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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投敵叛國分子」的兒子(3)

2024-09-21 19:16:21 作者: 陳玉福

  74、發現了新大陸,亭花敗下陣來

  夜已經很深了,坐落在原野上的村莊安靜而祥和,雖然沒有月亮,但撒滿星輝的天幕也給大地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郝亭花看看四周,一片寂靜。雖然男知青人數少,但也占了半個院子,由於房間很寬裕,所以郝建華有他單獨的宿舍。郝亭花走進男知青的領地時,看到了院子裡散放的農具,院中央的水井,當她走到水井跟前時,發現井裡也落滿了星光。與此同時她還注意到其他人的房間燈都已經黑了,只有郝建華的房間裡的燈還亮著。她想,這個時間別人早已經睡了,可我哥他還在幹什麼呢?好奇的她再沒閒心停留下來欣賞夜色的美麗,旋即迅速地輕輕地走到了那扇亮著燈光的窗下。她再次謹慎的看了看四周,確定真的沒有一點動靜,才將眼睛湊到窗縫前,往裡看去——

  屋裡只有魏軼力和郝建華兩個人,他們坐得很近。郝建華就坐在窗下的三屜桌前,而魏軼力則緊挨著坐在他旁邊,她用手肘支著下巴,仰起喜形於色的臉看著郝建華,熱情的目光灑了郝建華一臉。從屋頂垂下來的電燈燈光正好把兩個人的身影籠在了一起。他們好象在說著什麼悄悄話,時不時的發出歡快的笑聲,郝建華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激動,看著魏軼力的眼光也很熱情、火辣,這是郝亭花從來沒有看到過也不曾感受過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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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樣的情景,好象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敲中了郝亭花的胸口,鈍鈍地痛了起來。她使勁地搖了搖頭,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走到門邊,用巴掌把門拍得地動山響:「哥,快開門!」

  「亭花!什麼事這麼咋呼呼的?門是開的。」郝建華有點生氣,尤其又在這個時候被打擾。

  郝亭花推門進去的一剎那,又一次強忍住了剛剛決定準備鬧他個天翻地覆的衝動,把本打算一股腦的把挑了大半天才挑出來的最好的蘋果、梨、蘿蔔等,砸到魏軼力的頭上的。可是,她馬上改變了主意,她小心翼翼的把這些東西堆放在了桌子上。把本想罵魏軼力一個狗血噴頭,譬如「打死你這個騷貨」等刻薄的、激烈的言辭。但是,現在卻變成了「哥,這是給你們的」……這樣既溫柔又體貼的語音,一下子平息了即將爆發的戰火……

  郝建華沒有察覺到妹妹心中的怒火,吃驚地望著郝亭花:「亭花,這些都是哪裡來的?」

  「吳麗的哥哥開車來看吳麗,這些都是從他們大隊帶來的,送了我們好多呢。」郝亭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著謊話。

  郝建華急忙站起來:「那我要去好好謝謝人家。」

  郝亭花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強忍著憤怒說:「人家已經走了。」

  「那你為什麼不叫我?」

  郝亭花狠狠瞪了旁邊的魏軼力一眼:「我怕影響你們的好事兒,所以就沒敢打擾。」

  郝建華的臉一下子紅了:「亭花,說什麼呢?我們只是隨便說說話……」

  郝亭花冷笑:「哥是你自己想歪了,我又沒有別的意思。」

  ……

  75、瘋子的舉動,感動了情人的老公

  郝一湖每天下班後,都帶著精心熬製的雞湯去工人療養院看章小鳳。章小鳳跟他說了好幾次,叫他不要再送雞湯來了,療養院的伙食本來就不錯,她吃的飯菜不僅是療養院精心準備的,而且還是營養價值最好的。郝一湖卻固持己見:「療養院的飯菜再好,都沒法跟家裡的相比。」

  「老郝,我好歹也是住在高幹病房裡的勞模,這裡的條件不比家裡差,你就別操心我了。你上班也很累,下了班又要回家給祖國他們做飯,完了你還要來這裡給我送雞湯,你這樣讓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啊。」

  「你是我老婆嘛。」郝一湖看著章小鳳一邊抱怨一邊美滋滋的喝著雞湯,便摸著後腦勺憨憨地笑著。

  「真是說不通你這個榆木腦袋了。算了,你愛送就送吧。」章小鳳見怎麼也說不動他,就只好聽之任之了:「對了,祖國和設華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啊?設華的學習我倒是不擔心,就是怕祖國不好好學習跟著別人去瞎鬧。」

