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
2024-09-20 06:24:16
作者: 酒瓶子殿下
南蒼沒理清淺,而是將程煜全身衣物褪盡,頭髮也散開,然後回身去準備銀針和藥湯。
程煜赤條條躺在石床的乾草上面,身下墊著他的衣服,整個人不停的發抖。
清淺背著身站在一旁,也不敢回頭,耳中只聽得程煜偶爾含糊出一聲「冷」。
清淺心裡彆扭,想要找藉口先離開山洞,便抄起地上的木盆,道:「南蒼前輩,我再去幫您打一盆水來。」
南蒼端著托盤迴轉身來,有些滿意道:「你這小丫頭終於有些眼色了,把門邊的桶也拎上,打一桶天泉池的水,再取一盆乾淨的雪水,去吧。」
清淺點頭,拎著木盆和木桶出去,走出山洞,總算長出一口氣。
此刻,展茗也剛好走到洞口,清淺將盆給了展茗,說了南蒼前輩的吩咐,叫她取乾淨的雪水,自己拎著木桶往天泉池走去。
走到近前,清淺才發現那天泉池沒有想像中的大,八九丈見方的樣子,遠處看著占地不小,但大部分是被周圍生長的花草占據。
池水裊裊升騰起的熱氣氤氳著周圍的花草,最外一圈的花草最是奇特,熱氣落到花葉上凝成水珠,水珠因著寒冷凍成冰,然後又有新的水珠凝結……就這樣周而復始、層層疊疊,外圈的花草被厚厚的、透明的冰塊凍結包裹,就像在冰中生長出的花草。
清淺循著一個豁口走到池邊,先探手去試了試泉水,溫熱偏燙,在這個冰天雪地的環境裡,讓人渾身的筋骨都跟著活絡起來,暖意從手蔓延到了全身。
清淺先暖了暖雙手,用帕子擦乾,這才打了一桶水,然後慢吞吞的往山洞走。
此刻展茗已經端著尖尖的一盆雪站在洞口處,正等著清淺,見狀,疑惑問道:「公子你不舒服嗎?還是在想事情?」
清淺道:「南蒼前輩將程煜的衣服都脫光了……」
說著話,清淺的臉頰緋紅。
展茗聞言也覺得尷尬,迅速將一盆雪放在地上,說道:「那我不進去了,這雪水我想辦法在外面融。」
正在這時,山洞裡傳來程煜的慘叫聲,清淺瞳孔一縮,忘了方才還在羞赧的事,拎桶便衝進了山洞中。
只見程煜的手腳被捆在石床上,身上插了幾根銀針,而南蒼正拿著刮刀,一塊一塊的將程煜胳膊上的血痂刮進碗中。
那幾乎就是在活剝人皮,清淺大驚,放下水桶,飛身過去攥住南蒼持刀的手腕,怒道:「你做什麼?」
南蒼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手中的碗險些翻了。
南蒼不滿道:「你這小女子嚇我一跳,好不容易取的血痂,差點被你糟蹋了!」
說完想抽手,可清淺卻死死擒著他的一隻手腕,就是不松。
南蒼:「你這小女子力氣還不小,快鬆手,手腕要被你捏碎了!」
清淺怒聲質問:「你要對他做什麼?」
南蒼解釋:「我見他手肘之處皆有皮外傷,看起來像上過藥的,不過有幾處的血痂下面還是化了濃,我幫他把腐肉清理一下,再給他重新包紮,也順便查看查看他之前用的什麼金瘡藥,是不是那金瘡藥催發了體內的毒。」
清淺依舊警惕,這時程煜的聲音卻緩緩響起,「清淺,放手吧……」
清淺眼前一亮,連忙轉頭問道:「你醒了?你清醒了?」
可這一轉頭,除了程煜蒼白如紙的臉,還有覆著薄汗赤條條的身體……
清淺「騰」一下臊個大紅臉,又立刻轉回頭去,臊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程煜一直都意識清晰,一路上發生的事他都知道,只不過他太冷了,像被凍僵了似的,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眼皮也睜不開。
此刻,程煜也臊得很,他是皇子,是親王,自小便被教養禮儀,穿衣著裝更是有許多繁縟規矩,自記事起,除了侍奉他沐浴、起居的幾個太監外,連在自己母后面前也沒如此袒露過,此刻在清淺面前赤誠以對,程煜忽然有點想殺人滅口。
一旁的南蒼活動著自己的手腕,絲毫沒察覺那兩人的尷尬,還在抱怨清淺一個小女子竟然如此手重,見清淺紅著臉、垂著頭站在床邊不講話,還以為她在不服氣,於是也沒好氣道:「你這小女子還挺倔!連句服軟的話也沒有嗎?是不是不想讓我給你夫君解毒了?」
聞聽此言,清淺連忙上前一步,「別!還請前輩為他解毒,方才是我誤會,下手重了,還請前輩不要與我一個小女子計較。」
南蒼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看看床上的程煜,道:「你這短命鬼攤上這麼一個媳婦,倒也是個有福氣的。」
「她……」
程煜想說什麼,剛吐出一個字,便又啞了聲,隨即喉頭一梗,又嗆咳出幾點毒血。
見狀,南蒼直接吩咐清淺:「你先用天泉池水幫你夫君擦乾淨全身,我去熬一些藥湯來,一會兒,我先給你夫君行針,我一邊行針,你一邊給他餵藥喝,每次三大口,到時聽我指令便可。之後他可能會吐,會發高熱。你不用慌,叫你們那個大個子丫鬟用雪水煮一些乾淨的開水,然後放在外面雪堆里凍成冰,到時候,你用冰塊給他擦拭全身,直到退熱。這一遭下來,大概能解他身上兩成的毒。」
「才兩成?」
