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雙親王府

  雙親王府，趙氏門楣，清淺還是第一次來，她從小便聽人講過，趙氏一門出過三位皇后，程煜的母后趙皇后就是其中之一，至於這親王的封位，皆因大魏朝一位開國親王曾傾心一位趙氏女，並甘心為其入贅趙府，趙氏後人得享親王世襲之位。

  這段往事說起來，也是大魏朝的一段佳話和趣事。不過旁人嘆的都是老親王與趙氏女的情比金堅，可在清淺看起來，她更佩服趙氏女和其家族的堅決與魄力。

  試想皇室親王喜歡上一位臣女，只要想娶進門，那便沒有不能成功一說，但偏偏那女子就是讓親王成了贅婿，真是果敢的女子，也真是深情的王爺。

  清淺緊隨在母親和嫂嫂身後，下車後，由王府侍女引路直接入了後宅。

  清淺規規矩矩垂首走路，難得有了步步生蓮的溫婉儀態，她也不敢東張西望到處亂看，生怕被人笑話，丟了侯府的面子。

  只是這迴廊也太長了吧，清淺感覺走了好遠，已經拐了七次，這是入了後宅還是進了迷宮？

  終於，拐過迴廊的第九個拐角處，眼前總算出現了一個圓拱門，兩個管事姑姑立在門側，看見清淺她們來了，其中一個連忙上前施禮，然後將一行人讓進院子。

  「我說這喜鵲怎麼叫得歡呢，原來是侯府的人到了。」

  

  剛進院子，清淺便聽到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在打趣。

  她偷眼向聲音來處一瞥，只見一位身著玄色暗花衣裙的中年貴婦佇立在庭院中，正滿臉笑容的看過來。

  清淺連忙錯開眼神，她猜這位雍容婦人便是雙親王王妃。

  果不其然，待走到近前，申屠夫人連忙施禮道：「王妃這是在拿臣婦打趣，臣婦攜家中小輩們給王妃請安。」

  「免禮免禮吧！今日請來賞花的也沒有外人，你們就別拘禮了，玩的開心就好。」

  「是，多謝王妃招待，那我們就不客氣啦。」

  「不必客氣，不必拘禮。」

  王妃說完，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沈圓慧和清淺，然後笑道：「這侯府的女子還都是個兒頂個兒俊俏，申屠夫人年輕時便是京城三美之一，又娶了圓慧這個大魏第一美人做媳婦，夫人身後那嬌俏玲瓏的姑娘又是誰呀，看著也是姿容不凡，真是羨煞旁人。」

  「王妃又在拿臣婦打趣。」

  說著話，申屠夫人喚道：「淺淺，還不上前來見禮，王妃可是誇你了呢。」

  青淺在後面聽了一會兒，總覺得王妃和母親之間的對話有些彆扭。你說陰陽怪氣吧，好像還有那麼一點兒禮貌在，可是看起來又不像素來有仇的，更多的是熟人之間的默契，似乎很多話都是不言自明的。

  聽到母親喚自己，清淺這才邁步走到王妃跟前，乖巧施禮。

  「臣女申屠清淺，見過王妃。」

  王妃沒有立刻免禮，而是上一眼下一眼好好打量了一番，旋即笑道：「長得像你母親多一些，俏麗靈動，就是不知性子像不像，是不是也是那般……」

  「王妃……」申屠夫人很失禮的打斷王妃的話，「您不是來邀我們賞花嘛，可我們入府到現在連一朵菊花都沒見著，臣婦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清淺驚訝，母親可是從沒這麼失禮過，不過王妃好像也沒惱，只是淡淡笑笑，「申屠夫人說的是，瞧我這待客之道，怎麼能讓客人在檐下講話，走，我親自帶你們去九華園。」

  說著，王妃轉身，搭上丫鬟架過來的胳膊往院子的另一個門緩步走去。

  清淺看著這位夫人的舉手投足，終於明白「雍容華貴」這四個字不是形容人的樣貌，是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與高冷。

  這次倒是走的不遠，穿過短短的一條林蔭路便到了，走過月亮門入到園中，清淺被驚得感嘆出聲。

  「好大的園子呀！」

  王妃聞言笑了笑，回身問，「很大嗎？」

  清淺舉目四望，點點頭，脫口而出道：「操練五百人的兵陣綽綽有餘。」

  這次王妃竟然笑出了聲，故意打趣清淺。

  「真不愧是申屠侯府的女兒，張口閉口的，也是兵馬操練之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女兒家也要上沙場呢。」

  是不是說錯話了，清淺連忙閉嘴，緊張得瞥了一嫂嫂。

  不過嫂嫂的面上一直都是溫婉的淺笑，只是沖清淺眨了眨眼，似乎並沒有覺得她方才的話有哪裡不妥。

  「看你嫂嫂做什麼，王妃這是在誇你，還不快快謝恩。」

  申屠夫人開口，可清淺並沒有覺得母親這話有緩解尷尬的作用，反而說不出的哪裡彆扭。

  不過清淺還是施禮道：「清淺謝過王妃誇讚。」

  一直面帶笑容的王妃這次卻忍不住真的笑了，搖頭嘆道：「你這丫頭也是實在，你母親這話明顯是在護犢子，嫌我拿她女兒打趣，你竟沒聽出來，還隨著你母親補給我一刀，這耿直性子，恐怕是隨了申屠家的。」

