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求救

  藍山公寓的套房中，路遙披著一條質地上乘的羊絨圍巾，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楊康和顧勝楠一個倚窗而立，一個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位上，面面相覷，都不願意開口打破這寧靜。

  路遙低頭俯視著自己的肚子，手正搭在上面，心中出奇的平靜。

  她懷孕了？嗯，應該是真的。

  這個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她心知肚明。

  

  拿掉這個孩子？嗯，一定要拿掉。

  刻不容緩。

  「勝楠，這個孩子我不要。」路遙開口，嚇得顧勝楠手裡的杯子滾落到地上，水弄濕了地毯。

  「路遙，你可想好了？」顧勝楠遇到這種問題也覺得棘手，拿不準主意。

  於情於理，這個孩子好像都不該留。

  可是……就這麼放棄，好像又覺得冥冥之中，辜負了一個小生命。

  「趁他現在還沒有人形……」路遙沒法再繼續說下去，後面的話如果講出來，連她都覺得殘忍。

  「嗯。」顧勝楠並不知道路遙的子，宮有疤痕，她覺得一次人流對於路遙的傷害應該遠比孩子生下來造成的後果要輕。

  如果好好調理身體，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

  可是，楊康似乎並不這樣想。

  他凝視著路遙，從她淡然的表情中看到了她內心的煎熬。

  「路遙，賀行之和我說你們是假離婚。但我了解過，似乎並不是他說的那樣，對嗎？」楊康很快就得到了調查結果。

  顧勝楠和路遙相視一眼，路遙坦白道：「是。最早他辦理好了一切的離婚手續，除了錄入系統，一切都和真的一模一樣。之後我委託別人幫我了我一把，將離婚信息敲入系統，登記在案，假離婚成了真離婚。」

  「這一切賀行之好像還不知情。」楊康想到賀行之說的那些話，篤定地下結論。

  「是的，我還沒有告訴他。」路遙並不打算隱瞞。

  「嗯。」楊康預感到這件事情的棘手，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我先回去了，勝楠，你陪路遙好好休息。」

  「謝謝你，楊律師。」路遙感覺與楊康之間的距離，似乎有點遠了。

  楊康回她一個微笑，「別擔心，把身體調養好。案子的事情交給我吧。」

  「嗯。」路遙把他送出門外。

  待大門關上，路遙才看到顧勝楠眼神複雜地正在瞧她。

  「看什麼？」路遙瞥了眼玄關處的穿衣鏡。

  顧勝楠緊鎖眉心：「可惜了。」

  「什麼？」路遙不明所以。

  「郎有情，妾無意。」顧勝楠幽幽地說。

  「胡說些什麼呢。」路遙無心和她說笑，又坐回沙發上愣神。

  顧勝楠見氣氛沒有緩和，無奈地嘆了口氣，「想逗你開心來著。」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沒有心情。」路遙靠向顧勝楠肩膀，情緒低沉。

  顧勝楠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會好的。明天我就去找最好的醫生。」

  「嗯。」路遙淺淺應著。

  「我覺得你這個手術不要在江都做。如果賀行之不知道你懷孕的話，倒是可以，現在他既然知道，肯定不會讓你把孩子拿掉的。而且一旦他發現你出了醫院，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找回去，我覺得你應該儘快離開江都。」顧勝楠認真地分析，越想越覺得路遙的處境太過危險。

  而路遙又怎麼會不清楚這一點？

  她和賀行之處在對立的兩極不假，但對於這個孩子，兩人的處理方式卻決然是不同的。

  她不想留，可賀行之看樣子是一定會要，況且賀家盼第四代盼了這麼久，若是知道這個消息，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夜深時分，顧勝楠均勻細微的呼吸在耳邊輕響，路遙卻側著身子，一瞬不瞬地盯著窗簾一角發呆。

  孽種。

  她腦海里忽然蹦出這個詞，嚇了她一跳。

  怎麼可以這樣想？它是無辜的，錯的是大人。

  路遙趕緊扼殺掉這個想法，可腦海中出現另一個聲音：如果他不是孽種，你為什麼不敢留下他？

  路遙的本我在據理力爭：他投錯了胎，如果留下，是對他的殘忍！沒有人會愛他！

  「如果不留他，你會死。」

  這聲音響起時，路遙驚出一身冷汗，也倏然從夢中醒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睡著，而且還做了個極其糾結的夢。

  天光微亮，她看了眼時間，才清晨五點多。

  可睡意已經全無，她就像已經接受審判的犯人，刑罰已經判定，卻沒被告知行刑的時間。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這樣躲著，不是辦法，而逃避，她能逃到哪裡去？

