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泥沼

  「路遙，你知道梁童的家世嗎？」顧勝楠眉心凝重。

  路遙一愣，「我只知道她是養女，但是關於她家裡的事，我沒問過。」

  「她是梁家的三小姐。」顧勝楠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生怕路遙聽不清似的。

  「梁家？好像沒有聽過。」路遙細想江都幾大望族，似乎梁家的名號並沒有特別響亮。

  「當然，梁家在江都低調得很，可是在上京，絕對是躋身三甲的大戶豪門。梁家從錦州發跡，現在的主要產業集中於上京，半壁江山都印著梁山置業的大名啊。」顧勝楠說這話的時候，舌頭都有點打結。

  自認見多識廣的她，也都不敢相信梁童會是梁家的小姐，要知道上京與江都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語，更別說那名震上京，在北方叱吒江湖的梁家。

  「我記得梁童跟我說過，她在梁家生活的並不幸福，可能這也是她離開上京來到江都的原因吧。」路遙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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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勝楠深呼一口氣：「不過，就在兩周前，梁氏的家主梁老先生遭遇襲擊差點不治身亡。梁童在臨登機時被直接帶回上京接受調查，調查完畢，梁家人又把她接了回去。」

  「那現在她在哪兒？」路遙問。

  「戰世勛說，柳白會去找她的，讓我們不要管了。梁家盤根錯節，不知道梁童在裡面是什麼角色和身份。」顧勝楠看著路遙，眼中有微芒，「我以前聽過傳聞，說梁童上面的兩個姐姐，都是非自然死亡的。」

  「梁童現在是梁家的獨女？」路遙聽後隱約覺得可怖。

  「不，她下面還有一個妹妹，今年剛滿十八歲。她有五個哥哥。」顧勝楠抿了抿唇，覺得有些乾燥，「好了別說他們了，戰世勛剛才和我說，賀行之安排了很多人找你，他讓我勸你最好自己出現，千萬不要逼賀行之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我們要趕緊離開了，路遙。」

  「嗯，勝楠，我想了一晚上，想到一個辦法。」路遙並不著急，而是看著顧勝楠，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

  「你說。」顧勝楠看出路遙大概是有了很冒險的主意。

  「我在網上查過，醫學上的妊娠期是根據末次月經期來推算的。所以醫生雖然說我的妊娠期在8周，但實際上受孕時間是沒辦法精確的。」路遙說著，原本和顧勝楠相對的視線緩緩下移，看向地毯的花紋。

  顧勝楠靜靜聽著，心卻提得越來越高。

  「我可以告訴賀行之，這個孩子不是他的。」路遙說完這句話，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路遙，你別開玩笑好嗎？不是他的那是誰的？你這是怕他不瘋嗎？」顧勝楠覺得路遙簡直是在找死。

  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無法接受這種設定，更別說向來自負的賀行之。

  若是傳了出去，他乃至賀家都要成為江都的年度笑柄。

  「隨便編造一個男人都可以，反正這孩子也留不住的。至少這樣，我就算被他抓到，他也不會強迫我把孩子生下來，不是嗎？」路遙的眼睛裡起了霧。

  「路遙，你不能這麼做。真的，絕對不能。」顧勝楠嘴唇有些發抖，她不敢想像路遙這樣做的後果，到時候恐怕不只是孩子留不住的問題……

  「嗯，勝楠，我只是這樣一說。如果賀行之找不到我，我又怎麼會跑到他面前告訴他孩子不是他的呢？我突然想吃桂花糕了，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一份？人家說孕婦會忽然想吃一樣東西，我如果走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路遙一改剛才的低沉，對顧勝楠笑道。

