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詔書
2024-09-20 06:26:41
作者: 酒瓶子殿下
皇帝此刻裹著被子在榻上發抖,雙目僵僵盯著空氣,聽程煜這樣問,這才遲滯的將目光轉到程煜身上,卻一眼便看到了那火雲刀,像是那刀燙眼睛似的,皇帝立刻又錯開了目光。
程煜揮手,示意護衛們都退出去,殿內只餘三人,這才道:
「蕭恆曾與我講,大魏朝廷中有叛臣,是叛臣勾連西懷的上將軍,合謀給申屠陽下毒,這才導致侯爺黃沙谷一戰中喪命。我一直在探查那個叛臣是誰。我仔細想過,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便是高氏一族,因為高小小的弟弟高兼曾被您派去西北軍大營中做監軍,引起西北軍眾將士的不滿,有個將官便故意給高兼使壞,將他獨自丟在西懷大軍的包圍圈裡,導致他沒了雙腿。因此高氏一族一直對申屠侯府充滿敵意。我便覺得害死申屠侯爺的人應該是高銳安排的人。「
皇帝顫聲道:「你無緣無故提申屠侯做什麼?他戰死沙場,朕給了他追封,又給侯府許多封賞撫恤,眼下你突然提他做什麼!」
程煜:「因為我想娶申屠陽的女兒,因為我聽聞他死得蹊蹺,因為我由魏太傅之事聯想到一種可能,會不會蕭恆所說的人,並不是叛臣,而是叛君?」
皇帝矢口否認,「程煜!你要殺便殺,何必多此一舉往你父皇的身上潑這些污名?!朕不知道,朕只知道申屠父子戰死沙場!這就是真相!」
程煜沒有說話,低頭蹙眉忍過了腰間一陣劇痛後,這才重新抬頭道:
「父皇,我是最不想此事為真的,我說了我想娶申屠清淺,若申屠陽真的是父皇您勾連外臣陷害致死,我該如何面對申屠陽的女兒?您又是何等的昏庸!我不相信您會愚蠢到這個地步。」
皇帝緊裹著被子,神情已經不似之前那般驚慌,絕望和無力感讓他看起來逐漸變得平和。
皇帝:「既然你也認為朕不會做出這等蠢事,為何又要多此一問?」
程煜:「因為我認為的,不一定是真相。」
皇帝扭頭瞪向程煜。
程煜看著皇帝的眼睛,審視著他的心虛和絕望,道:「當年惠妃娘娘從驚雲國到大魏和親,所帶的禮品當中有五塊烏蟾酥,還有五張藥方,但是入庫時的禮單上卻只有兩塊烏蟾酥,藥方全無蹤影,父皇,禮單是不是您叫人改的?那些東西是不是您扣下了?」
皇帝此刻已經閉目不言,徹底放棄所有的掙扎,也再不想分辯一句,因為無論如何,皇帝今日都不會再有翻盤的可能,今日這皇位他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連皇位都要丟了,命也被捏在他人手裡,其他事還有什麼重要的?
程煜:「高銳已經被西北軍生擒,我若是想審問他,想必一定能問出些什麼,可是我不想審他,因為我不希望父皇您連最後的臉面都沒了,父皇,您還是自己說吧。」
程煜見皇帝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冷笑了一聲,哀嘆道:「父皇,皇位那麼重要嗎?權力那麼重要嗎?你坐皇位、得權力是為了什麼?為了自己的私慾可以濫殺無辜、為所欲為?您對君主的認知就是這樣的嗎?」
皇帝哼笑出聲,閉著眼睛,語帶嘲諷,「你說什麼漂亮話?指著朕貪權斂私,你自己還不是也想攀上龍椅?你又比我多幾分清高?」
程煜搖頭,「父皇,兒臣不比您清高,但是兒臣比您清醒,知道什麼事是一個君主無論如何也不該做的!若是申屠氏就此倒台,西北軍群龍無首,西懷大軍入境,那會牽連整個北境失守,到時候恐怕半壁疆土都要淪為他國之物,父皇!您的皇位比半壁疆土更重要嗎?」
皇帝突然睜眼,將被子狠狠摔在地上,突然激動道:「是!朕的皇位最重要!沒有什麼能比朕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個皇位上更重要!」
程煜也陡然拔高了音量,怒斥道:「所以您寧願與虎謀皮,也不願多信自己的忠臣良將幾分?!」
皇帝:「朕如何信!大魏兵力十成,他申屠侯府一家便占了三分,連朕手中也只有一個小小的京畿守備營!兵權啊,那可是可以翻天覆地的兵權啊!朕為何不能握在自己的手中!」
程煜:「可是曾經侯府不是沒有歸還過兵權,是您不要!」
皇帝:「朕如何敢要!兵符到手不過半月,西北軍便萬人血書,請求朕將他們的申屠總帥還給他們!這樣的兵權朕如何敢要?他們威脅朕,朕一個君王,被逼迫著順從他們的意思,憑什麼?朕不過是派個監軍過去,他們就讓監軍沒了雙腿,那不是在打朕的臉嗎!朕是天子,憑什麼要受這樣的窩囊氣?!朕不服!不服!」
