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逼宮
2024-09-20 06:26:38
作者: 酒瓶子殿下
清淺扶了扶腰間的火雲刀,有些遲疑,「程煜,你的傷不宜亂動,要不要先休息一夜?」
程煜搖搖頭,「不做完該做的事,我不踏實。你放心,我不走動,叫人用肩輿將我抬過去就好。」
見清淺依舊垂頭,程煜歪頭看看清淺的神情,「淺淺,你不會要阻止我吧?」
殿內靜默片刻,清淺終於抬頭長長呼出一口氣,對程煜道:「我不隨你去,但是火雲刀會隨你去。我祖父立過誓,申屠氏會世代護佑程氏皇族,逼宮這種事有違祖訓、悖逆誓言,我做不出,所以我不去。」
程煜:「我也是皇族中人,你護佑我,也不算悖逆誓言吧?」
正在此時,有人來稟,趙六爻入宮求見。
這人可算來了,程煜道:「叫他進來。」
趙六爻進殿,連忙單膝跪地行禮道:「主子,將軍,兩千精兵已帶到正陽門外,聽憑主子和將軍調遣。」
程煜冷哼,「我若是等你帶兵來救,恐怕頭七都過了。」
趙六爻:「屬下該死!」
程煜扭頭看看清淺,輕聲問:「你確定不隨我去?」
清淺點點頭,「恕難從命,我此刻不是我自己,是整個申屠侯府,我不能。」
程煜想了想,「好,我不勉強你,那你在此等我,不許離開,順便趁著空檔,和六爻交接一下兵馬和皇城守備,你的兵先不要撤走,退到皇城外即刻。」
清淺點頭,「好!」
更衣過後,程煜坐在了肩輿上,清淺將火雲刀卸下,雙手遞給程煜。
程煜單手拿過來,將刀上纏裹的紅綢解開褪去,翻過來調過去細細打量,旋即握柄抽刀,刀身一橫,眼睛盯著刀刃,忽然有些驚訝。
程煜:「這刀沒有開刃?」
清淺:「是,準確的說是只開了一半。」
程煜疑問:「為何是一半?」
清淺:「太祖帝雖是以武立國,卻是以仁義賢德治理天下,聽我祖父說,當年見太祖帝新打了一把刀,我祖父手癢,便想著幫忙給開刃,剛開到一半太祖帝外出歸來,將我祖父攔住,太祖帝說刀是武器,他打刀是為了征戰天下時傍身所用,目的是平息連年戰亂,不是為了殺人,所以,不開刃是為了能更少的殺人。」
程煜聽著清淺講話,又將刀在手中揮了揮,待聽完,將刀歸鞘,握在手中,道:「我忽然明白當初皇爺爺為何會那般喜歡我了。」
清淺挑挑眉梢,「為何?你可別說你聰慧過人,我聽聞的都是你淘氣。」
程煜笑笑,「有一次皇爺爺與魏太傅在花園中下棋論道,恰好我與幾個皇叔伯家的哥哥也在御花園中耍木刀玩,聽到我們這邊熱鬧,皇爺爺便將我們幾個小孩子叫過去,說考考我們功課。當時還以為會讓我們背書,結果只是太傅問了我們一個問題:刀劍何用?」
聽到這個問題,清淺轉轉眼珠,道:「這個問題太簡單了,當然是用來打仗。」
程煜笑,「是啊,有人也是這樣答的,切菜、砍樹、殺敵……答案五花八門。」
清淺:「那正確回答是什麼?」
程煜:「答案沒有一定之規,全憑本心,我長大以後才懂,那問題不是為了問我們這幫孩子要答案,而是為了看我們的心性。」
清淺:「你答的是哪一個?」
程煜抬頭看著清淺,「我答的是,刀劍自然是要為人所用。」
清淺想了想,「你這個回答像是廢話。」
程煜笑,「我也覺得像句廢話,還以為皇爺爺會申斥我,但是卻賞了我。」
清淺搖搖頭,「不懂為什麼。」
程煜:「這有什麼不懂的,這刀怎麼用,全看用刀之人的心思。」
清淺:「這好像還是一句廢話。」
程煜嘆氣,清淺心性還是太純淨了,這樣也好,他喜歡她這樣,也希望她一輩子不著污穢。
程煜笑道:「是啊就是廢話,可說廢話的人往往才最聰明。」
說了那麼多,原來還是要自誇,清淺覺得程煜幼稚,「嘁」了一聲,程煜則是揮揮手,肩輿被抬起,程煜道:「我先去做正事,這邊交給你了,等我回來。」
清淺點頭,「去吧。」
……
養居殿正殿內,皇帝正坐在軟榻上喝藥,曹公公捧著托盤在旁侍奉。
肩輿是被直接抬入殿中的,落地後,程煜坐在上面未動。
皇帝喝了一口藥,聽到動靜轉頭看到程煜,也不知是藥苦,還是心煩,頓時又緊皺起眉頭。
片刻安靜,皇帝忽然冷哼一聲,「晉王真是好大架子,見到朕,連起身和行禮都不會了,你的禮教和規矩呢?」
程煜扶了扶橫在膝頭的火雲刀,輕笑道:「請父皇恕罪,兒臣重傷在身,不便起身見禮,還請父皇恕罪。」
「啪」一聲脆響,玉碗帶著半碗藥湯砸碎迸濺在地,曹公公連忙跪地俯首,卻還是偷眼瞥了一下皇帝和程煜。
皇帝怒聲:「朕問你,申屠衡是你找來的?」
程煜穩坐如山,「是,兒臣察覺城內兵馬有異動,便讓申屠將軍到軍營中待命,兒臣入宮發現父皇被挾持以後,便想辦法將消息遞了出去,申屠將軍率軍入城救駕。」