  顧勝楠點點頭，的確，若是路遙藏得夠好，自然根本用不著去挑釁賀行之。

  等孩子沒了，路遙養好了身子，賀行之還能怎麼樣？到時候塵埃落定，兩人的緣分也算是煙消雲散了。

  想到這裡，她責備地看了路遙一眼，「你能不能別嚇唬我？真是被你嚇死。那你收拾一下，我馬上去買，等我回來咱們就出發。」

  「好。快去快回啊。」路遙催促道。

  顧勝楠並未多想，拿起包離開了公寓。

  她前腳剛走，路遙就寫了一張留言壓在了水杯下。

  「勝楠，楊律師，謝謝你們的幫忙。我走了，不想給你們再添麻煩，等我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再當面感謝你們。」

  路遙依舊換上男裝，鴨舌帽和口罩遮住大半張臉。

  她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福利院。

  路童，是她最放不下的人，她一定要帶著路童一起走。

  可到達福利院之後，老師卻告訴她：「童童今天上午剛被魯助理接走。」

  「我和賀行之已經離婚了你不知道嗎？！為什麼要讓他帶走童童！」路遙當即紅了眼，對老師大喊道。

  老師面露難色，「對不起路小姐，我真得不清楚……當時賀總也來了，童童見到賀總很開心……」

  路遙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她雙腿像灌了鉛，杵在地上一動不動。

  老師嚇壞了，「路小姐，您怎麼樣？我，我現在就給魯助理打電話，告訴他您來找路童了好嗎？路小姐……」

  「不用了。」路遙推開她想扶住自己的手，手指在碰到老師胳膊的剎那，涼得像被冰塊塗抹過。

  一陣秋風吹過，幾片金黃樹葉簌簌落下，路遙放眼望去，才發現綠葉都變了顏色。

  這一夏，如此漫長。

  她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里熟悉的名字，露出怪異的笑容。

  她似乎看到那個男人就在電話的那一頭，篤定地等著她去求他。

  她以為他總不至於這樣卑鄙，卑鄙到要拿路童來威脅自己。

  可她卻高估了他。

  路遙正要撥出電話，一輛黑色邁巴赫忽然停在她左側的路邊。

  車子剛停穩，主駕的車門便被推開，江一帆快步走到路遙面前，仔細打量著她，確認她沒有事。

  路遙很清楚地看到，他剛才因為著急，步子邁得快了些，露出不協調的感覺。

  她鼻尖一酸，像是漂泊了許久的孤舟終於見到海岸。

  「路遙，我剛忙完江家的事，聽說賀行之大張旗鼓地在找你，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我來幫你想辦法。」江一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四下環顧一圈，並未發現異常。

  路遙聽話地坐進車裡，她本來想帶著路童悄悄離開，回到晉城把孩子拿掉，可偏偏事與願違。

  江都就像一個施了魔咒的泥沼，將她一直拖到中心處，越陷越深。

  「一帆，他怎麼可以……」利用童童？

  路遙蜷縮起身體，把臉埋進膝蓋，難掩痛苦的口吻，話說到一半，已經心力交瘁。

  江一帆的目光愈發冷峻，他扭頭看到路遙心痛的樣子，心中比誰都清楚，路遙若不是傷心到極致，是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展現脆弱的，哪怕是他，都不會。

  「遙遙，到底怎麼了？」江一帆溫柔寬厚的聲線給了路遙一絲安慰。

  路遙正在猶豫要怎麼說出口，忽然小腹一陣墜痛，她臉色瞬間慘白一片，鼻尖很快滲出冷汗。

  「路遙？」江一帆眼見著她無力地暈過去，當即發動車子駛向醫院。

  他沒有楊康那樣敏銳的偵查力，又加上一門心思都集中在路遙身上，自然沒發現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商務車始終在觀察著他們。

  車內的墨鏡男人帶著藍牙耳機，「賀總，太太獨自來到福利院之後，又和江家二少乘車離開了。」

  「嗯。」電話另一端的賀行之此刻正在手術室外，他的左臂在車禍中受傷，纏上了繃帶。

  而魯寧在帶路童離開的路上遭遇襲擊身受重傷，搶救還在繼續。

  路童則因車輛撞擊傷及大腦，目前仍在昏迷狀態。

  賀行之的眸色漸漸暗下來，如深淵般不見底。

  除了賀振庭，還有誰也在打路童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