  說完，王妃還在掩口笑，清淺尷尬的站在原地，正想說些什麼，緩解一點兒尷尬，可忽然，她發現母親瞪了王妃一眼，而且，王妃還看到了。

  自己沒看錯吧！？母親和王妃之間這暗戳戳的彆扭勁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了！你們年輕人去玩兒吧，姑娘們都在左邊的簪花亭中玩呢，你們過去，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鬧不動的，先去茶廳歇一歇。」

  王妃說完這話，看了一眼申屠夫人，眼神中似乎在說「跟我走」，然後申屠夫人又瞪了一眼王妃，便隨著踏上向右的石子路。

  清淺看著兩位長輩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拉了拉嫂嫂的胳膊，悄聲說：「嫂嫂，你有沒有覺得母親和王妃之間有哪裡不太對勁兒？」

  沈圓慧也望了一眼她們的背影，搖搖頭。

  「是有些奇怪，可是我也不知道哪裡怪。算了，長輩們的事，我們就別操心了，你看這花兒開得多好，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種顏色、這麼多品類的菊花，還是滿滿當當這麼大一個園子，這何止上百株，幾千株總歸是有了，竟然可以同時綻放，真是奇景！」

  清淺也點頭，「是啊，我第一次知道可以用漫山遍野來形容一個花園，這雙親王府要多大的占地，這一個花園就能給我當練兵場了，雙親王也太疼他的王妃了。」

  沈圓慧拍了清淺的胳膊一下。

  「你也不用羨慕，以後你也會遇到一個疼你的人。不過你說話的時候，別總是打仗練兵的。閨閣中的小女兒誰張口閉口打打殺殺？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體弱多病的申屠小姐。」

  清淺嘆氣，「對對對，我體弱多病，風吹便倒、日曬就化，哎呀！這幾步路走得我腿快斷了，嫂嫂快扶著我，我要倒。」

  「且得了吧你，你跟我眼前裝什麼，誰要扶你，想倒你便倒吧。」

  然後又轉身對隨侍丫頭綠枝和綠柳說，你們兩個也不許扶她。

  「是，少夫人。」

  「綠枝，你跟著答應什麼，現在你是跟著我的！」

  姑嫂笑鬧起來，丫鬟們也跟著一起調皮，從一大早便開始緊繃的精神，終於放鬆下來。

  綠枝輕聲提醒，「少夫人，小姐，我們還是往前邊走走吧，王妃方才不是說那邊有個什麼亭子，我們也過去瞧瞧？」

  這堵在門口講話笑鬧確實是不妥，於是清淺挽著嫂嫂的胳膊，向左邊的小路走去，去找王妃說過的那個簪花亭，過去瞅一瞅，有沒有自己以前熟識的小姐在。

  清淺一邊笑，一邊走，一邊時不時停下腳步和嫂嫂對某一個顏色的菊花品評一番。

  表面看起來，清淺從一進這花園就非常興奮，好像對這九華園內的景色特別感興趣。

  實則，她也只是在一進門的瞬間被驚艷了一把。之後的各種表現，只是為了觀察園中地形，看看哪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可以藏幾個。或者躲在哪裡可以觀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

  而且清淺心裡也一直在琢磨，一個只有各府女眷可以參加的賞花宴，程煜到底怎麼混進來？即便這是他母家，即便王妃是程煜的親舅母，那也不可能放他一個大男人隨意進到後宅，何況今日還有這麼多其他府邸的女眷在，更是不可能讓他來。

  万俟掌柜這番安排，實在讓人琢磨不透，總不至於讓程煜一個皇子男扮女裝混進來吧？

  清淺腦補了一下程煜女裝的樣子，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若今日不是万俟掌柜的安排，那晚些時候，她便再去一趟南院。

  「淺淺，你看！那邊那一叢綠色的竟然也是菊花。」

  沈圓慧牽著清錢的手走到一方怪石下，蹲下身仔細看那一大片綠色的菊花。

  「好奇怪呀！綠色的花，綠色的葉，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菊花。」

  沈圓慧嘖嘖稱奇。

  此時，一直在旁隨侍的那位王府上的姑姑見沈圓慧對這花兒稀罕得緊，這才主動介紹道，這一種菊花叫綠雲，十分稀有，若不是開花時節搬出來，平日都是養在花棚中，有花匠精心打理。

  「綠雲……這名字我喜歡。不過這花挖來挖去的不會死嗎？」沈圓慧問道。

  姑姑答：「這花是連盆種在這裡的，只不過花盆被埋在了土裡，看不見，等花期一過，花匠們就連盆帶花再挖出來搬回花棚，不會傷到花根。」

  「連盆種？」沈圓慧被嚇了一跳，連清淺也咽了咽唾沫。

  「那這麼一大片，一共埋了多少盆？」

  「就一盆呀！王妃喜歡每種只種一盆，王妃說有便可，不必貪多。」

  聞言，沈圓慧和清淺對視一眼，看看眼前大概一丈多見方的一片綠菊花，這要多大的一個花盆才裝得下？

  再放眼四望，園子各處都有菊花栽種，還有更大片的菊花叢，莫不是為了賞花，這花園的地每年都要被挖兩次吧？那相當於這個花園每年都要翻建兩次？！

  越想越是被震驚到，沈圓慧起身，清淺也向自己的腳下看了看，難道自己站進了花盆裡？

  忽然，眼角餘光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迅速閃過，清淺扭頭看去，有一隻飛蟲落在自己肩上。

  剛才划過的只是這隻飛蟲嗎？

  清淺抬手將它打落，卻發現不遠處的一株柳樹飄動著柳條，只不過它晃動得有些不自然，若不是有陣陣清風掩蓋，恐怕一定會有人注意到那樹自己在原地亂擺著枝條。

  清淺微微一笑，她等的人，八成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