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太太」

  一間陌生的房子，一個尚不知意欲何為的季宸寧，程稚心本以為如此環境下這個晚上免不了輾轉反側睡不踏實，可不知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活讓人松下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還是怎麼，等她睜開眼時已是天光大亮了。

  直直盯著那個有些眼熟的飄窗看了半分鐘，程稚心的意識才完全從夢中掙脫了出來，隨後猛地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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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還想著早上同季宸寧說要離開的事的，可現在……

  等她匆匆抹了把臉衝下客廳，只看見了剛打掃完房間的小時工。

  她的腳步聲太重，將正要去換衣服離開的小時工驚得轉頭看過來，見到是她後者才鬆了口氣的樣子，換上了恭謹的笑容：「喲，太太醒了。」

  被人不假思索的稱呼喊的腳步一個踉蹌，程稚心猶豫了下還是沒費功夫糾正對方。

  總歸她在這兒待不了多長時間，跟這小時工也沒有幾面好見了，她樂意怎麼稱呼就隨她去了。

  程稚心定定神，看了眼碗碟齊整的餐桌，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季先生呢？」

  「早便離開了，」小時工笑著恭維，「您二位真是恩愛，先生離開的時候還讓我提醒您用早餐呢。」

  果然已經走了。

  程稚心有些喪氣，想想小時工的話又覺不太對勁：「季宸寧囑咐你……他說我是他的太太？」

  小時工被問得愣了下：「怎麼……」

  看來只是小時工自作主張喊的，怕一會兒人反應過來還要費一番精力解釋，程稚心心累的擺擺手：「沒什麼，那我不打擾你了。」

  說罷她就要返身回去洗漱換衣，那小時工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啊」了一聲。

  程稚心下意識看過去，就見對方一拍手：「那位先生還囑咐，讓太太等他回來用午飯，還說要同您商量什麼事，讓我告訴您千萬別獨自離開。」

  這是不好安排小時工把門反鎖，所以只用言語威脅麼？

  不過她本也沒打算半途而廢，季宸寧就算不加最後這句，她也是要跟人說清租房之事的。

  等她換好衣服再下樓，小時工已經離開了，偌大的客廳中只剩了她一個人，程稚心懵懵站了好一會兒才往餐廳去。

  中午對著那男人還不知能不能吃進去東西，犯不著現在就跟自己過不去。

  這間房子她是肯定不會久住的，不過孟星河那邊，她昨晚左思右想也是覺得不太合適。

  孟星河也不過才工作幾年，搬出醫院宿舍後在附近租了個一居的房子，她若過去住，孟星河肯定將臥室讓給她，自己去睡沙發。

  他做的可不是一般的工作，若休息不好，隨便鬧出點麻煩她都負不住責。

  還有，縱然他們彼此將對方當成親人，可架不住別人閒言碎語，若是被孟星河那些同事們知道，打擾到他的生活就不好了。

  所以目前看來，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儘快找到一間經濟範圍之內的房子，至於其他條件，就看運氣了。

  總歸她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只要條件差不多，總是能住的下去的。

  -

  孟星河跟同事交了班，去洗了把冷水臉清醒了些，然後直接下到停車場，翻出了先前程稚心給他的簡訊。

  對照上面的地址將導航輸進去，孟星河又訂了聽福樓的早點，地址填了龍馨佳苑門口，這才驅車往那邊去。

  昨天等他處理好工作才發現那條未讀簡訊，本來為好友將離開那泥沼而生出的十分欣喜瞬間被冷水澆滅了五分，而說好要聯繫他的程稚心又一直沒有消息，剩下的五分欣喜也漸漸褪了下去。

  一下午的等待磨掉了他全部的耐心，簡訊上又說到等她聯繫他——也就是讓他不要主動聯繫，可孟星河實在忍不下去，索性跟同事換了班，空出了一天時間來打算直接過去看看。

  這會兒路上車少，等他將車子停在小區外面的臨時停車處，也不過才過了十幾分鐘而已。

  等他鎖好車去門衛處登記，外賣也剛好送到，孟星河拎著早點進了一棟，站在那扇紅木門前定了定神。

  昨天他到這兒的時候門是開著的，他下意識推門進屋，心中疑惑未消便正正看到季疏雨要退人下樓的動作，一顆心幾乎要驚得從喉嚨中跳出來。

  接下來的一切發展都脫離了軌道，但最起碼他們爭取到的結果不錯——如果季宸寧沒有出現的話。

  先前小心就是因為那個男人一句話留在了季家，孟星河真的怕對方又搞出什麼事來。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他比程稚心更現實，如果季宸寧真不打算放人，他們兩人根本無能為力。

