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見
2024-09-20 06:41:46
作者: 看人間
恭王妃會做衣裳,只從來給宋綾羅做,裁裁剪剪,就能制了件單衣出來。
恭王妃一早就得了令,她明日能去天牢,心中自是歡喜憂慮交加。龍亦揚帶著弟弟在一旁讀書,偶爾看看母親,年紀不大的他,卻明顯發覺母親此次心事頗重。
因著有身邊宮女的幫襯,一件玄色單衣很快便做好了,王妃命人撐起來,滿意的上下摸了摸,龍亦揚瞧著母親這神情,嘴角含笑,眼神帶著慈愛。
不由得又看了看那件單衣,衣裳長度比恭王妃只略微長了些,約摸也就五尺身量的人穿,這樣的身量,男子普遍較少,只這個顏色,又確實是男子所用。
瞧著宮女拿下去漿洗了,龍亦揚不由得發問,「母親的衣裳,是給何人做的?」
恭王妃楞了楞,「給宋大人,之前她不是救了咱們嗎?母親想著她深陷牢獄,咱們又不便參與政事,故此,做兩件衣裳,聊表心意。」
龍亦揚走至恭王妃身邊,「母親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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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妃抬起頭,看著龍亦揚,神色緊張,連忙將他攬近,「小聲些,你如何說母親撒謊了?」
「母親從來只給阿姐做衣裳,就是兒子也不曾做過,母親方才的神情,明顯是慈愛溫和的,哪裡是要去感激恩德?」龍亦揚聲音小了起來,看著母親眉頭越皺越深。
「實不瞞母親,那日宋大人進入火中就你我母子,兒子就覺得不對勁了。只是怕母親多謝,所以一直未提。」
恭王妃越聽,這心裡越是詫異,這孩子只見了宋綾羅一次便認出來了?當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己養育綾羅多年,從來未曾想到過,她竟然會有那等才能學識。
「揚兒,你阿姐著實是膽大妄為,也是母親失職,沒得將她管教好……」
「母親!」恭王妃還未說完,龍亦揚便打斷了她的話,「母親,我阿姐不似閨閣女子,矯揉造作。她博覽群書,技藝超群,她還告訴過孩兒,上位者,當以兼濟天下為己任。兒子覺得,母親將阿姐教導的極好。」
聽了龍亦揚這話,恭王妃一聲冷笑,「你阿姐,也是將你教導的極好啊。」
恭王妃忽然明白了,這宋綾羅到底是她慣得,打小覺得她爹不親娘不愛,便對她多加縱容。不好女紅琴棋,倒是對書籍雜記有興趣,她便由著她,那些書本子,本就是男人看的。
沒曾想,這宋綾羅看得多了,竟變成了一副男兒模樣。
竟還心懷天下,這天下,與她一個弱女子,有何干係?
「母親,你且告訴兒子,那個過目不忘的狀元郎,可當真是我阿姐?」
龍亦揚還頗有些興奮,似乎宋關雎便是宋綾羅,是一件極驕傲得事兒。
恭王妃氣氣的瞪了他一眼,悶不吭聲地點了點頭,龍亦揚大笑,「不愧是我阿姐,了不得,了不得!」
狂風大作之夜,恭王妃繼續失眠,她如今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就連想給恭王遞消息都沒有法子。
想起白日裡,貴妃娘娘派人來宣,她都尋了藉口推辭,只是因與兒子交談,他心思縝密,說是要她先去見了宋綾羅再做打算。
貴妃娘娘,還是暫時不要過多深交。
恭王妃一時間,卻是不知該聽誰的,王爺臨走前特意交待,若是恭王府遭遇變故,可請貴妃相助,可兒子又覺得事有蹊蹺,要先與阿姐商議。
這心裡煩躁,王爺這些年對她是越發冷漠,對兩個兒子也是未曾多加指點,終年奔波在外,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麼?
兒子說話雖有憂慮所及,但他畢竟是個孩子,又看得懂世事幾分?