  「設華每天回家就鑽房子裡鼓搗他那些小發明、小玩意兒,祖國你也放心吧,他不是那種好壞不分的孩子。」

  「我知道呀,可是好久沒見到他們兩個了,這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知道了,這個星期天我讓他們來看你。」

  「呵呵,至少讓他們一個星期來看我一次,陪我說說話嘛。」

  「小孩子大概都不喜歡來醫院吧。」

  「唉……也不知道駱子哥怎麼樣了,要是有他在,家裡的事情我也就不這麼發愁啦。」

  「恐怕駱子哥現在也做不了這些了。」

  「駱子哥他怎麼了?」章小鳳緊張得坐了起來,郝一湖連忙按住了她:「你別急呀。」

  「我能不急嗎?我已經有些日子沒見過駱子哥了,他……他到底怎麼了呀?」

  「唉……」郝一湖嘆了口氣:「他的病越來越厲害了,這幾天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找了好幾次都沒找到他。」

  「怎麼這樣……他有沒有吃飯啊?他不會是在大街上睡的吧?那不會生病嗎?」

  「也不知道他睡在什麼地方,宿舍那邊的人說,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去過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章小鳳說著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郝一湖一把拉住了:「你現在到哪裡去找啊?還是我去找找看吧。」

  「老郝,算我求求你,我想見駱子哥……我一定要見他……我……」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他。」郝一湖在章小鳳的肩膀上輕輕按了按,提起已經收拾好的飯盒:「我一找到他就帶他來見你。」

  「老郝,謝謝你……」

  郝一湖下了樓,正要出大門時,就見門口有幾個民兵正在與什麼人糾纏,走過去一看,竟然是失蹤了有一陣子的駱子。

  「快快快,把大門鎖上,不要讓駱瘋子進去!」民兵看樣子被纏得有些煩了,索性把大門鎖了起來。

  「讓我……進去……我要找小風……」駱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已經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了,他低著頭三番五次的搖著已經鎖上的大門,大門叮鈴咣啷的響著,民兵在裡面嚇唬著,不讓駱子靠近大門。

  「駱瘋子,快走開,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一個民兵出去把駱子使勁搡了一把,駱子瘦弱的身體向後一仰,摔倒在了地上……但是,他很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仍然頑固地要往大門上沖……見他這麼固執,另一個民兵也出來圍了他,堅持不讓他到大門口……

  「我……不走……讓我見小風……」

  「駱瘋子,你再不走,我們就報警了!把你抓到專政隊去!」

  聽到這樣的話,駱子的身體一個哆嗦,他抱住胳膊,向後退了幾步:「不……不要抓我……」

  「那就快滾開,再不走,抓你的人就來了!」

  「哦,我滾……我滾……」

  駱子跌跌撞撞地跑開了,但他並沒有跑遠,就躲在了圍牆外的樹陰下。圍牆裡是醫院的大樓,這時候已經都亮起了燈,駱子仰著臉,痴痴地望著從病房窗戶里透出的燈光。他此刻的眼神乾淨而明亮,仿佛章小鳳就站在透著燈光的窗前。

  郝一湖剛才不好當著民兵的面叫駱子,就一直跟著他到這裡,剛想走上前去,就見駱子突然嘻嘻一笑,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嘴裡開始說起了快板:「孫大峰,不是人,陽奉陰違斗好人;姚少軍,狗腿子……」

  郝一湖連忙上去捂住了駱子的嘴:「駱子哥,你就別惹事了。」

  駱子呆呆地看著郝一湖,兩眼混沌而迷茫,還帶著一絲驚恐:「你是誰?」

  「我是郝一湖,小風讓我來找你。」

  「小風?你怎麼認識小風?小風她在哪裡?」駱子剛才還混沌著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他一把抓住了郝一湖的胳膊,骯髒的臉上寫滿了急切。郝一湖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走,可駱子死活不走。郝一湖說:「你不是要找小風嗎?我知道她在哪啊。」

  駱子這才安靜下來了,乖乖的跟在了郝一湖的身後。他們通過療養院後門旁邊的一個排水洞,鑽了進去。

  「小風……」駱子的視線轉到了那棟亮著燈光的大樓上:「小風在這裡……我知道……」

  「小風想見你,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把小風帶來。」郝一湖把駱子拉到了一邊的林蔭道上,讓他站在了一棵柳樹下。

