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離他遠點

  季宸寧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問為什麼她吃完了菜都還是全的，幾秒種後便收回了目光，起身端起面前碗碟進了廚房。

  程稚心被他這反常的動作弄的愣了下，等人再次端起她面前的碗碟才反應過來，忙接過男人手上的東西：「我，我來收拾吧。」

  大少爺做這種家務活，實在是不可思議。

  幸好季宸寧沒跟她客氣，留下一句「收進去阿姨會收拾」便去了客廳。

  等程稚心對著一水池的碗碟做好心理準備跟過去，卻發現男人正拿筆電瀏覽什麼東西，對面几上放了個文件夾——這房中只有他們兩人，這文件夾是給誰準備的不言而喻。

  程稚心還在想怎麼開口詢問，季宸寧就從筆電上抬起視線看了過來：「坐。」

  見她的目光落在几上，男人也沒賣關子：「給你準備的，看看有什麼不妥當可以提。」

  不管什麼場合，季宸寧就是有這種把控全局的能力，程稚心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他帶歪到了那文件夾上，依言翻開看了幾眼，便皺起了眉：「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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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租房合同。」季宸寧解釋了一句，像是覺得程稚心面上詫異之色太重，說完之後他還又補充了一句，「剛讓人擬的。」

  程稚心覺得自己跟他可能不在一個次元：「等會兒，租房……合同？」看看甲方簽字處無比眼熟的三個字，她又不確定的問了一句，「乙方？是我？」

  季宸寧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詫異，只點了點頭：「我聽說你想從季家搬出來。」

  原來他已經聽說這事兒了——程稚心第一反應迅速被壓了回去，不清楚男人的想法，只能試探著道：「我會回以前的住處，也可能……」

  「你以前的房子已經被轉租出去了。」

  季宸寧打斷了她後面的話，而他也成功用一句話將程稚心剩下的話堵了回去。

  對上程稚心震驚過後浮上來懷疑的目光，男人往後倚在了沙發靠背上，面上辨不出神色，只扔出一句：「兩天前到期，房東找不到你便轉租出去了，有問題麼？」

  ……好像是沒問題，只是有些太巧了。

  自應下要為季璟然之事「贖罪」之後，程稚心便搬進了季家去住，那房東自然是找不到她。不過兩天前季宸寧突然將她帶離季家，驚怒之下她哪還記得要交房租？

  「再說你已經跟公司簽了合同，之前的房子離公司太遠，不利於工作，還是在公司附近找個房子最好。」

  季宸寧竟然一條條的給她分析，聽上去竟然還都很有道理。

  許是他語氣過於誠摯，程稚心還真被繞進去了。

  她這份工作不僅要應付雜物，還要扛住來自同事們的各種壓力，能在這附近租一間房子當然最好。

  可慕氏所在是整個南城的CBD，最差的能住人的房子也要她先前房租的兩三倍——而且還是供不應求的那種，倉促之間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住處。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季宸寧將那份合同往前推了下：「這公寓我本也不怎麼過來，我本想說你現在這兒住著，可想想你也不會同意，索性擬了份租房合同過來算我租給你的。」

  合同倒也規矩，押一付一也符合她的經濟水準，可是——「我這工資，也就能租您這兒一間房吧。」

  季宸寧沉默了一瞬，但很快便從善如流的改口：「那便租一間給你。」

  他這麼好說話，程稚心反而記起來對面這人的身份，壓住那點心動將合同推了回去：「季先生別開玩笑了，租房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就先不打擾您了。」

  「別拒絕的太快了，不妨先在這兒住幾天。」

  見程稚心要起身，季宸寧開口攔了一句，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將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十指虛虛交叉，是個帶點攻擊性的姿勢。

  相比起這下意識的動作，他的語氣顯得誠懇許多：「找到房子之前一直住酒店不現實，或者你可以先住這兒，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這算是個很貼心很有誘惑力的提議了，但程稚心猶豫了下，心底一直沒撤去的防備還是讓她選擇了拒絕：「我這幾天住朋友那兒。」

  許是覺得拒絕的太生硬，頓了下程稚心又補了一句：「多謝您為我著想，不過還是不用麻煩了。」

  誰知這句話卻像觸到了季宸寧什麼忌諱，本來看上去像是收斂了稜角的聽到這句話後，周身氣息驟然冷了下來，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朋友？」

