盛見慣了她這副模樣,卻是始終吃這一套。「先下去換衣裳吧,別再費心製藥了,我自有分寸。」聲音不復冷漠,終究是不忍心的,她本就大不了他幾歲,這許多年,一直護著他,一路辛苦至此。
蕭盛此人性情頗像二皇子,溫潤有加,性情柔和,但沒有太過心慈,心慈是件好事,但凡事一旦太過……就變了味道。
就像他與洛遊俠之間,若是他但凡堅持一點,不將那層關係捅破,不接受她的情義,不由著她的性子,也許,一切都會不會一樣。他也許還有勇氣,去留住宋關雎,只是如今,醜事已露,委實是沒有見面再去求她原諒。
蕭盛心中思緒萬千,他一直以為,世上男女之情不過如此,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愛上一個像男人,一般的女人,與洛遊俠性格迥異,也不似普通女子嫻靜,這一深陷,便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洛遊俠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滿臉的委屈,這張臉,她保養的委實好,再加上蕭盛制的保顏丸,洛遊俠可以說,與雙十年華左右的女子,相差無幾,甚至因為閱歷所在,還更添風情。
「和兒……」
聲音哽咽,就連一旁的八皇子都忍不住,「蕭大人,百善孝為先,你怎可這般態度對母親?」
蕭盛胸口生疼,忍不住放了手中鴿子,捂住胸口,顫顫巍巍地拿出懷裡的小瓶,不及倒出藥丸,就落在地上,灑了一地。
洛遊俠見了,連忙去扶蕭盛,神色慌張,「和兒!」他這是心疾又犯了,「和兒,你撐住」好容易見洛遊俠將蕭盛給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匆忙將地上的藥丸撿起來,「吃幾粒?和兒,幾粒?」洛遊俠忍不住顫抖,哪裡還見平日裡的風情萬種,這個時候,眼淚是正兒八經的有了,只是哭花了一張精緻的臉。
蕭盛緊咬著牙關,胸口就像是有一塊大石壓住,「八粒!」
好容易說出來,洛遊俠淚眼模糊,數來數去,費了多時才數清楚,餵到蕭盛的嘴裡,這才漸漸平復了情緒。
八皇子在一旁,看著這一系列的變故,也徹底忘了來的初衷了,一開始的疑惑與質問,這會也不便再繼續。
「蕭大人,你,好生養著,如今三軍對壘,大家都打著皇上的旗號行事,以此形勢,僵持下去,怕也是我們吃虧,我想著,若是可以的話,咱們最好是能三方會談一次,畢竟都是朝楚內政。老師也說了,用兵者,攻心為上,若能不動用一兵一卒而平定戰事,減小損失,才是最強的用兵之道。」八皇子絮絮叨叨,提及宋關雎,蕭盛又是一陣苦笑,聽說如今恭王已經自立為王,也不知她是何種心情?
「宋大人倒是把你教得好,八皇子,做好你自己,才是人生一大快事。」
蕭盛這話說的尤為蒼涼,洛遊俠抽了一口氣,心裡頭是明白的,做好自己,這是蕭盛所缺失的,她洛遊俠費盡心力,為的又是個什麼呢?
八皇子並不是很能理解蕭盛這話,只是見他病懨懨得模樣,也是於心不忍,便不再多加打擾。
八皇子前腳剛走,蕭盛後腳便冷了臉,「滾出去!」
自知曉洛遊俠給宋關雎下藥之後,蕭盛便對她再也不願假以辭色。
洛遊俠忍著一口氣,白花花的胸脯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