  「小風……要來見我?」駱子聽話地站得直直的,像個孩子一樣充滿期盼地望著郝一湖。

  「是,小風馬上就來了。你不准走開!」郝一湖再三叮囑駱子後,匆忙走進了住院部。

  76、特殊的會面,可憐的駱子

  郝一湖一進病房就拿起章小鳳的外衣讓她披上:「快,小風,我找到駱子了,他就在外面,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啊……」章小鳳非常興奮:「你真的找到駱子哥了?」

  「是,我讓他在外面等你,他只記得你了,我他都不認識了。」

  「好,你快帶我去。」

  郝一湖把章小鳳抱到了輪椅上,推著出了門。但兩人來到後院的那棵柳樹下時,駱子卻不見了。

  「哎,人呢?」郝一湖四處尋找……

  章小鳳著急的問:「老郝,你真的看到駱子哥了嗎?」

  「是啊,我就是讓他在這裡等著呀。」

  「那駱子哥又跑到哪裡去了?他是不想見我嗎?」

  「怎麼會,他就是為了見你才到這裡來的。」郝一湖安慰章小鳳:「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你在這裡的。」

  「那他……是不是躲起來了?」

  「不急,我找找看。」

  駱子其實就躲在不遠處的另外一棵大樹底下,他把自己藏在樹影里,偷偷的看著章小鳳。他看到她在輪椅上著急地四處張望,有好幾次都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了。

  「小風……」駱子喃喃地叫著。

  聽到郝一湖焦急的呼喚:「駱子哥,你在哪裡?駱子哥,小風在等你呀,你快出來吧。」駱子才從樹影里走出來:「一湖……」。郝一湖連忙上前拉住他,將他帶到了章小鳳面前。見到章小鳳時,駱子有些慌張地躲在了郝一湖的身後。

  在明亮的月光下,章小鳳仔細的看著駱子。他身上本來就破爛不堪、無法蔽體的衣服,剛才被民兵們撕扯得更不像樣子了。裸露在外的身體又髒又黑……身體廋得似乎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在他骯髒的額頭上,有明顯的傷口,雜亂的頭髮有一部分被血凝固了,黏在了一起……

  「駱子哥,你……你受苦了!」章小鳳伸手要去拉駱子,駱子卻把身體躲開了。章小鳳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駱子哥,你連我也不認識了嗎?我是小風啊,你把小風給忘了嗎?」

  「小風……我沒忘……永遠不會忘……」駱子輕聲地說著。

  「那你為什麼不想見我呢?」

  「我……我這個樣子……我不能……」駱子低著頭,就像一個為自己的模樣感到難堪的大男孩。

  「沒關係,駱子哥,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還是我的駱子哥。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駱子走到章小鳳面前,蹲下去,將手放在了輪椅的扶手上,章小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激動地大聲問:「駱子哥,是誰……誰把你整成這個樣子的?你頭上的傷是他們打的嗎?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你?」

  「小風,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駱子怯懦地說。

  「駱子哥你沒錯,是他們……一定是那個孫肉頭,我非找他算帳不可!」

  「小風,你別激動。」郝一湖按住章小鳳的肩膀:「找到駱子哥就好了,外面涼……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然後我再帶駱子哥回家去。」

  章小鳳摸著駱子亂蓬蓬的頭髮,淚如雨下:「駱子哥……我啥也幫不了你,就只能看著你被人欺負……對不起,駱子哥。」

  郝一湖也有些哽咽,將駱子扶了起來:「好了,駱子哥,咱們回家吧。」……

  77、一針一線寄深情

  不知是什麼時候,窗外的天陰下來了。緊接著,就下起了濛濛細雨……沙沙的細雨打在了窗戶的玻璃上,濕漉漉的,看上去好象是流淚的臉。在療養院住院部病房的窗邊,章小鳳坐在輪椅上,正在吃力的縫補一件衣服。這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雖然已經洗乾淨了,但上面仍然留著頑固的污漬。章小鳳因為渾身上下沒勁兒,所以捏著針的手很是吃力,那隻少了拇指的左手,還不停地顫抖。她不時地要停歇下來,然後再繼續……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郝一湖走了進來。章小鳳咬斷線,將縫補好的衣服放在膝蓋上,細細地疊起來,然後交給了郝一湖:「老郝,我把駱子哥的衣服都補好了,你拿回去給他穿吧。」

