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信任

2024-09-20 06:41:13 作者: 看人間

  皇宮內禁止騎馬,宋關雎儀容未整,顧不得宮人嗤笑,提了前襟飛快地往大殿而去。

  這個時辰,正值早朝將散,這八百里加急信,送信者持令牌,而無需停頓,就是在宮內都可騎馬馳騁,直到面見到聖上。

  這會宮門緊閉,眾人嚴陣,看樣子,眾人是都還沒有散的。

  八皇子與蕭玉和在江州對峙,怕是早已經傳到了皇上的手中。

  百官並不知曉陛下與太子的私下籌劃,如今的太子殿下突然出現,八皇子又擅自集結軍隊與太子對峙,這宮裡,怕是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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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至,這日頭就大了起來,臨近正午,宋關雎一身袍子,都已經開始浸透。

  金鑾大殿緊閉,樓梯下,一紅一紫兩位宮裝女子直挺挺的站在那。

  宋關雎連忙放了衣裳,擦了額頭的汗,這大氣還未喘勻,身著大紅宮裝的皇后娘娘就轉了過來。

  「宋大人?」

  隨著她的呼聲,紫色宮裝的貴妃娘娘也猛地轉了身。

  宋關雎連忙下跪,「下官宋關雎,見過二位娘娘。」

  皇后與貴妃連忙前後腳至宋關雎面前,「宋大人,江州,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大人,八皇子怎麼會成了造反之人?」貴妃娘娘最是擔心,本來太子都沒了的,怎麼忽然又說太子在江州駐守?要求皇上派兵捉拿八皇子與蕭玉和?

  宋關雎額頭的汗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掉,撐在地上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娘娘,貴妃,還請二位娘娘,容下官面見陛下。」

  皇后和貴妃向來不和,此時見宋關雎一言不發,二人難得的相互看了一眼。

  宋關雎這副模樣,倒是讓兩個在深宮裡的女人,心中更加忐忑。

  金鑾大殿的門突然開了,裡頭韓公公拿著拂塵快速跑了下來。

  「宋大人。可算是到了,快進去吧。」韓公公也是滿臉焦急之色,如今太子之事來得突兀,裡頭已經亂糟糟成了一團。

  宋關雎連忙衝著二位娘娘磕了頭,「二位娘娘,恕罪了。」

  跟在韓公公身側,趕快往大殿而去。

  「乾爹,裡頭是什麼狀況?」

  「還能是什麼狀況?太子殿下突然復活來請兵。裡頭分成了兩撥,一撥說太子早逝了,此事有詐。一撥說八皇子心懷不軌,與蕭大人想要藉此謀朝篡位。這諸事出了岔子,陛下在裡頭悶著頭,就等著您了。」

  韓公公急急地說,面色漲得通紅。

  宋關雎腦海里輪轉不停,這陛下與殿下也不知是如何謀劃的,瞞過了滿朝文武,只為了不漏風聲地將蕭玉和處理掉。

  可是太子如何重新回朝,他們如何打算?宋關雎是半分也不知曉。

  如今事發突然,太子被困江州,八皇子又與蕭玉和牽扯在一起。

  她進了殿,這話又該如何說?這些事又該如何解釋?宋關雎一路上,也沒得想個明白。

  「乾爹,你可知蕭盛之事?」

  眼看著快進殿了,宋關雎得想出個法子呀。

  韓公公皺了皺眉頭,按理說這宦官和後宮一樣,不得干預政事。

  再者,韓公公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少說多做事,一向是他的行事法則。只是想著這宋大人,喚他一聲乾爹,平日裡對太監一類,也沒得像其他大人那般不當個人看。

  他倒是忍不住提了兩句,「這事兒啊,當年陛下是有心放一馬的,誰知後頭那蕭大人失了控,竟妄想……陛下早知他的心思了,只想著,不要重提當年舊事,所以才想要暗地裡了結了。」