「救駕?」皇帝冷笑,「高小小逼宮好歹還動了些腦子,你卻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如今申屠衡臣服於你,京城之內,皇宮之中皆被你一手操控,呵呵!你的本事還真是大!」
程煜嘆了一聲,並未再反駁什麼,更不想說皇帝一劍扎向他之前,他還沒有生出旁的心思,可就是那一劍,徹底斷了程煜對皇帝的最後一絲幻想。
程煜:「父皇說的極是,兒臣如今的本事確實不小,不然也不會遭父皇忌憚,還險些送了性命。所以啊,父皇您大可以放心的將皇位傳給我了,國家大事由我替您勞心費力,您苦苦支撐了這麼多年,實在辛苦,但今日您終於可以安心退位,頤養天年,也不枉皇爺爺對您的一番託付。」
皇帝一怔,強撐著扭過身子瞪向程煜,「你說什麼?你在逼朕退位嗎?」
程煜手撫著火雲刀,抬眸冷視著皇帝,語氣平靜道:「是,原本您可以心平氣和的將皇位傳到我手上,然後功成身退,我會對您感恩戴德、敬奉有佳,您和母后過上一段神仙眷侶般的愜意日子,頤養天年,可是這一切的順理成章都被您親手毀了,過了年,我便及弱冠,現在請您退位,正當時吧!」
皇帝抬手將榻頭的方幾推倒,上面的放的碟盞水果滾落一地。
皇帝抖手指著程煜:「你果然早就知道先帝遺詔的事!逆子,若是朕今日不讓,你還要弒君不成!」
程煜:「弒君嘛,我也不是不能……」
說著,程煜將火雲刀拿起,將刀頭刀尾調轉後重新放在膝上。
果然,皇帝終於看清他拿的是火雲刀,眉頭一皺,怒火中生出了畏懼。
程煜:「……可是我不想,父皇,您一聲一聲喊我逆子,可是您違背皇爺爺的意思,私毀密詔,蒙蔽萬民,殺我母后,廢我太子之位,甚至設計將知情的老臣一一剷除,難道您所行之事不是大逆不道嗎?」
皇帝:「朕是天子,朕是君王!朕有生殺大權,朕行的便是天道,哪裡來的大逆不道!?」
程煜:「您是天子,您有生殺大權,可您為何不敢將密詔公之於眾,然後大大方方的對知情者問罪處斬?因為您不敢啊,您悖逆先帝遺訓,您知道這麼做會讓全天下人對您憤而唾之,所以您只敢偷偷給我母后下毒,您只敢縱容齊王肆意構陷我,然後將計就計廢了我。魏太傅已過古稀之年,因我被廢遭到牽連,鬱鬱而終,可是我卻聽聞,在太傅過世前,您曾微服私訪去過魏府,我猜太傅之死絕不簡單。」
皇帝緊攥著身下的軟墊,咬牙道:「朕沒有!魏方熹是自己病死的,你休要血口噴人!」
程煜:「父皇,魏太傅雖然是我的三師之一,但他也曾是您的老師,他對我們程氏三代人皆有為師之恩,您怎麼狠得下心的?」
「朕沒有!朕沒有!」
皇帝發了瘋,慌亂的在榻上摸索,扶枕和玉枕皆被他抄在手裡,胡亂的砸向程煜。
一個護衛見東西飛向程煜,伸手攔住接在手裡,然後看看程煜,又輕輕將東西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皇帝見狀更怒,大喊:「曹滌!掌嘴!去掌這亂臣賊子的嘴!快去!」
然而曹公公跪伏在地,卻一動未動。
皇帝大驚,「曹滌!你方才不是說過沒有背叛朕,沒有倒戈晉王嗎,為何不聽命!」
曹滌給皇帝磕了一個響頭,額頭觸地未起,悶聲道:「陛下,老奴沒有背叛您,但是晉王殿下也沒有說錯一個字。」
仿若五雷轟頂,平日裡最信任的奴才,跟隨自己幾十年的曹滌竟然也不站在自己這邊!
皇帝要下床親自去踹程煜,可怒氣沖沖之下一手按空了榻檐,竟連著錦被、棉褥一起滾在了地上。
曹公公見狀連忙跪爬過去要攙扶,卻被皇帝一腳踹開。
程煜看著如此狼狽的皇帝,一股心酸湧上心頭。
一個九五之尊,在被戳穿醜事後竟如此氣急敗壞,像個市井無賴,哪有一點君主儀態。
可悲啊!
程煜有些看不下去了,給身邊護衛使了個眼色,兩名護衛過去將皇帝架起,皇帝卻驚慌大喊:「你們要幹什麼?朕是皇帝,你們不能殺我!朕是皇帝!」
可是兩名護衛並未將他如何,只是重新架回了榻上,還貼心的將被褥給他撿回。
皇帝坐在榻上開始發抖,程煜看著他驚恐難安的樣子,忽然有些鼻子發酸。
那是曾經將他抱在膝頭,教他握筆習字的父皇,而今父子二人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不過腰間傳來的陣陣劇痛提醒著程煜,自己不能心軟,他是自己的父皇,也是殺死母后、逼死恩師的人。
程煜又冷冷開口,問道:「父皇,我有疑,需您幫兒臣解惑。」
不等皇帝開口,程煜單手立起火雲刀於膝頭,「父皇,申屠陽是怎麼死的?」
話音落,剛走到殿門前的清淺忽然心頭一緊,僵立一瞬,便立刻閃身隱到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