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謀
2024-09-20 06:41:49
作者: 看人間
恭王妃進不去牢房裡,只能在外頭,看著宋關雎瘦削得不成樣子,心疼不已。
宋關雎低聲喚了聲,「姑姑……」
「你倒是還知道喚我一聲姑姑,我將你,打小一把屎一把尿的帶大,你如今卻是長進了,自立府邸不說,竟然多次路過家門而不入,可當真是好狠的心吶。」
恭王妃這些日子,為著宋綾羅的生死安全,可當真是操碎了心,活不見人,死不聞音。
宋關雎也是心中酸楚,眼中含淚,心中自是愧對姑姑的。
往日裡,總覺得寄人籬下,雖說姑姑寵愛,但畢竟比不得兩位弟弟,自己沒有得到過,半分父母恩情,這心思終究敏感卑怯。
如今出了府,自己於朝廷上多年遊走,方覺生活之艱辛勞累,倒不時會懷念起當女兒家的時候,日日跟在恭王妃身邊,王妃撥弄算盤,計算家中收支,自己拿著新到的書,在一旁讀的或悲或喜。
「姑姑,你怎來了?」
宋關雎是沒有想到的,恭王妃如今應該是被軟禁,她怎麼還能有機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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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妃將籃子裡的糕點,包袱里的衣裳,一併給了宋關雎。
「還不是求的皇上,許是見著我沒了秦嬤嬤,答應了。」
「沒了秦嬤嬤?秦嬤嬤如何了?」秦嬤嬤是恭王妃的奶娘,打小便帶著,從來為人持重老辣,身強體健,說來也是有她小時候悉心護著,她宋綾羅才能安穩長大。
談及此,恭王妃自然是傷心的,當然,她也是故意要將話題往這上頭引,有心讓宋綾羅知道這些,也好幫她分析一二。
四下看了看,確定只門口有人,恭王妃才低聲說到,「前幾日我與秦嬤嬤一同前往御書房求見皇上,聽見皇上說,」
恭王妃略加停頓,這心裡是虛得很。「說皇城救水隊,是他命人故意灌醉的。」
「什麼?」宋關雎大驚,「姑姑可有聽錯?」
「我如何能聽錯?此般大事,如今就我與你兩位小弟弟被接近宮來,人道是皇恩浩蕩,我們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形同軟禁,連消息都給王爺帶不出去。」
恭王妃神色焦急,形容憔悴,這幾日寢食難安,心中憋著此等大事,又無人分說拿個主意,今兒才算是略暢快了些。
宋關雎眉頭緊皺,看來她,是誤會黑奴了。
「姑姑,我且問你,火災之後,是何人在負責修葺事宜?」
「本該工部派人去的,只醒來那一日,我聽說陛下派了身邊的袁侍衛親自前去監工,當時未做多想,如今想來,卻是覺得頗有些奇怪。」
這就是了,皇上身邊只有一個袁成化袁侍衛,皇上身邊,韓玉最為親信,袁成化卻最為倚重。
韓玉負責皇上的飲食起居,宮中諸事,袁成化卻是負責皇城安危,皇上的身家性命。
皇上把袁成化弄到恭王府去監工,表面上大家看來是對恭王府的重視,實際上……
宋綾羅越想,這心裡是越是驚,能讓皇上興師動眾,花費心思,不惜燒掉偌大一個臨近皇宮的恭王府邸,也不能住手的隱情,怕是只有一個!
「姑姑,姑父每次的行蹤,你可都了解?」
宋綾羅的話,讓恭王妃慘然一笑,「丈夫行走,哪裡有為妻者事事了解的?我每次操心恭王府,操心你們姐弟幾個,已經夠多了。」
「那姑父待你,與初時,可有什麼不一樣?」
「莫再說了,自火燒朱含禮之後,王爺待我,也只算是平常。」
恭王妃說的這,都算是維護夫妻顏面的話了。
恭王這些年,是越發的忙於政事,回府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夫妻之間,在一起的時日更是少的可憐,要說有小兒,都是這些年,僅有的一次親密。
宋綾羅是記得的,那段時日,恭王迷上了雲樓的那個雲娘,日日宿青樓,回回脂粉香。
恭王妃又是個性子剛烈的,府里側妃侍妾,那是府里的,關起門來,終還是自己一府。可這堂堂一國王爺,卻流連青樓,恭王妃又如何忍得?故此,那一年,他們爭吵的最是厲害。
宋綾羅心裡暗自想著,她這個恭王姑父,面上向來都是恭順有加,忠誠至極的,只如今皇帝都在懷疑了,而且還不惜燒掉距離皇宮,那般近的恭王府。親信前往恭王府,怕不是在尋找證據,就是在尋找那個眾人都在孜孜以求的東西。
突然想起,蕭鼎之前形容恭王的話,「面上恭順忠義,暗裡狡詐陰邪,善,藏耳!」
宋綾羅心裡自是一片發涼,恭王待她雖不說親如生父,但畢竟在他府上生活了那麼多年,偶爾府中小聚,恭王也一向以女兒之格待她。大多時候,恭王尤喜贊她讀書,每每總說她是巾幗不讓鬚眉。
只是往事不可追,再是美好,這一回恭王有計劃,卻並沒有安頓王府中人,看來也是做好了捨棄的準備了。他恭王捨得,她宋綾羅卻捨不得,一個是帶大她的嫡親姑母,一個是她帶大的至親弟弟。她得小心護著才是!