  宋關雎臉色凝重,「如此說來,文武百官里知道蕭盛身世的人並不多?」

  這樣看來,陛下這個朝廷里,怕多的是當年芪王黨,不然也不至於,陛下不願將蕭盛的身世牽扯出。

  怕就怕,蕭盛透露身世,振臂一呼,這朝楚更亂。

  「回大人,奴家想著,應該是無人知曉的。」

  韓公公很明確的將話提了出來,宋關雎便明白了,再是如何,蕭盛的身世,是萬萬不能捅出來的。

  宋關雎停在門口,不敢進去,韓公公卻是著了急。

  「宋大人,進去啊!」

  宋關雎深深吸了一口氣,「乾爹,我有些緊張。」

  「哎喲,我的宋大人嘞,這陛下就等著您進去救急了,您啊,就快別耽擱了。」

  韓公公一臉苦相,將殿門給推了條縫,裡頭鬧哄哄一片,三五成群,大家吵作了一團。

  宋關雎順著縫進去,韓公公也緊跟其後,趁著宋關雎整理衣裳的空擋,連忙小跑上殿。

  皇帝右手肘靠在桌上,撐著額頭,明顯的一臉苦惱。

  聽見韓公公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目光立馬就望了過來。

  宋關雎連忙穿過人群,眾人這才瞧見宋關雎回來了,紛紛讓了條道。

  「微臣拜見陛下,陛……」

  「行了,快些起來,給朕說說,這江州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皇上明顯有些不耐煩,連帶著扔下來那疊八百里加急信。

  宋關雎渾身一抖,咽了咽口水。

  腦海里倒是一片懵,這個時候,陛下是如何的心思?她又該如何將這一切解釋得圓泛了,還當真是難說。

  「回陛下,江州商稅已經盡數收了回來,這全仗太子殿下忍辱負重,在江州蟄伏,咱們才能順利完成。」

  宋關雎說得很慢,她得一點點的來,看看陛下和百官的接受能力。

  「唔!」

  高高在上的帝王沉著臉,久久才發出聲。

  宋關雎身後,左右百官,有些發出疑問的聲兒,大家都有所疑慮,卻又都不敢輕易發問。

  「初始,微臣與八皇子判錯了形勢,以為姚知府手握重兵,故此商議,由八皇子拿了令牌集結江州周圍五縣府兵,以備不時之需。」

  虛虛假假,多多少少,隱去不想說的,只挑明面上的。能在都城裡當官的,都不傻,有些東西,不該戳破,想來也不會不顧及陛下顏面。

  就算百官里有些人聽到風聲,蕭盛畢竟沒有拿出芪王令,身世沒有真正暴露,也不會有人輕舉妄動。

  上頭坐著的人一語不發,下頭百官唏噓。

  「宋大人可知,集結府兵是陛下才能為?你與八皇子竟敢以陛下之令,隨意集結。這可是,形同造反!」劉相終於是抓到了宋關雎的把柄,這個時候太子又回來了,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宋關雎緊抿嘴唇,這一層,她早就考慮到了。只是當時,她受到蕭玉和的誤導,集結府兵的用意,自然是為了陛下,如今卻被蕭玉和利用,宋關雎又知陛下不願披露蕭玉和的身世,將大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自然是最好的。

  「劉相說的極是,容下官稟完諸事,自會請罪。」宋關雎大大方方地認了,倒是沒有半分推辭。劉相卻是被懟得有些難為情,悻悻閉了嘴。

  宋關雎看了眼皇帝,他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宋關雎,

  「微臣奉太子之命,領了金銀回都城,臨走時,忘了與八皇子交涉。想來,八殿下定是有所誤會,所以才與太子殿下在江州發生了衝突。」

  宋關雎將事情儘量往小了說,只是話音剛落,身後就有人忍不住出了聲。

  「宋大人行事太不謹慎,如今太子被困江州,還送了加急信,江州形勢怕是嚴峻!」

  「太子之前就說是造反被燒,這個太子怕是都有蹊蹺,宋大人如何還能聽什麼太子之言?」

  「什麼造反?沒聽說太子殿下之前是為了蟄伏江州?不然他們這次哪能這般輕易得了江州金銀?」

  ……

  大殿內,又吵成了一團。

  只是吵歸吵,大家都在埋怨宋關雎行事不夠謹慎,諸事紕漏,宋關雎也只能跪在那裡,低頭聽著他們的埋怨。

  只寧遠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宋關雎,與劉相相互看了眼,自是都不順的,只二人心裡都在打著鼓,要如何說,才能將宋關雎給判了重罪?