  妊娠8周。路遙反覆揣摩著這四個字。

  她摸出手機，上網查找怎樣判斷懷孕周期。

  網上說法各異，她看來看去天都亮了，也拿不準到底哪個更靠譜些。

  這時候，她想到了梁童。

  自從梁童去非洲救援，她就沒有得到過對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在那邊怎麼樣了。

  打開微信的聊天界面，上個星期她發給梁童的問候消息還靜靜躺在那裡，沒有得到回覆。

  「梁童，你在那邊怎麼樣了？」她心想大概是梁童太忙，消息被忽略了，索性又發了一條。

  她本來不報期望對方能立即回復，可沒想到，梁童很快給她發來回復。

  「救」

  只有一個字，卻讓路遙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在哪？」路遙馬上發過去。

  這一次，消息如石沉大海，再無回應。

  「一大早就看手機，幹嘛呢？」顧勝楠醒過來的時候，正看到路遙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

  路遙直接把手機放到她面前，「你看，是梁童。她不是去南非參加醫療救援了麼？怎麼會給我發這種奇怪的信息。」

  「會不會是按錯了鍵？」顧勝楠心想如果人在南非，那給國內的路遙發求救信息似乎有些怪異。

  「你別急，發個語音通話試試？」顧勝楠想了個辦法。

  「可是……如果她是在危險的情況下發出求救信息，貿然打過電話去會不會對她不利？」路遙問。

  顧勝楠想了想，點頭說：「那你先別急，我們問一下救援協會那邊，看看有沒有她的消息。」

  「嗯。我有中心的電話。」路遙說著，就找出梁童之前留給她的號碼，撥了出去。

  「您好，我想找一名叫梁童的醫生，可我聯繫不到她。希望您能幫忙給一個她在當地的通訊方式，可以嗎？」路遙客氣地與工作人員溝通。

  「請稍等，我幫您查一下。高粱的梁，兒童的童嗎？」工作人員服務周到。

  路遙答：「是的。」

  「抱歉小姐，我們這裡沒有梁醫生的出境記錄。她的確是報名參加了救援行動，但在臨行前因為個人原因取消了行程。」工作人員的一席話讓路遙頗感意外。

  「個人原因？她怎麼了？」路遙問。

  「抱歉，這個我們也不清楚。」工作人員答。

  「那她現在在哪兒？也就是說她並沒有出國是嗎？」路遙聽到這裡，心中的不祥預感更加旺盛。

  「這個……梁醫生沒有跟隊出國，但我們不清楚她現在在哪裡。」工作人員保持耐心回答道。

  「好，謝謝。」路遙掛斷電話，而顧勝楠也從免提中聽到了全部經過。

  「勝楠，梁童可能真出事了。如果她一直沒走，應該不會不回我之前的消息。如果她發的求救簡訊不是手誤的話，那麼她現在的處境應該很危險。在江千羽的生日宴上，我不小心聽到江千羽和戰世揚的談話，是江千羽故意設計安排梁童和戰世揚在一起的。現在戰世揚出了事，我在想梁童會不會因此受到了牽連？」路遙分析道，她現在需要顧勝楠幫忙，所以直言不諱。

  顧勝楠先是愣了幾秒，表情中流露出為難的神色，「路遙，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你再去做其他事了。」

  「可是梁童她幫過我，我不能無動於衷。」路遙抿緊嘴唇，一臉愁容。

  「那你報警吧，或者聯繫她親近的人，一定會有人幫她。」顧勝楠提示。

  路遙想了想，自己現在出面的確也是不方便，可要說梁童親近的人，她一時又想不起幾個。

  「蔣劍豪？可是他有未婚妻了，而且梁童並不想欠他人情。柳白？對了，柳白！」路遙說話間，看向顧勝楠，「柳白是梁童的男朋友，你能不能轉告戰世勛，梁童出事了，讓柳白幫幫忙？」

  顧勝楠無奈地搖搖頭：「你啊，真是個操心的命！」她心知路遙在這個時候不想和戰世勛聯繫，畢竟戰世勛和賀行之是兄弟，那麼由她來代勞是最好不過的。

  「好，我現在就給戰世勛打電話。答應我，你不要摻和進去。」顧勝楠關心路遙安危，但也不會見死不救，更何況她和梁童有過一面之緣，性格也很投機，這個忙她不會不幫的。

  「嗯，我知道。」路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忽然一陣噁心，那難受的感覺又來了。

  幾分鐘後，路遙從衛生間出來，顧勝楠也剛打完電話。

  四目相對之時，顧勝楠眼神複雜，路遙擔憂地問：「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