思慮片刻,宋綾羅便取下了腰上佩戴的黑曜石,交到恭王妃的手上。
「拿著這塊黑曜石,去找朱含禮,請他帶兩位小弟弟出宮,囑咐揚兒,戰事不平,絕不回皇宮。」宋綾羅神色凝重,恭王妃心中卻是大驚。
「羅羅,那朱含禮,可是欺君叛國之人,我們當真,要與他牽扯上關係?」
宋綾羅眉頭皺起,自古成王敗寇,史書,自是由勝利者書寫,欺君叛國,怕還是他們按上的罪名吧?
若是當真如蕭鼎所言,朱含禮當年扶持新帝,就是為了實施新政,不惜舍了自己修為,改天換命。誰知道,一朝登位,那人就背信棄義,竟是聽信恭王所言,瓜分土地於底層百姓,必會引起豪強不滿,到時候眾人更是對新帝心生怨恨,國家動盪。
以此,二人就合計將朱含禮設計,不惜以大火葬之,
「姑姑,可還記得前二皇子?可是史書上寫的那般?」
朱含禮之事,恭王妃已經是府中婦人,所聽所聞,不過是恭王所言。但是當年二皇子之事,恭王妃還只是個商賈小姐,其中流言蜚語,自是傳入耳中。只史書記載,自然是偏於當今皇上。
恭王妃嘆了口氣,皇室中人向來血腥,兄弟之間更是涼薄。當年二皇子才德仁義,無不勝過當今陛下,縱使是太子之尊,卻仍舊讓先皇起了廢長立幼的心思。
坊間傳聞,當今皇上當年以國師之位許朱含禮,故而朱含禮棄了賢明的二皇子,而選擇平庸的太子。當然,其中真偽緣由,也不是她一個婦人能知曉的。
恭王妃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她並不願意相信,前朝之事,兄弟奪位,竟是還會再現麼?
見恭王妃有些猶豫,宋綾羅不免有些焦急。
「姑姑,您是信我,還是信姑父?」
恭王妃慘然一笑,「傻丫頭,我自然是信你的」恭王府幾乎是沒有遲疑,這一回是輪到宋綾羅猶豫了,姑姑這麼會這般肯定?
「孩子,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王爺此次,當真是打算把我們娘三扔在這都城,自個兒去完成他的千秋霸業了。」
宋綾羅聽恭王妃這話,不由得眉頭緊皺。
「罷了罷了,往日裡我只當他是開玩笑,還多番勸誡,哪曾想竟是因此與他疏離。我如今啊,只需要護著你們小三姐弟就行了……」
恭王妃說這話,有氣無力,宋關雎心裡頓如鼓錘,恭王果真有造反的心思?
「這,果真是,人人都想當皇帝吶!」宋綾羅不由得感嘆,太子、蕭盛、就連恭王、如今都是痴痴覬覦那個位置,且不說當今的皇帝,竟然還在妄想長生不老,意圖永久霸占那個皇位。
姑侄二人的話並沒有多久,外頭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開鎖聲。
「姑姑,勞煩你,前往東宮的時候,告訴皇后娘娘一聲,叫她小心皇上。」
宋綾羅知道姑姑定會聽自己的,去東宮找朱含禮的幫助,但是皇后之前已經被她說動,與皇上一心,姑姑若是求助於朱含禮,被皇后知道,怕是會壞事。
誰知道皇上竟也是個會藏的呢?長生不老的心思,竟然藏的那般高,久久都無人發現。
恭王妃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對了,那人叫我帶句話給你:在天牢里,也可以尋到很多東西,事成之後,就是你出牢之時。」
恭王妃說的那人,自然是皇上了,宋綾羅冷冷一笑,恭王妃卻是不明就裡的看著他,「我聽這意思,並無心殺你,這天牢這般破舊,你能尋到什麼東西?」
宋綾羅重重嘆了口氣,這皇上啊,還真當她宋綾羅是個無心無肺的棋子了,騙著她費心費力的尋了癮疾的方子,如今竟是打著,要她來尋長生不老藥的算盤,才將她丟進了這天牢。
荒唐事誤國事,將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交由寧遠擺布,這也當真是一個沒有心肝兒的父親了。
「姑姑,我你就莫操心了,我那兩個弟弟走了,你切記做悲痛欲絕狀。」
宋綾羅見牢門已開,連忙閉了嘴。
「王妃娘娘,時辰到了,您請快回吧」
恭王妃並不應那人,卻是動手整理了裙裾,正要走,忽然想起什麼,轉而又告之宋綾羅,「有人說,天牢最是安全,不許我遊走。」
宋綾羅笑了笑,朗聲說道「王妃好意下官自是心領,還請王妃回吧。」
恭王妃瞧著眼前這個人,面目青黃,身姿頎長,行為大氣,真真是一派官家男兒的作風,哪裡有她的綾羅,當年那股子膽小羞澀之態?
一時之間,就連恭王妃自己,對那個人都雌雄莫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