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身孕

  「翠竹，把宮燈滅了。」顏舜華並未去在意猶然的小動作，她喚了翠竹開口吩咐。在昏黃的燈光泯滅之後，她又對著猶然開口：「猶然姑娘，前方帶路吧。」

  猶然一喜，輕輕應了聲，速度極快的帶頭走在前方。

  今日是陰曆八月中，本該是一年中月亮最圓、最亮的時候。

  可是這會兒，滿天厚實的烏雲，硬生生的把那宴會時還看得到皎月，給遮掩的嚴實，即使風颳得再大，也連半絲光都不給透出來。

  一路無言的快速趕到映月宮，把翠竹和綠竹交給猶然。顏舜華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色，抬腳踏進薛美人的臥房，轉手反鎖了門。

  薛美人是被猶然強制帶回來的。

  秦嫻的那場鬧劇才落幕的時候，她並沒有任何異常。甚至回了席位該吃吃，該喝喝，還與一旁坐著的靜妃聊了幾句。

  可是，就在連著喝了快半壺桂花瓊之後，她突然的就開始發癔。

  猶然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第一時間發現她不對便立刻將她帶著離開了攬月樓。

  顏舜華在玄關處站定，撩起層層疊疊的三道嫩紫色絹紗帳進入內室，輕車熟路的繞過那放在床前的繡著美人圖的蜀錦檀香木屏風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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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著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娃娃一樣的，自顧自的坐在床邊的機械的說著同一句話的薛美人，沉默片刻後，輕柔的開口呼喚道：「姐姐。」

  薛美人聽到了她的聲音。

  在顏舜華喊了她之後，她很明顯的抖了一下。

  這與猶然所說的，聽不進任何言語是有出入的。

  眨了下眼睛，顏舜華緩步靠了過去，在薛美人面前頓下，仰視著她，「鶯妃姐姐？」

  這一次，薛美人的反應，比上一次要大一些。

  她看著顏舜華的臉，本來有些渙散的瞳孔開始聚光，一直重複著「她完了」的嘴巴，也安靜了下來。

  「姐姐！」顏舜華再次開口。

  這次她的語氣里，比上次，要帶了些厲色。

  薛美人渾身一個激靈，眼中大夢初醒一般的亮到極致。

  她依舊看著顏舜華，卻並不開口說話。

  顏舜華也看著她，知道她已經好了之後，也同樣不再言語。

  兩個人就這麼靜默的相互看著，任房內陷入安謐。

  時間靜靜流逝無聲，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僅僅只是過了一瞬。

  在兩人的對望中，薛美人突然的就紅了眼眶。

  她錯開顏舜華的目光，闔了闔眼皮，好聽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聽不出悲喜。

  「妹妹。」

  「她完了，我贏了。」

  這兩句話入了耳，顏舜華才一下子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她身體往後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形象毫無的大出了好幾口氣之後，才把那些個禮儀撿了起來。

  「是的，姐姐，你贏了。」她抬著眼看著薛美人的側臉，正色的回應。

  良妃完了，鶯良二妃之間，近十年的明爭暗鬥，在今夜，全部都有了結果。

  「秦才人自此之後，再也沒有起來的可能。她的家族，也會慢慢的被皇上冷落、丟權、失勢。」顏舜華拉住薛美人放在膝蓋上的有些微涼的雙手，一字一句敲打著她的心，「今後，她再也不能來欺著姐姐！所以，姐姐你的心結，可以放下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解鈴還須祭鈴人！

  薛美人聽了這話，慢慢的扭轉回腦袋，雙眼與顏舜華的對上。

  又是一陣靜默無聲的對望之後，薛美人紅著的眼眶中，淚水決堤。

  顏舜華站起身將薛美人摟住，一雙眸子裡的神色，在屋內燈光的照應下，晦暗不明。

  安撫好薛美人，帶著二竹回到杏華宮，已近子時。

  顏舜華蛻了衣裳，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退了左右上了床。

  今天這一天她做的事很少，可卻也累極。

  聽著外邊嘩嘩啦啦的樹葉子相撞的聲音，顏舜華錦被蒙頭，放空大腦，陷入沉睡。

  窗外遮天的烏雲越發的厚實，而那呼嘯的風也漸漸開始變得凌利。

  遠處天邊，轟隆隆的雷聲與亮眼的閃電，帶著積累多時的雨水，匆匆趕來。

  一場秋雨，一場寒。

  第二日天明的時候，顏舜華是被那絲絲冷意給撩撥醒的。

  此時，屋外已經雨退雲散，晴空萬里，湛藍如洗。

  披著件外衣下床走到窗前，顏舜華推開半闔著的窗扇，看向殿後的園子。

  雨雖然停了，但是積蓄的雨水還沒有干。

  園子裡的青石小路上，被狂風帶下樹枝的黃葉層層疊疊的鋪墊著，上頭的水珠，此時正在陽光下折射著亮眼的光。

  「娘娘。」

  綠竹的身影，出現在玄關處的紗帳上。

  顏舜華依舊看著園子裡蕭瑟的景致，頭也不回，「什麼事？」

  「宣若宮的那位……有喜了。」綠竹猶豫了下，如實匯報。

  宣若宮？顏舜華有一瞬懵懂，一瞬之後很快的反應過來的。

  她收回目光，站直了身體，開口確認，「櫻貴嬪？」

  「是。」

  「都知道了？」

  「皇上正在宣若宮內，其他宮裡的主子，也都已經送了禮物過去。」

  得了這個答案之後，顏舜華便沒有再開過口。

  綠竹站在紗帳外邊，靜靜地等著自家主子的吩咐。

  大概過了半刻，裡邊先是響起了窗扇闔上的聲音。

  「你跟翠竹，進來幫本宮梳洗吧。」

  宣若宮的前殿十分的熱鬧，正主的臥房卻十分的靜謐。

  何幼魚穿著件兒十分寬鬆的秋裝臥在軟榻上，神色慵懶得像只波斯貓兒。

  她慈愛地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唇角彎起一抹笑痕，往日的那些囂張和銳利，通通消失不見。

  駱槿走了有一會兒了，可是他那些溫慰的話，卻依然飄在她的耳畔。

  她看的出來，她的皇上，是真的喜歡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娘娘，杏華宮華嬪娘娘來了，說是要見您。」

  綠寒自門外進來，在隔斷前站定。

  她的聲音壓的極低，生怕說話聲大了，便會驚擾到自家娘娘腹中的孩子。

  華嬪娘娘？

  手中動作一頓，何幼魚精緻的細眉微挑。

  沉吟片刻，她抬了抬手，「讓她進來吧。」

  語氣，依舊的高高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