清淺說完,又覺得自己擔心的重點錯了,紅著臉又道:「我能不給他擦身子嗎?」
南蒼點點頭,「可以啊……」
清淺長出一口氣,可緊跟著又聽南蒼說道:「那你就等著給你夫君收屍吧。」
清淺額頭暴起青筋,再一次試圖解釋道:「他不是我夫君!」
南蒼一邊往藥鍋里抓著藥材,一邊毫不關心道:「隨便,反正他也不是我夫君,你愛伺候不伺候,總之我只管解毒。」
清淺徹底無語,遲疑片刻,轉身出去找展茗。
展茗還沒等清淺說完,立馬抱起那盆雪,撒丫子就跑到洞口另一側的石壁後面起灶煮水,跑得比被狗攆的兔子還快,生怕清淺說出讓她給晉王殿下擦身子的話。
也不捨得為難展茗,清淺只好臊眉耷眼的又回到山洞中,問南蒼能不能好歹給程煜蓋件衣服蔽體,南蒼道:「不能!」
清淺:「那能不能先將他手腳解開,這樣綁著,看起來好奇怪。」
南蒼想了想,道:「現在解開也行,可一會兒行針還是要綁住,不怕麻煩你就解開吧。」
沒退路了。
清淺將那桶水放在床頭,將帕子浸濕擰乾,緩了幾口氣,嘴裡小聲嘀咕:「就當給戰死的兵將殮屍淨身了。」
反覆叨咕了幾遍,清淺終於鼓足勇氣,轉過身來,拿起帕子正要給程煜擦臉,卻見程煜緊鎖著眉頭,半睜著眼睛,表情痛苦又複雜的瞪向自己。
清淺沒好氣,將帕子重重拍到程煜臉上,像給戰馬踏破刷洗一樣,使勁在程煜的臉上搓。
「誒誒誒!你給豬退毛呢?!那是你夫君,你輕點!不知道什麼是擦嗎?」
一旁給藥爐扇風的南蒼都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
清淺連忙將帕子拿起來,程煜的下頜已經被搓出血絲,臉也從慘白變成了豬肝紫。
清淺尷尬道:「我……我平日都是被人伺候的,沒幹過這種事……」
南蒼嘆了一口氣,一副沒眼看的樣子轉過臉去,繼續煮藥湯。
程煜虛弱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真拿我當屍體……」
可說完,他便又沒了力氣,重重喘息兩聲,又昏昏沉沉閉上了眼睛。
清淺緊張得手都在抖,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雖然想著拿程煜當屍體處理,可程煜是有體溫的,也不僵硬。擦拭過他胸口時,心跳的撞擊讓清淺不能淡定。
清淺想儘量不去碰觸程煜的身體,擦拭時格外小心翼翼,可在所難免,每次手指與程煜的身體肌膚相觸,清淺都像突然被火燎一樣,迅速抽手。
擦拭完上身,清淺已經被汗水浸透衣衫,雖然強裝鎮定,卻渾身都在哆嗦,這輩子沒這麼羞臊和緊張過。
難道真的要連那種地方也給他擦一遍嗎?
清淺在桶里一遍一遍洗著帕子,心中萬般糾結和不情願。
忽然南蒼不耐煩道:「你真是夠慢吞吞的,這點事都做不好,我藥都熬完了,你還在磨蹭,起開!水都被你嚯嚯涼了,真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指望不了你幹什麼。」
說著,南蒼不耐煩的將水桶拎過去,從清淺手裡搶過帕子,好歹給程煜擦洗完,將水往暗溝中一道,把桶遞給清淺,道:「去把桶刷乾淨,再打一桶池水來,順便看看你家那丫鬟把雪水煮好了沒。」
如蒙大赦,清淺拎過水桶沖了出去,最後兩步幾乎是用輕功直接飛出的山洞。
外面的陽光和刺目的白雪終於讓清淺可以放鬆呼吸,她大口喘著,跪在地上,捧起地上的雪使勁往臉上搓。
方才真是做夢一樣,竟然給一個裸身的男子擦拭身體,清淺忽然覺得自己瘋了,怎麼會答應這種無理要求?
讓他死吧!就應該把程煜丟在這荒郊野嶺,自生自滅,到時候就說在林子裡走丟了,誰也不會懷疑的,即便是趙六爻也不會覺得是自己故意要程煜死的。
胡思亂想著,像剛剛鏖戰過一番,清淺拖著疲累的身子往池邊走,迎面卻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她一愣,抬頭一看,是展茗。
展茗詫異地問:「公子你怎麼了?怎麼這副樣子?」
清淺咧咧嘴,撲進展茗的懷裡,「我不想活了!展茗,你打死我吧!」
還是第一次見清淺這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展茗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將清淺輕輕推開,扶著她的雙肩,一臉八卦的問:「我的女公子,你不會真的給晉王殿下從頭到尾……」
清淺的臉更紅,雙手捂著臉,一點都不想面對這個現實。
展茗忽然一聲哀嘆,抱著清淺,拍背安撫道:「公子,沒事的沒事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那個毒師知,一定不會有第五個人知道的,你若是不放心,回頭我將那個毒師宰了滅口,實在不行,我將晉王殿下也一起……」
「你要宰誰滅口?」
南蒼的聲音忽然傳來,嚇了主僕二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