  「你不要緊吧?」郝一湖盯著她的手,她揉了揉手腕:「沒事,就是好久不拿針了,有些不習慣。」

  「我把湯放在床頭柜上,你記得喝了。」

  「嗯,你快回去吧,不然駱子哥又偷偷跑掉了。」

  「他很聽你的話,一直都呆在宿舍里,哪也沒去。」

  「那就好。為啥不帶駱子哥到家裡去住呢?」

  「我也想帶他回去,可是他死活都不進咱家的門呀。」

  「這駱子哥……他什麼都明白著哩,他是不想牽連了咱們。」章小鳳嘆了口氣,眼睛又有些濕潤:「只要他別再到處亂跑就好了,你說這世道……啥時才是個頭呢。」

  「我也叫他別再說那些惹禍的快板了,可他就是不聽我的話。」

  「真是難為你了。」

  「看你,又說這種話。」郝一湖也嘆了口氣:「他的命也太苦了……」

  郝一湖見章小鳳黯然神傷,就幫她把輪椅推到了寫字檯前邊,讓她慢慢地喝完了雞湯,才放心的離開了醫院。他帶著章小鳳為駱子縫補好的衣服,去廠里的舊宿舍看駱子,順便把準備好的第二天的飯也送過去。舊宿舍還是以前日本人修的工人宿舍,一直沒有拆建,還保持著原來的和式風格。只是經過了十幾年的風吹雨打,變得有些殘破不堪了。

  駱子住的宿舍旁邊,是一個堆放雜物的大倉庫,一般人是不會到這裡來的。郝一湖輕輕的敲駱子的門時,裡邊沒有一點動靜,他以為駱子不在,就直接推門進去,沒想到駱子卻躺在鋪著蓆子的床上睡得正香。於是,郝一湖輕輕地走過去,想要叫醒他,不料沉睡中的駱子突然一個翻身,伸出右手就是一記重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郝一湖的右眼上。郝一湖一聲慘叫,跌坐在了地上。駱子一骨碌爬起來,揉揉眼睛,看清了是郝一湖時,嚇了一大跳:「啊?一湖……怎麼是……你?」

  郝一湖捂著眼睛,表情痛苦的問駱子:「你幹什麼打我呀?」

  「我……我把你當成大花……了……」

  「什麼?大花?大花是誰?」

  「大花……是……李家的……狗……」

  「這是怎麼回事?」郝一湖把手取開,右眼眶已經發青,並腫了起來,駱子手忙地腳亂的要去找東西:「啊……萬精油……得消腫……在哪裡……」

  「駱子哥你別找了,我沒事,你先坐下。」郝一湖知道,在這間家徒四壁的房子裡,駱子不可能找到什麼可以治傷的藥品。前天送駱子回到這裡時,這裡到處都是灰塵和垃圾,好在因為東西少,倒也不難收拾,經郝一湖收拾了的屋子,乾淨整潔多了。現在,屋子還保持著他整理過的樣子,再加上駱子也不再出去亂跑了,他感到了些許安慰。他幫助駱子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然後又拿出推子給駱子理髮。一會兒功夫,駱子從裡到外就煥然一新了,看上去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雖然,他的眼神時不時的還會露出一些怯懦和慌張,但已經完全沒有了那種迷亂……

  郝一湖將帶來的飯盒放在了床邊的一個小矮桌上,這小矮桌算是屋子裡惟一的家具了吧:「駱子哥,餓了吧?先吃點東西,我把明天的飯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留著慢慢吃。我要上班了,白天沒辦法過來,以後就晚上給你把飯送過來。」

  駱子感激地看著郝一湖:「一湖……謝謝你……你真好……」

  郝一湖摸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駱子哥,你快吃飯吧。」

  駱子沒有吃飯,他只是直愣愣地看著自己身上已經洗縫一新的衣服。看著看著,他的眼裡就溢出了淚水:「小風……」

  「好了,駱子哥,你快吃飯吧,不吃飯小風又該不高興了。」

  「哦,好,吃飯。」駱子破涕為笑:「吃飯。」

  見駱子把飯吃完了,郝一湖就問:「駱子哥,你剛才說的大花是怎麼回事?這裡有狗來嗎?」

  「不……大花是以前……鄰居家的狗,那是我小時候的事。」駱子慢慢地說著,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郝一湖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打攪他有些混亂的敘述:「我只記得我和大花一起生活,那時候父母都不在了,剩我和大花相依為命。大花很聽我的話,對別人卻很兇,它就像我的保鏢一樣保護著我。我的父親被抓起來了,好多人到家裡來……我和大花逃啊,逃啊,不知道逃到了什麼地方,好象是個山洞……又好象是個瓦窯,我們躲在裡面,不敢出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肚子好餓啊……我就出去找東西,偷了村裡的包穀回來,燒著和大花一起吃,那時候,有一隻很大很兇的大黑狗追著我們……大黑狗搶大花的東西吃,大花都快要死了……那不是大黑狗,是大黑熊啊……大花就要死了,我抓起棍子就使勁打黑熊。黑熊終於被我趕跑了……可是我的大花……大花啊……」