  他瞥了對面的人一眼，目光中仿佛帶了刀子：「那位孟醫生？」

  突如其來的低氣壓讓程稚心心中一顫，但她還是應了聲：「嗯，跟家人也差不多的。」同時心中更是堅定了不要跟這人有太多接觸的念頭。

  季宸寧臉色更差。

  他也不想這樣對人的，可誰讓程稚心對他忌諱逃避至此，提及那孟星河時卻是滿臉的信任依賴。

  不知是空調打的太低還是男人周身氣息太冷，程稚心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突然有些害怕這樣不說不笑的季宸寧。

  再加上跟對方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她正想著是否該直接離開，就聽男人突然開了口：「我個人建議，你最好離那位孟醫生遠一些。」

  話題轉的太快，程稚心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既然是跟家人差不多的朋友，你也不希望他一帆順遂吧？」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問話，從此時的男人口中說出來卻莫名帶了一絲冷意，程稚心幾乎下意識的繃起了神經：「你想做什麼？」

  季宸寧嗤笑一聲：「哪是我想做什麼，程小姐，我在你眼中就是電影裡的反派是麼？」

  雖說這是事實，但真被這麼直白的說出來還是有些尷尬，程稚心被對方這句調侃一噎，不免有些心虛：「那你剛才說……」

  「我的意思是，程小姐不覺得自己的運勢有些低麼？」

  他直直對上那人的目光：「璟然同你在一起之後遭遇車禍，疏雨接近你後摔下樓梯，就連我……」他呵笑了一聲沒有明說，「可能前陣子你與那位孟醫生接觸的不多所以他沒受到影響，但是保不齊你們繼續接觸下去會發生什麼。」

  他話說的委婉，但其實跟先前沈曼雲的那句「喪門星」差不了多少。

  可被人心平氣和的這麼一條條的分析出來，程稚心反而真有些顧忌了。

  可沒等她多想，季宸寧又是一笑：「當然，我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更現實一點的是，孟醫生可還單身呢，你往人家身邊湊得近了，把人桃花運擋掉了怎麼辦？」

  說完不管程稚心如何選擇，他拎著筆電起身上樓：「也不用這麼急著做決定，明天再說也不晚。」

  他語氣還算平靜，因此程稚心沒有發覺，背對著她的那張臉上已是陰雲密布。

  天知道剛才提及孟星河他心中驟起的暴虐有多難以壓制，他當時只想讓程稚心遠遠離開那姓孟的，甚至不啻於用先前他最無法接受的惡毒的語言刺傷她。

  她不是將孟星河當成家人麼，那你這種會給人帶來厄運的人，就不要離你的「家人」那麼近了。

  但他最終還是不忍心的，所以又強壓著滿心的惡毒，用一個玩笑結束了對話。

  因為他不確定繼續下去自己還會做出什麼不可控的事。

  程稚心對此一無所知，她僅僅也就是感覺出今天的季宸寧比往日更捉摸不透了一點而已。不過季總做事從來隨心且毫不顧意別人的感受，毒舌起來她也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只是對對方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奇怪而已。

  說她「運勢差」根本是無稽之談，擋孟星河的「桃花運」更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與孟星河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本就是將彼此當成親人的，後出了社會接觸的也多，甚至比一般的家人還要親近兩分，絕對是有了喜歡的人第一個要向對方介紹的人。

  ……並且孟星河那種工作狂指不定最後還要她來介紹女朋友呢。

  雖然不知道季宸寧是怎麼看她與孟星河的關係的，但毫無疑問，那位目光著實狹隘了一點。

  不過那種人的心思一向不是普通人猜得到的，程稚心只因他那些不著調的話鬱悶了一會兒便釋然了。

  季宸寧有句話說的是對的，不管她是要重新租房還是先去孟星河那兒住，今晚都無可避免的要繼續待在這間公寓裡。

  一是天色太晚，二來她過來本就是想說清楚自己的心思，以求順順利利的離開季家，可還沒有與人爭論出一個結果來，就這樣離開還不知會有什麼後患。

  ……但是真的好難啊。

  程稚心整個人癱坐在沙發上，想到剛才季宸寧那些話就覺得頭疼。

  這人邏輯清楚的一步步將她逼到了選擇的分叉口不說，還意欲將另一條道路堵死，而她絲毫無法預知對方接下來的行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著見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