午芳齋處皇宮角落,距離玄青門極近,那裡常年是兵將出入之地,隨時宮裡的守衛交換班後,大多也會在玄青門距離。
外頭風雨交加,又有人聲吵鬧,恭王妃是越發不安,猛然一陣閃電襲來,恭王妃瞧見一人影在窗前,受了一驚,還未來得及穿上衣裳,外頭的人便進來了。
一身黑袍,左手打著烏檀木棍,棍子一身,就將睡在床邊的宮女給打昏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恭王妃拉緊了衣裳,「滾出去!」
黑奴眼也未抬,只坐在一旁的椅上。
「你說你,若是早日同我說,恭王所在,王妃你,又何必被禁在此?」黑奴言語譏諷。
「朱含禮,你不要得寸進尺,你入我房中,是想逼死我嗎?」恭王妃雖說平日裡八面玲瓏,擅與人交際,但固有的觀念還是在那裡的,一個男子半夜三更進了房,就算是清清白白,這女人,仍舊會被流言蜚語包圍,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朱含禮冷冷說,「王妃既然不想死,就小點聲兒,別的引來了玄青門的將士,那可就不好辦了。」
「你到底想幹嘛?」
恭王妃惡狠狠地質問,儘量距離黑奴以最遠的距離。
「並不想幹嘛,聽說你明日就要進天牢,只是來告訴你一句話,不要想方設法,要宋關雎出來,她在裡頭才是最安全的,而你們,也是最安全的。」
「我家的閨女,要你瞎操心!滾!」
恭王妃本就對黑奴沒有好感,想著他當年意圖廢帝,恭王等人也是費了好些心力,才將他給傷了元氣。
朱含禮聽了這話,不由得冷笑出聲,「當初,可是你自己選的護著恭王爺,你家這個閨女,早就被你捨棄了。」
「我再是捨棄她,總好過你一心想要殺死她,朱含禮,你別以為我會上你的當!」
「恭王妃,你要相信,我不是只說空話的人,如果人出來了,到時候後悔的只能是你。」
朱含禮最大的疏忽,就是沒有把天牢的人都給換了,不然那裡,會是他保護宋關雎最好的地方,而不是那處輕易就被她逃了的白地樓。
恭王妃怒目而視,並不與他爭辯。
「宋關雎命主文曲,有革新換代之力,恭王妃,我希望你,不要覺得,她只是你的一個小女娃。」
朱含禮說的什麼東西,恭王妃已經不甚清楚了,只清晰記得他臨走的時候,那雙在黑鐵面具下,寒潭一般的眼睛,只那一眼,真的就能讓人如墜冰窖。
他走了,就如同他來的時候,沒有一絲絲的痕跡,也沒有一點點的預兆。
恭王妃第二日穿了嶄新的衣裳,也將她做好的兩件衣裳給帶上了,只是對鏡描繪的時候,總也遮不住面上的疲憊。
貴妃娘娘突然出現在午芳齋門口,笑意盈盈的看著恭王妃。
「貴妃娘娘」
恭王妃禮未施全,便被貴妃拉了起來。「恭王妃不必多禮,本宮想著你昨日經召喚,卻推脫不來,想來是忙的,今兒本宮便親自來,送你去天牢。」
恭王妃笑了笑,「娘娘恕罪,昨兒趕衣裳趕得緊,故此怠慢了。」
「無妨」貴妃瞧著王妃的手,二人一道往天牢而去。「王妃前一日的話可是當真?」
貴妃娘娘聲音極低,王妃目露疑光。「貴妃指的是?」
「蕭玉和……」
「自是真的」
「如此說來,宋大人那日攔截聖旨,還有一部分是為了八皇子?」
貴妃娘娘略帶詫異,王妃卻是搖了搖頭,「宋大人應該是為了朝楚免遭內亂,而不僅僅是為了某一個人」
「王妃,恭王答應過我,我護你們母子平安無虞,他會支持我兒榮登高位。」
恭王妃被她拉著得手僵硬起來,想要抽出,卻又抽不出來。
「貴妃娘娘怕是聽岔了,王爺從不特意支持誰,他只支持皇上。」
王妃與她說著話,心裡卻是莫名記著兒子說的話,與貴妃暫且莫作計劃。故此面上都是敷衍,倒不似秦嬤嬤走的那一日那般慌張。
「呵……」貴妃娘娘輕笑一聲,「聽沒聽岔,自是我與王爺間的話,王妃不知道也不打緊,本宮此番來,只是告訴王妃,需要本宮幫忙的,還請直言。」
恭王妃的手被鬆開,看著貴妃諱莫如深的笑,這心裡頭是越發不明白,她與王爺之間,究竟是如何有牽涉的?
「天牢路遠,這軟轎是陛下特意命人抬來的,恭王妃,請吧……」
「謝皇上,謝娘娘!」
恭王妃終於是進來了,噴鼻而來濕臭腐爛味,讓她險些作嘔。
若不是想著綾羅在裡頭,當真是想轉頭便跑。
宋關雎躺在雜草鋪的床上,背對著牢房,身後有動靜,卻只以為是被帶出去的蕭鼎回來了。
這兩日她與蕭鼎尚在冷臉相對中,蕭鼎瞧不上她的恭王姑父,她也惱怒蕭鼎對恭王不敬。
二人都是恃才傲物的人,都不願先開口。
「羅羅……」
眼瞧著守衛出去了,恭王妃眼含淚花的喚了聲。
宋關雎渾身一僵,只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許是這些日子在勞里著實憋苦,竟會產生了幻覺。
瞧著宋關雎並沒有反應,恭王妃又喚了聲,「宋大人,是我啊!」
這一回是沒聽錯了,宋關雎的確聽到了,這是真真切切的,恭王妃的聲音。
猛一轉身,果真瞧見了恭王妃。「姑……」一聲姑姑還沒喊出來,連忙改了口,「王妃!」
恭王妃捂住嘴巴,看著宋關雎慢慢靠近,伸出手,將她一把牽住。
「你個死丫頭!」恭王妃脫口而出,雖然聲音低小還帶著哭腔,但是宋關雎清清楚楚聽見了,她說的是: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