  駱子抱著章小鳳給他縫補好的另外一件衣服嗚嗚地哭了起來,郝一湖沒有安慰駱子,他想,讓他把心中的痛苦釋放出來,對他的病也許有好處。他的病時好時壞的,現實與夢境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片模糊。好好地把一個人整成這樣,真是造孽啊。

  郝一湖不斷地嘆息著,聽完了駱子斷斷續續的講述。

  這時,他對駱子充滿坎坷且艱辛的童年知道了大概,和自己不幸的童年相比,駱子的童年更悲慘。郝一湖就想,自己小時候雖然也和駱子一樣,遭了不少罪,可是,自從跟了老東家黑銀基後,就漸漸地好起來了,而現在,是越來越好了。可駱子哥的命,怎麼一直就這麼的苦啊?好象是老天存心跟他過不去一樣,將所有的磨難都降臨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為駱子哥承受有些苦難。

  「你是把我當作那隻大狗熊了,所以才打了我吧?」郝一湖嘿嘿一笑安慰駱子:「別擔心,駱子哥,這裡沒有大黑熊。以後要是有誰再來欺負你和大花,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把他們趕跑。」

  駱子看著郝一湖憨厚的笑臉,也輕輕地笑了一下:「謝謝你,一湖……」

  78、駱子又遭遇噩夢

  第二天一早,駱子又被噩夢驚醒了。他的夢話恰好被闖進宿舍里來的民兵聽到了,他們都哈哈地嘲笑著他:「你在睡夢裡叫什麼?大花是誰?哈哈哈哈哈,一個瘋子也敢想女人?」

  駱子仿佛又被重新打入到了那個無盡的夢魘里,他驚恐地瞪著面前的人……此時,那些人已經不是人了,而是向他和大花撲過來的恐怖的黑熊……於是他尖聲大叫起來:「黑熊啊!黑熊來了……大花快跑……」

  「黑熊?黑熊又是誰?你這個瘋子還真是瘋得徹底呢。」另一個民兵揪起駱子的衣襟,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飯吃,說!是誰給你送的飯?你這個反革命……」

  駱子突然像泥鰍一樣,從那個民兵手中掙脫,抓起牆邊的一根棍子,狠狠地就朝那個民兵頭上打去:「黑熊,打死你!打死你……」

  那個民兵沒有絲毫的防備,當即被砸中了腦袋,倒在了地上。駱子並不罷手,口中仍然悽厲的尖叫著,繼續揮舞著棍子追著人就是一通亂打。其他民兵們嚇得抱頭鼠竄,靠門邊的幾個連忙轉身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不好了,反革命向無產階級專政進攻了!」「不得了了,階級敵人殺人了……」

  最後駱子終究敵不過十幾個民兵的圍攻,很快就被他們按倒在了地上,給五花大綁了起來,受傷的民兵也被抬在了擔架上。在往醫院去的途中,駱子被他們又是踢又是打的,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路上。

  一個民兵蹲下去狠狠地擰住了駱子的嘴:「怎麼?想裝死啊,快起來給老子走!」

  駱子痛苦地仰起頭對這個民兵唾了一口,虛弱地罵道:「小日本!」

  「你說什麼?誰是小日本?你這個日本人的狗特務,還想反咬人一口嗎?」被唾了一臉口水的民兵嗖地一下站了起來,對準駱子的肚子狠狠的就是幾腳,頓時,駱子就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起來了,那蹭在粗糙路面上的臉,很快就血肉模糊了。

