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隱患

  恭王府一場大火，沒了府院，恭王妃被接近皇宮，卻是被困在此處，皇上如今句句話都是，王府尚在修葺，無需著急。

  兩位小郡王，如今也就在宮中，日日被困午芳齋。

  隨恭王妃進宮的，只秦嬤嬤一位老嬤嬤，如今她也沒了，恭王妃躺在床上，卻是半分睡意也沒有。

  想著恭王在外，王府遭遇大火，皇上心有懷疑，兩個孩兒成了人質，綾羅又在天牢之中……這樁樁件件，在腦海里循環往復，當真是片刻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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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傳來舞劍聲，恭王妃更是沒了睡意，只能起了身，往床下走。

  宮裡的人都極有規矩，瞧著王妃醒了，陪房的丫鬟也連忙站起來。

  「本宮睡不著，就在外頭走走，你快睡吧。」

  恭王妃還當是秦嬤嬤隨時伺候，說起話來也是溫柔有加。

  「王妃娘娘，奴婢若是不跟著，被管事嬤嬤看見了，會被罰的。」

  聽見這清脆的聲兒，恭王妃看了看小宮女，這才想著，陪了自己幾十年的嬤嬤，今日沒了，突然就沒了……

  宮中規矩森嚴，恭王妃也知這不是恭王府，哪有自己說話的權利？

  便也由著那小宮女給自己披了外衣，由她扶著，往外頭走去。

  月影星稀，臨近夏日，這天卻仍舊有些涼，恭王妃往聲響處瞧去，竟是一小人在月下舞劍，動作算不得行雲流水，但還是頗為嫻熟。

  那是龍亦揚，恭王府的嫡長子，被皇帝親厚，賜了與皇子一樣的字，如今聽來，這卻像是一場笑話。

  所謂的皇家恩德，終究不過如此。

  「揚兒！」恭王妃輕聲喚到，拍了拍身邊宮女的手，「你且在此處候著，我去與郡王說說話。」

  小宮女自然是退候一旁，龍亦揚轉頭，見母親來了，見面收了劍。「娘親」

  龍亦揚還不足十歲，但是身量已快至恭王妃肩頭，許是因為文武兼修，體魄看來也頗為結實。

  「怎如此晚了，都還未曾休息？」恭王妃有些心疼，這大兒最是懂事，許是打小與綾羅在一處的緣故，總是像綾羅一般，對讀書一事，甚是遊刃有餘。

  再加上恭王的細心指點，龍亦揚小小年紀，對刀劍一類，也頗有模有樣。

  龍亦揚扶了母親，與她一同坐在院中石桌旁。「兒子想到父親，一時無睡意，故此想著出來練劍，可是吵著母親了？」

  龍亦揚已經漸漸有了大人的模樣，說話做事，越發周全。

  恭王妃笑著搖了搖頭，「哪裡有吵著？你啊，同你阿姐一般，心思細膩得很。」

  「母親在想阿姐？」

  「唉……想有何用？如今她身陷囹圄，我卻毫無法子。」

  龍亦揚面露疑惑，「兒子只聽說江州正亂，但也還未曾聽說涉及阿姐，何至於阿姐身陷囹圄？」

  恭王妃張口預言，卻又想起左右，只能生生將話憋了回去。「揚兒，你已經不小了，又是府中嫡長子，身上責任重大，母親希望你，能了解一些事兒……」

  龍亦揚從未見過母親這般神情，不由得心生疑竇。

  「兒子，但聽母親教誨」

  恭王妃牽了兒子的手，「好男兒志在四方，揚兒若是有機會，可學你爹爹當年，遊歷四方，以圖增長見識，報效國家。」

  「母親說的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待王府修葺完善，母親與弟弟有了著落，兒子定拜別母親。」

  「我們在宮中無妨，揚兒若是有心，大可早早去與你皇伯父請辭。」恭王妃話是這樣說，但心裡卻是明白，皇上必是不許的。

  只是如今皇上已經在對恭王府下手了，她一定得想辦法，送兩個兒子出去。

  「母親覺得，何時合適？」

  「你且告訴母親，可願意外出遊歷？畢竟外頭雖然天地廣闊，終究比不得王府宮中，錦衣玉食。」當母親的，無論如何都是心疼，可是再是心疼她也得放兒子走啊！

  龍亦揚笑了笑，「自然是願意的，兒子前些日子聽說阿姐可能遭遇戰事，這心裡都擔憂得很，若是兒子有能力，自是能夠護著她。」

  一提及宋綾羅，這恭王妃的心裡更是愁悶，也不知那丫頭在牢獄裡如何了？

  好好一個女兒家，做什麼男兒裝扮？還在朝堂遊走，這是多危險的事？

  卻說月華宮，皇上半夜上了貴妃的床，貴妃被驚醒，瞧著是皇上，這才安靜下來。

  「聖上，如何這會來了？也不叫人傳一聲」

  貴妃娘娘看了眼外頭，燈油將盡，這都大半夜了，他如何又跑來？

  皇上抱著貴妃，頭埋入貴妃頸間，狠狠地嗅了滿腔香味。「才忙完，朕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貴妃娘娘嬌笑，卻又故意嗔怪「聖上怕是覺得，臣妾這最近，懶得跑，才來的吧？聽說聖上這些日子，跑東宮可跑得勤呢。」