程煜:「父皇,您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嗎?天子才是最忍氣吞聲的人,您最要做的事不是執掌誰的生死,不是大耍威風,而是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讓廟堂之臣憂思百姓之事,讓鄉野之民也盡匹夫之責!」
皇帝:「你少來教訓朕!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你想當皇帝,少做夢了!朕不會給你寫傳位詔書,絕不寫!程煜!朕要讓你背上弒君弒父的千古罵名,要讓你嘗嘗被人當面嘲笑、背後唾棄的滋味兒!」
說著,皇帝猛然轉身,將頭向著木榻的扶手撞去,曹公公驚呼一聲,連忙起身阻攔,卻為時已晚,皇帝已經額頭淌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程煜見狀也是情緒激盪,連忙喚人去請御醫來。
頓時殿內亂做一團,程煜就坐在那裡看著,看著一心求死的父皇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心中想著要不要將真相告訴清淺。
程煜思憂神傷,腰間傷痛愈甚,渾身冒出虛汗,身邊護衛看出程煜狀態有變,連忙問要不要先去休息,程煜卻緊咬牙關,擺了擺手。
程煜:「今日拿不到詔書,我絕不離開!」
這話傳進曹公公耳中,見御醫這邊也不用自己什麼,猶疑片刻,悄悄走到程煜身邊,跪地道:「晉王殿下,老奴斗膽,想問您一件事,您是只想要詔書,還是想連陛下的命也要。」
程煜看了看曹滌,感覺他話裡有話,打量他片刻,道:「若是父皇願意退位,到行宮去頤養天年,本王自是希望多一個親人在世。」
曹滌:「晉王殿下,老奴只要您一個承諾,只要您立誓,許陛下行宮頤養天年,絕不傷及陛下性命,詔書,老奴願意幫您拿到。」
程煜微眯著眼睛看著曹滌,曹公公追隨父皇幾十年,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父皇的脾性和喜好,若是他肯出手幫忙拿到詔書,也許能容易些。
想到這裡,程煜點頭道:「好!本王以皇族之名立誓,本王只要詔書,絕不算計父皇性命。」
「多謝大殿下!」曹滌連忙磕頭,旋即起身,垂首道:「殿下稍等片刻,老奴去去就回。」
程煜:「你要去哪兒?」
曹滌:「大殿下放心,老奴只回自己的屋子拿些東西,片刻便回,您若是不放心,叫人跟著老奴便是。」
程煜卻擺擺手,「你去吧,快去快回。」
待曹滌出了大殿,程煜這才給旁邊的一個護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悄悄出了大殿,尾隨曹滌而去。
不多時,那護衛又回到大殿內,沒有說什麼,只是向程煜輕輕頷首。
程煜會意,閉上眼睛靜候,片刻後曹公公回來,手中捧著一方木匣。
曹公公來到程煜身旁,躬身將木匣奉上,輕聲道:「殿下,這個您拿去。」
程煜睜開眼睛,垂眸瞧了瞧,木匣烏漆嘛黑,表面的漆像是被火燒過,已經變了顏色,於是問:「這是什麼?」
曹滌看了看還在昏睡的皇帝,御醫也無暇顧及這邊,又瞧瞧幾個程煜的護衛,程煜道:「他們都是我的親信,不必避諱。」
聞聽此言,曹滌還是俯身到程煜耳邊低語道:「先帝遺詔。」
程煜一驚,連忙接過木匣,見上面的銅鎖掛著鑰匙,程煜抬頭瞧了瞧曹滌。
曹滌頷首,程煜連忙將鎖打開,又將蓋子掀起,果然,裡面躺著一卷聖旨。
程煜拿起,展開,是皇爺爺的字,又看了一遍裡面書寫的內容,正是雙親王曾提過的那道先帝遺詔。
還是有些不放心,程煜又細細看了看盛放聖旨的木匣,木匣上確實鐫著「雙親王府」的字樣。
程煜將先帝遺詔重新放回木匣內,上鎖,將鑰匙緊緊握進手心裡,這才詫異的問曹滌:「曹公公,難道父皇沒有將其銷毀?」
曹公公道:「陛下將它丟進過火盆,老奴悄悄用水潑滅,又將它拾回了。」
程煜:「為何?曹公公,您為何要幫我?」
曹滌跪倒,「大殿下,老奴是在幫陛下,陛下若是再錯下去,恐怕就要留下萬古罵名,陛下最好面子,還請大殿下為陛下留個聖名。「
程煜沉默片刻,問道:「父皇所作所為,你知道多少?」
曹滌:「不敢隱瞞大殿下,十知八九。」
程煜:「那一二呢?」
曹滌:「那一二是老奴不該知的,所以老奴便不知。」
程煜:「關於申屠侯爺一事,你知多少?」
曹滌:「大殿下,您方才說想娶申屠女,那這件事您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