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情
2024-09-20 06:42:11
作者: 看人間
東宮未進,宋關雎還候在殿門口,等著傳召,只是許久也不見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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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關雎想起她頭一次以男兒身份來東宮,那個時候,他與韓公公見到皇上,渾身虛脫,皇袍盡濕。
帝後不和,皇后擅毒,自己又惹了皇后不快,還要引得貴妃與皇上來救,想來那一次,皇后是泄憤到皇上身上去了。
只是這許多年,皇上都忍過去了,如今卻是失了分寸……
轉念一想,諸事看來,皇上這也並非是近日才是如此。那月華高閣早起,蕭鼎滅門早已發生,想來皇上圖謀永生,也並不是近日才有,只是如今局勢下,他看到了希望,故而越加急切了些,欲望都不願再稍作隱藏了。
宋關雎並未得到召見,就見皇上一行人氣沖沖地往外走,還未及行禮,皇上就冷聲道,「邊走邊說,朕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了!」
最後這句話,顯然是說給後出來的皇后聽的,本想上去與他解釋,聽了這話,卻是愣在那裡,動也不動?
宋關雎看了眼皇后,繼而低眉順眼,跟著皇上走了,當初也是自己慫恿,引得皇后,做出了違背黑奴用意的事兒,如今再看往日之事,總覺得樁樁件件都是多此一舉。
「皇上方才與皇后爭執,宋大人還是莫再提些觸霉頭的。」韓公公故意落了兩步,低聲與宋關雎招呼。宋關雎點了點頭,她自是不會傻到再自己開口,只是既然已經來了,皇上想來是能夠猜到其中用意的。
果不其然,才是兩步的距離,皇上就招了招手,示意宋關雎上前。
「朕聽說,那人已經往永南,你有何打算吶?」
皇上這話一出,宋關雎臉上略微一僵,說來說去,這皇帝,事事還是想著自己。
「皇上可有人打聽了,那人前往永南做何?」宋關雎終究心頭不愉,這話問的頗為彎拐,皇上立馬停了步子,宋關雎險些逾步,堪堪才停住。
「朕聽著,你這話頗有些怪異。」
為君者,自是有一種不怒自威,宋關雎心裡要說,一點不虛,那是假的。不論如何,如今朝楚尚算穩固,眼前這個人,也還是真正的君王。
宋關雎還未反應過來,韓公公便答了話,「奴才聽著宋大人的意思,想來是要問陛下,可知曉那人意欲何為,宋大人也好做打算,為陛下效力。」
皇上微微閉了眼,「哦?可是這個意思?」
宋關雎向來倔強,只是如今她面對的是當今帝王,再多的倔強,也得要屈服皇權。這世道如此,為君者,對的是對的,若是錯的,你也不能忤逆了。就如同那個虛設的諫官,平日裡本就說不上幾句話,皇上所行有失,他不過多了一句嘴,便能落得那等下場。
「回陛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啊,約摸是去救他那個左使去了」
皇上終究還是心虛的,黑奴所行,為的是安定永南之亂,儘量不費一兵一卒,可以將戰事消停。佛陀門尚且關注天下蒼生,他一國之君,卻只貪圖自身安逸。
「陛下,微臣今日一早就聽了李大人與恭王妃之事……」眼瞧著皇上剛剛息了怒氣,宋關雎又開始觸碰龍鱗,韓公公的心頭一陣緊繃。
「宋大人,朕說過了,你的心思只需放在要緊事上,這些雜事,自有那些老匹夫來議論。」皇上明顯在隱忍著怒氣,韓玉也下意識地扯了扯宋關雎的衣袖,示意她莫再說下去。
「微臣的意思是,陛下可否將恭王妃交給微臣,屆時,微臣可將恭王妃作為一個人情,那人也許會放鬆警惕。」這,已經是宋關雎能想到,最好的主意了。「畢竟,之前微臣已經從黑奴手上死裡逃生一回了,這一次,總不能接近的太突兀。」
皇上一路走,宋關雎與韓公公亦步亦趨的跟著,韓公公不免給宋關雎一個頗為擔憂的眼色。
眼瞧著要進朝陽殿了,皇上突然停了步子,「朕且問你,你要救恭王妃,究竟是給那個人做人情,還是給恭王做人情?」
皇上此話,嚇得韓公公眾人一身冷汗,宋關雎自也是詫異不已,她倒是未曾顧慮到這一茬。
神色凝重的拱手行禮「皇上,微臣當年得恭王賞識,雖有淺薄交情,但並不至於微臣不辨是非,要去效忠於他。」
韓公公這回是不敢再搭話了,這一回,可就看皇上是選擇是與不信了。
「朕已經召了黃棋回朝,到時候帶著他一起去吧,他可護你安危。」良久,皇上才說了這樣一句話來。
黃棋?隨著那個假宋關雎往江州而去了,如今是要回來?那江州如今局勢?