  但……事情應該還不至於那麼糟。

  孟星河將先前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去，對著暗掉的手機屏幕調整出一個輕鬆地笑容，這才抬手摁了門鈴。

  程稚心在這房中待過幾天，但無論是季宸寧還是小時工都有鑰匙，上次季疏雨也是直接進來的，因此這會兒門鈴突然響起來還將她嚇了一個哆嗦，隨後才匆忙去開門：「來了……孟大哥？」

  門口男人笑著對她示意了下手上的早餐：「您好，外賣到了。」

  從昨晚看到季宸寧起神經便一直繃著，這會兒被孟星河這麼一逗，程稚心猝然失笑，側身讓開示意對方進門：「你怎麼來這兒了？」

  看程稚心的狀態孟星河便知道這房中應該只有她一人，便也不拘謹，直接進門將早點放在餐桌上，這才無奈道：「說好的要聯繫也一直沒有動靜，我不太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目光掃過餐廳一側的樓梯扶手，他又補了一句：「如果再看到什麼爭執現場，我也能做個證不是？」

  「哪兒那麼多現場給你作證。」程稚心幫人倒了杯水，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的情況，還是安慰了一句以寬對方的心，「季宸寧不是那位大小姐，道理還是講的。」

  「最好是這樣。」

  孟星河示意了下桌上：「聽福樓的點心，吃點吧。」

  話畢略略一頓，他從廚房裡的碗碟上收回目光看向程稚心：「我本想早點過來的，但交班再趕過來就這個時間了……你吃過了吧？」

  後者沒有注意他話中的試探，只將餐盒打開擺好：「幸好你帶了吃的過來，這邊東西吃得我心驚膽戰的，老怕那個變態一時興起就把我給毒死了。」

  程稚心這抱怨帶著玩笑的成分，但親疏明顯，孟星河方才試探的心思頓消，笑道：「你當電視劇呢，哪就這麼嚴重了。」

  「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了，」程稚心順著安慰，「季宸寧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孟星河被這話弄得一愣，笑容終於帶上了真心：「你啊……」

  雖說地方不太對，但兩人一開始都抱著安慰對方的心思，話說開之後便放鬆了下來。

  自然，聽到程稚心拒絕去他那兒孟星河自是不願的，但被人勸了幾句，又領了「幫忙找房」的任務，他到底還是妥協下來。

  「既然你都做了決定了，我還能說什麼。」

  孟星河雖然沒說話，但一臉的無奈明顯是這個意思，程稚心又是想笑又是被好友毫無條件的支持暖了心，一時竟然有種所向披靡的感覺。

  總歸不管她走到什麼地步，身後都永遠有一個港灣讓她喘口氣的。

  無法強逼著人改主意是一方面，但孟星河還是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自己注意點分寸，有任何事都可以給我電話，記得吧？」

  程稚心再三保證，就差賭咒發誓了：「我肯定忘不了的，你快點回去休息吧，看臉色都差成什麼樣了。」

  這人從昨天早上開始兩台手術站了大半天，中間被開會雜事占據著一點都沒休息，為了能來看看她又跟人調了班熬了一夜……她想想又不放心的道：「你還是叫個車回去吧，車等我給你開回去或者你休息好了再來開。」

  孟星河卻是一擺手：「小事兒，真忙起來我還能接著上手術台呢。」

  「得了吧孟大仙人，真出了事兒我可負不起責。」

  程稚心打斷他的話去摸手機：「你自己叫車還是我來叫？」

  見她認真了，孟星河也不再開玩笑，壓下她的手道：「我叫個代駕總行了吧？」

  程稚心這才滿意，這個時間代駕不太好叫，兩人索性又聊了一會兒未來的打算，眼看時間差不多了孟星河才起身：「那我先走了，你……」

  「我會儘快搞定這邊。」

  孟星河笑起來：「相信你，還有，找房子的時候我也會順便去你導師那兒問問，他前段時間聯繫不到你，電話都打我這兒來了。」

  先前程稚心一心為季璟然之事「贖罪」，連自己的前途都顧不上了，現在好容易見人走出來了一點兒，孟星河只想快點把人拉回正軌上，力氣用大了也顧不得了。

  果然，程稚心因為他這話愣了會兒，先前身上的輕鬆去了大半，就在孟星河考慮他是不是太著急的時候，才見人扯出一個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