  「眾卿,有何意見啊?提出來,朕也聽聽。」

  皇上突然開了口,眾人立馬噤聲,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皇上等了半晌,也沒人站出來說話。

  皇上冷哼了一聲,「爾等倒是圓滑,方才不都說得起勁嗎?此時真正要你們說,怎麼又都啞巴了?」

  「陛下,宋大人行事欠慮,陛下還得重罰才是!」

  說話的是吳大人,向來與寧遠走得近,這個時候,少不得落井下石。

  「是啊,陛下!宋大人此番行事,委實漏洞百出,當罰!」

  這個時候,一個個的都開始將江州之亂推到宋關雎的身上。

  皇上冷眼瞧著,宋關雎一直低頭跪在那裡。再未多言。

  「陛下。」劉相突然說話,皇上皺了皺眉頭。

  「劉相有何高見啊?」

  這個劉丞相一直中意太子,之前聽說太子謀反,他甚至還意圖私下調查。皇上雖說略有些不爽快,卻也知道他是個就事而論的。

  只是劉相向來與宋關雎不合,他此時發言怕是要藉此打壓了。皇上私心是想偏袒宋關雎的,畢竟她能說的說,該瞞的瞞,做得雖算不上完美,終究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陛下,當務之急,怕不是對宋大人的懲罰,而是太子殿下的安穩。若被人有心利用陷害,恐會再次陷殿下於不義。」

  劉相雖然心裡對宋關雎有千萬個不滿,但她畢竟沒有往太子身上潑髒水,說話公道,便也未在這個時候,急於看她被罰。

  這宋關雎自登科以來,便受盡了陛下青眼,大多都有些妒忌。想看她笑話的,不在少數。

  但劉相說話了,下頭的人自然都乖乖閉了嘴。

  皇上心裡倒是一喜,面上卻是動了怒,「瞧瞧你們一群的廢物,連個事兒的主次都分不清了,若不是劉相提醒,你們怕是得渾水摸魚,置我兩位皇兒生死於不顧!」

  眾人一聽皇上這話,嚇得紛紛下跪,「陛下恕罪!」

  「說罷,誰有心,前往江州一趟?」

  皇上的話一落音,下頭的人又沒了聲兒,這些多年為官的,都成了一根根老油條,這事兒吃力不討好,左右都是容易得罪人的。

  「陛下,微臣願往!」

  這聲音頗有些熟悉,宋關雎微微側了身,請命的,竟是方仲景。

  隱隱有人鬆了口氣,卻也有人著了急。

  「陛下,方大人經驗不足,此時往江州,怕是易誤事。」

  「陛下,方大人文韜武略,可堪大任。」

  宋關雎也是顧不得了,方仲景的確是最好的人選,他是新人,不會與蕭玉和的勢力有過多牽扯。

  皇上沉吟片刻,「宋關雎,你可願戴罪立功,再次前往江州?」

  下頭的人一片譁然,就是宋關雎也未想到,皇上竟然會再次選了她。

  本都做好了瀆職降罪的準備,卻未曾想陛下會再次倚重。

  這種被信任,被委以重任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

  「微臣,願往!」

  宋關雎說得極為穩重,只可能是心緒激動,喉間瘙癢再次襲來,巨咳不止。

  皇上衝著韓公公使了個眼色,韓公公便上前一步:「散朝……」

  韓公公的聲音還迴蕩在金鑾殿上,眾人被關到午時已過,大多飢腸轆轆,紛紛往回趕。

  方仲景留在最後頭,扶起渾身虛脫,還在咳嗽的宋關雎。

  「你染了風寒?」

  宋關雎擺了擺手,「無妨。」

  方仲景攜宋關雎往外頭走,烈日當空,沒有風與異味,宋關雎倒是緩解了不少。

  出了大殿,皇后與紀貴妃仍舊站在不遠處,見著宋關雎紛紛上前。

  宋關雎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正想著該如何與二位娘娘交涉,皇上身邊的人已經小跑來了。

  衝著二位娘娘行了禮,忙對宋關雎說,「宋大人,陛下留您在宮中用膳,還請宋大人快些,別的讓陛下等了。」

  到底是皇上身邊的人,自是有幾分聰明,瞧著二位娘娘這模樣,怕是都要搶宋大人的。

  宋關雎倒是如釋重負,連忙告辭。

  臨走方仲景小聲道,「不知宋大人,可能求一求陛下,容下官與您同往?」

  宋關雎臉色微變,「這……」

  往日裡,方仲景與蕭玉和行走密切,怕是陛下都會有所防範。

  「宋大人放心,下官與宋大人都是一路人。」

  宋關雎抬眼瞧了瞧方仲景,他所謂的一路人?

  「宋大人,快些走吧!」

  小公公又催了催,宋關雎只能略微點頭,「我,自當與陛下提一提!」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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