「皇上,江州之事……」宋關雎心中還是頗有些擔憂,不由得問到。
「放心,那個人,永遠都是一隻狗,江州如何也亂不起來的。」皇上這話說的粗鄙又陰冷,大踏步的走了,韓公公快步跟上。
宋關雎想了許久才想明白皇上這話,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一個君王,竟是可以無恥到此等地步。
朝堂上,大家經過李長史一事,似乎都學乖了,喧鬧的朝堂,也開始變得格外安靜,滿朝文武,竟是無人再提恭王妃以及李諫官一事,就是宋關雎極為突兀的出獄,也無人問上一句。
滿朝官員,一丞,三省,六部,三十六侍郎,除遠赴江州的寧遠以及方仲景,還有四十四人,無一人多言。國事紛亂之際,韓公公見眾人未發言,以一句「有事起奏,無事退朝」結束了今日的朝政議事。
君王不明,群臣混沌,這朝楚還有多少安穩日子呢?
「宋關雎!」一聲脆響,直接喝住了宋關雎出宮的腳步。
轉身一看,竟是九公主幽蘭,久不相見,她似乎長高了不少,眉目之間,長開了許多,更見美艷。
周圍同僚,都極為識趣的走遠,九公主與宋關雎之間,畢竟有過一道皇帝賜婚,只是因宋關雎天閹之事,不了了之。
「公主殿下」宋關雎恭恭敬敬的施了禮,九公主卻是直直地看著她。
「你……」九公主欲言又止,「我……貴妃娘娘召你!」
「公主殿下,男子非召,不得無故入後宮」
「你是個男人嗎?」
「啊?」
宋關雎被公主這話給驚得抬起了頭,想起自己以天閹之人為藉口,拒絕了公主的婚事,撒謊之事,想來變紅了臉色。
九公主見她那模樣,心中再多的氣,也消失不見了,終究天閹,也不是她願意的,瞧見宋關雎臉色緋紅,又不說話,想來是傷了她的自尊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九公主向來嬌縱,哪裡會隨意給人道歉?只是看見宋關雎那模樣,心裡莫名覺得難受,陣陣心疼,這聲道歉,根本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只是一說完便後悔了,只覺得這宋大人雖是文質彬彬,作為一個男兒家,未免有些像女子一般矯情了,不過這般隨口一說,她都能計較臉紅。
九公主是惱怒宋關雎拒婚,只是又想著她也是一片好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名譽,心裡倒是對她又平添了幾分好感。
「貴妃娘娘說了,父皇也會去月華閣,大人大可放心。」九公主這話說的低聲,二人距離極近,看來頗為親昵。
宋關雎還在猶疑,劉相卻是一聲冷哼。「宋大人,君臣之禮,男女之別,大人還是謹慎些。」
經此提醒,宋關雎才驚覺不妥帖,連忙後退。
九公主卻是杏眼一睜,對著劉相怒目而視。「劉大人,教訓別人之前,還是得先瞧瞧自己罷?」
九公主這心裡覺得奇了怪,對宋關雎她就是護得緊,自己罵得,怒得,欺負得,可若是別人,她就是見不得。
劉相聽這話,心裡自是不快,只是方才說了下頭的人,如今他卻是不能失了分寸,連忙施禮,「公主殿下所言極是,是老臣失禮了。」劉相將老字,喊得極重,九公主是聰明的,這點話音,還是聽出來了。
九公主卻是半分臉面也不給劉相的,「臣就是臣,再是老又如何?別在本公主面前倚老賣老!」
這一回,倒是劉相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想來他是被不留情面的九公主給氣的。
「九公主,劉相是先帝在時候的老人了,公主該敬重才是。」劉相雖然向來與她政見不合,但畢竟是忠君為國的,總不能當真由著九公主辱了。
九公主是沒想到她幫著宋關雎宋關雎倒會反過來把自己給說了。「不識好歹」公主嬌縱,卻也未再多做計較。
「反正貴妃娘娘召你,去不去由你,到時候娘娘怪罪下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貴妃娘娘可不是好惹得!」
看著九公主遠去,劉相搖了搖頭。
「女兒多嬌縱,難怪聖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劉相嘆著氣,宋關雎卻是緊閉嘴唇,這等男女輕視,當真是不留半分迴旋。
「劉相,自古女兒家也多出能人,萬不可一葉障目。」
劉相只冷冷瞧了眼她,並不多說,嘆了口氣,「宋大人,寧大人前往江州,你說太子危矣,可有依據?」
宋關雎忽然想起來,這兩日來,她都還未曾問及江州之事。也不知寧遠,是如何處理的?
「劉相,可是聽了什麼消息?」
宋關雎這樣問,誰知劉相卻是重重嘆了一口氣,「正是因為沒有消息,所以才擔心,是最壞的消息」
朝廷里的人,都說劉相是個和稀泥的,從來都是當著皇上迎合皇上,當著下屬安慰下屬。他向來對宋關雎不假辭色,想來是個特例。
宋關雎這會突然在想,這個劉相說不定就是一個看破諸事的人,只是他野心不大,只是冷眼看著,不參與其中,也不得罪某一人。
「劉相擔心的不無道理,若是下官沒有計算錯的話,不出半月,寧遠的大軍就會往都城而來。至於太子與八皇子兩位殿下,是生是死,怕是難料。」
宋關雎的話,讓劉相驚得睜大眼睛,「宋大人,你可知你在說甚?隨意污衊同僚,可是重罪!」
宋關雎笑了笑,「劉相,您何必與下官這般說?下官不過是把您心裡所想的說出來了而已,怎麼,劉相接受不了?」
烈日當頭,官袍厚重,劉相的面頰上豆大的汗珠落下,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