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魔怔

  過了許久，大殿內才響起駱槿緩慢，但是沉穩的聲音。

  「傳朕口諭，罪妃秦氏，因德行有失，即日起廢除妃位，貶為才人，搬至聽雨軒。另，其因故染疾，疾惡，遂特令自此於聽雨軒內養之，一日不愈則一日不允邁出一步。」

  短短的兩句話落入耳中，圍觀的人都明白，這前良妃娘娘的後半輩子，全完了。

  秦芮知道這已經是駱槿能給出的極限，縱使千般不滿，也只能領旨謝恩。

  誰讓自己的女兒作孽呢？！

  為了不顯得自己突兀，離了妃嬪席位走到人群里的顏舜華瞳孔微縮。

  聽雨軒？

  

  乖乖！那可是比她的杏華宮還要偏僻的地方！

  就建在那冷宮邊兒上！

  皇帝這是打算讓秦嫻的後半輩子都在那裡度過？！這還不如直接殺了算了！

  真真的最無情是帝王家！

  這頭顏舜華正暗自想著這齣大戲的觀後感，那頭一旁上來了兩個粗使婆子，一左一右的拉起地上還在昏迷中、渾身顫抖不止的秦嫻，動作不甚溫柔的帶著架著她，快步下了高台，頭也不回的快步往攬月樓的大門方向走。

  兩點之間的距離並不長，卻剛好經過各等席位。

  於是，秦嫻的狼狽，就這麼依次被在場的各位宮妃，重臣，命婦，宮人給看了去。

  顏舜華漠然的看過，接著便順著人群的涌動，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只是她剛剛坐下，便聽到旁側緊挨著她坐的陳萍一陣唏噓：「真真是可憐！」

  「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坐在顏舜華前面的林裳接過話茬，滿臉的諷刺，「如果不是她自己為老不尊，想著些本來就不該屬於她的東西，又怎麼會落的今日的下場？痴心妄想不成反而把自己賠了進去，怪得了誰？！」

  「你！」陳萍被她連帶著一頓奚落，當下便變了臉色，可是卻又因為忌憚林裳太后侄女兒的身份，不敢發作。

  顏舜華偏眸看她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席位排前的地方坐著的幾人，怎麼也不肯相信她是靜妃的堂妹。

  整場鬧劇，除了在秦嫻毒癮最初發作的時候，那靜妃基本就沒變過臉色。

  當真對的起她的封號！

  再次想到秦嫻，她看著陳萍的臉蛋，突地粲然一笑，「陳嬪姐姐，幾日不見，你似乎也美了幾分呢！誒！說起來，當初你好像跟在秦才人身後，向她討要那養顏美肌的秘方呢！也不知道到最後，她是給了你沒有呢？」

  這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卻讓陳萍額上冒出幾大滴冷汗。她捂著胸口，滿眼儘是恍然大悟之後劫後餘生的驚色。

  那方子她自然是沒要到，可如今想來，真真是多虧了秦嫻當日的小氣！

  不然，她真的是不敢去想，剛剛那場鬧劇會否有可能加她一個主角！

  抬手擦去額角的冷汗，她的臉色有些許蒼白，「那樣惡毒的東西，別說本宮這裡根本就沒有，就算當日真的要到了，看了今日這一出，本宮也是不敢去用的！」

  如果保持美麗的代價是變成秦嫻這樣，她寧願保持現在的狀態！

  將陳萍眼中閃過的後怕盡數收入眼底，顏舜華輕笑一聲，沒有再理她的打算。

  偏轉開目光，她開始滿場的尋找薛美人的身影。

  秦嫻的事情結束，收拾好了後續之後，宴會便在駱槿的授意下慢慢恢復。

  可是也是自那時起，薛美人便不見了蹤影。

  可是，一直到宴會結束，她也沒有找到薛美人。

  顏舜華坐在席位上，眉目微沉。

  「娘娘，咱們還是回宮吧。」

  身後，綠竹上前拉了下她的袖子，開口勸到:「鶯妃娘娘該是有別的事情耽誤了，她那麼聰明，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良妃都被整下來了，還能出個什麼意外？

  這會兒，要麼是在慶祝，要麼是在處理尾巴。

  顏舜華偏眸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言語。她抬頭看著高台之上，宴會恢復後不久便空出來的最高位，眯了下眼。

  她到不是擔心薛美人出什麼意外，她只是擔心那個男人太聰明。

  「算了，走吧。」斟酌了一瞬，顏舜華突然側身，扶上二竹的手，姿容款款的站了起來。

  今夜多事，比地不詳，久留，對她而言沒好處。

  主僕三人離了席位，正要下高台卻看到，在那秦嫻留下的穢物旁，今晚存在感極低，但是依舊一身張揚銳利的何幼魚，臉色難看的捂胸而立。

  顏舜華掃了她一眼，沒有去理會她打算，偏身繞過了她，直接離開。

  出了攬月樓，顏舜華站在台階上看著主路上烏泱泱的人群，突然的就想起原主的爹娘就在這些人中。

  她皺了下眉，帶了二竹轉身走上一邊的小道。

  這條路雖然偏僻、昏暗，可一路往東也是能回杏華宮。

  她還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那一雙老人，所以……暫且避著吧！

  然而，在離杏華宮還有老長一段距離的時候，顏舜華便被人叫住了。

  「求華嬪娘娘救救我家娘娘！」

  一人從暗處衝出來，腳步凌亂，聲音慌張。

  顏舜華被她嚇得一跳，險險剎住腳步。

  翠竹趕忙抬了宮燈湊過去照了，卻是鶯妃身邊的猶然。

  「你家娘娘怎的了？」顏舜華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

  既然這宮女能安然無恙的出來找她，那便說明鶯妃那裡出的不是最壞的那個意外。

  可看她這滿臉的淚和慌……應該也不是什么小亂子！

  猶然聽她這樣一問，便知道自己這一躺沒有找錯，她跪下磕了個頭，聲線顫抖:「回華嬪娘娘……我家娘娘，魔怔了！」

  魔怔？

  顏舜華有些意外。

  她想了千百種可能，獨獨沒想到薛美人出的意外會是這個！

  沉思了片刻，她衝著還跪在地上的猶然淡漠的開口:「你先起來。」

  猶然聞言起身，因著華嬪娘娘的語氣太過尋常，反叫她摸不清對方的意思。她抬眼大著膽子看過去，卻看到顏舜華那隱在黑暗中的上半部臉上，一雙深邃的美眸深處，寒氣逼人。

  後背心一涼，她急急忙忙收回錯開自己的雙眼，老老實實的站在顏舜華面前，不敢再有任何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