  「哎……莫不是貴妃娘娘吃醋了？」

  「臣妾哪敢啊？東宮那位，可是皇后娘娘，如今太子也回來了，臣妾是更加不敢了。」

  貴妃娘娘就該是這樣的，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一眼就能被皇上看穿心事，但皇上就是喜歡這樣的她，有欲望，但是又不懂隱藏。

  「告訴朕，恭王妃今日可當真一直都在月華宮？」皇上突然發文，貴妃身上忽然有些僵硬，皇上明顯發覺了，在貴妃身後的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貴妃扭了扭身子，轉過身，透著暗淡的燈光，細細打量著皇上。一雙眼睛，依舊如往日一般，崇拜而真誠。

  「王妃近午膳的時候來，只小皇子吵覺那麼一會兒，臣妾要她在宮中隨意走走，其餘時間，我們都在閒談弄花之類。」

  貴妃娘娘這話真假摻和，總能讓皇上信上三分。

  皇上並不接話，但是貴妃娘娘，繼續說，「聖上，方才您問及臣妾王妃之事，臣妾突然想到一事，不知可能問問聖上？」

  「你說……」皇上閉著眼，沉沉的兩個字自口中飄出。

  貴妃咬了咬牙，「恭王妃身邊的秦嬤嬤，是皇上賜死的？」

  皇上倏地睜開眼，直直盯著貴妃。「為何這樣問？」

  「臣妾伺候聖上多年，自是知道聖上的習慣……」

  這一回，換皇上身上僵硬了。

  「韓公公想來不會無緣無故來月華宮，有那般試探。只是陛下，為何要對王妃身邊的人下手？」

  皇上以為她是看出什麼習慣，竟是這個，渾身放鬆，「一個宮中婦人，問恁多作何？你啊，只需要把月華宮給朕守好就行。」

  「皇上，臣妾也不問您，只今日王妃求見宋大人之事，陛下考慮的如何？？」

  說到此事，皇上皺起了眉頭，「你覺得，朕要不要答應？」

  「皇上，為何突然要冷落了宋大人？皇上應該知道，她也是被那個人，限制了腳步所致。而且，皇上這次，為何要將她扔到下頭的牢房裡？蕭……的事，皇上不擔心她知道嗎？」

  皇上靜靜地聽著貴妃說完，板著一張臉，故意說，「貴妃娘娘，今日的話是特別的多，莫不是你有何私心？」

  「皇上，您胡說些什麼呢？」

  貴妃將皇上一把抱住，「皇上，您可是臣妾唯一的依靠，您可萬萬要好好的，臣妾就巴望著聖上可以萬萬歲，永遠都寵著臣妾呢」

  聽了這話，皇上才又有了笑意，摸了摸貴妃的頭髮。「朕，不會殺宋關雎的。」

  「皇上？」

  皇上的臉上有些似有若無的笑意，貴妃娘娘，卻又是一臉茫然。「皇上，臣妾雖然很好奇，但若是涉及，皇上朝中的計劃，皇上還是不要告知臣妾了。」

  「不，不涉及朝堂，但是涉及朕的壽命。」

  「皇上？」貴妃是越來越不能理解，此時此刻，已是全無睡意。

  皇上一直都沒有瞞過貴妃，他在尋找長生之法，就連蕭鼎的存在貴妃也是一開始就知曉的。

  也正因為此，才會有月華宮……

  月華宮，月華宮，顧名思義，日月之精華……

  月華宮裡有座月華閣，宮中人皆道，那是皇上專門為寵信貴妃，可伸手摘月而做的一大浪漫之事。

  其實所謂的月華宮，不過是當初蕭鼎所言，所為煉丹，丹藥需得吸收日月精華，與日月同在，故此，皇上才以寵信貴妃的名義修了這偌大的宮殿。

  「這宋關雎身世單純，無親無故，朕本想拉攏她做女婿，誰知道她竟是個天閹之人。但她學識淵博，又是個極聰明的，朕的癮疾，便是她尋著法子醫治好的，雖說蕭盛起了主要作用，但畢竟是宋關雎發現的法子，朕便想著……」

  「陛下便想著，將她與蕭鼎扔在一處，看看她可能尋到法子？」

  皇上親了一口貴妃的額頭，「聰明，若是丹藥大成，朕定要與你同享！」

  皇上似乎都看到了長生不老的希望，眼睛裡散發著光芒。

  「臣妾，謝聖上惦記！」貴妃娘娘心思沉重，面上卻仍舊是那副有著無窮欲望，但又極為單純的模樣。

  皇上嘆了口氣，「後日就十五了，那個人得出來看爐子，就讓恭王妃進去看看吧！」

  「皇上？」貴妃大驚，到底沒有想到，皇上會同意此事。「皇上可考慮好了？」

  皇上嘆了口氣，「朕，雖想要防備恭王，但畢竟他是朕的同胞兄弟……」

  皇上當初奪位血腥，身邊也僅有恭王這麼一位弟弟，說來也不由得一陣心軟。

  只是皇上並不會想到，他就這一次的心軟，就給自己的以後埋下了無盡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