  「媽的,是你自己找死!」那個民兵咬牙切齒,似乎還不解恨。

  奄奄一息的駱子,依然虛弱地罵著:「黑熊……打死你……日本鬼子……趕出去……」

  其他的民兵也毫不留情地對著駱子猛踢,好像不踢兩腳,就不能表示他們在革命,就不能顯示出他們的威風。原本乾淨的路面,被駱子的血染紅了一大片。

  圍觀的群眾終於有看不過眼的了,他們圍了上來:「我說你們就別打啦!他不就是個瘋子嘛……」

  「連一個瘋子都不放過,你們也忒過分了吧?」

  「也沒見這麼打人的吧,想把人打死嗎?」

  「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如此施暴,這也是革命嗎……」

  被駱子唾過的民兵狠狠瞪著圍觀的人群:「幹什麼?我們這是在鬥爭階級敵人!有誰在發表反革命言論啊,小心老子連你也一起逮起來!」

  「造反派有什麼了不起啊,打一個瘋子,算什麼本事?」

  「就是,一個瘋子也用得著鬥爭嘛?」

  「這些人,就會在一個瘋子身上逞能!」

  ……

  群情憤怒之下,有人故意擠到了前面,把駱子和民兵們給隔開了。一個頭兒模樣的民兵見狀,就呵斥他的人趕緊走,他的手下這才極不情願丟下了駱子,狼狽的離開了。

  駱子氣息奄奄的躺在地上,人們雖然圍在旁邊七嘴八舌地議論個不停,但卻沒一個人願意伸出援助之手把駱子扶起來或送去醫院。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瘋子是一個反革命分子。所以駱子就這樣在大路邊,枕著血泊,躺了整整一天,直到郝一湖聞訊趕來……

  79、平田整地,專挑難啃的骨頭

  到農村來插隊的知青們,通過鍛鍊已經漸漸地適應了農村的生活。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願意上山下鄉,那完全是在形勢的逼迫下被動到農村來的。他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艱難的過著他們不願意過的日子。因為他們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狀況,所以只能在「寬闊的天地里」「作為」一天算一天了。

  可是,也有一部分人是不安於現狀的。他們「上山下鄉」是有想法、有目的,比如郝建華,他就打算在農村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是追著心中那神聖而美好的愛情來這裡的,而來了之後才發現希望渺茫,因為郝建華只有一個,而追郝建華的女知青有十幾個,她們無法改變這種狀況,也無法改變自己爭取來的命運,就索性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先混著再說吧。比如郝亭花,她就是那種為了愛情不計後果、充滿幻想、喜歡熱鬧、喜歡刺激的女孩。她本是追著大哥郝建華來的,但她的這位大哥不僅不看重她,居然還和別人好上了。所以,她後悔,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令她更失望的是,自己的哥哥現在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一個勤勞的莊稼漢了,不分晝夜的耗在莊稼地里,除了管理知青點外還參與生產隊與生產有關的一些工作,整天忙出忙進的,根本就沒時間搭理她。

  既不甘心,又不甘寂寞的郝亭花,總想找點事來做做,一來想解除心裡的憂悶,二來是想引起郝建華的注意。於是,她就在生產隊裡的工作上動腦筋。這個時候,知青點的知青們正在和李家村的村民們平田整地,大搞農田基本建設。

  郝亭花他們每天的工作量是每人完成十四方的土方。就是事先給你量好方量,把高處的土填到低處,誰完成了誰就可以提前收工回家。郝亭花就想,如果有啥辦法把土坡上的土,一下子弄到低處就好了。她正這樣尋思著時,公社的電影放映隊來了,給大家放了一場《地雷戰》的電影。在看電影的時候,郝亭花突然就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姐妹們問她怎麼啦?她神秘的說:「天機不可泄露。」

  晚上回到知青點後,她才把自己看電影時受到的啟發告訴了大家:「我們要把十天的工作量在一天內完成,然後剩下的時間,我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參加的人就報名,不過我話說在前頭,魏軼力除外。我們的活動里永遠不能有她,大家聽到了嗎?」

  自從上次到生產隊果園裡「偷」來水果蔬菜後,郝亭花在女知青們的心目中已經成了英雄,成了她們的領袖。大家見郝亭花這樣說,都舉雙手贊成。

  「那好。」郝亭花儼然一個合格的指揮員:「我現在需要幾種材料,大家想想看,能不能弄到?」

  大家就異口同聲地問:「什麼材料啊?」

  郝亭花說:「木炭,硝銨,還有鋸末。」

  女知青玲玲說:「我爸爸在化工廠工作,我能弄來木炭。」

  女知青莎莎說:「我媽媽是農資公司的,我能弄來硝銨。」

  「好極了!現在就差鋸末了。大家再想想看,我們怎麼能搞到鋸末?」

  「隊裡不是有個木匠嗎,他們家裡應該有鋸末。」一個女知青舉手說道。

  「那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第二天,郝亭花,玲玲、莎莎等幾個以「肚子疼」為由進城弄來了郝亭花要求的全部材料。

  第三天早上,郝亭花帶著女知青們選擇了一個距離平田整地現場較遠的一處連男人們都刨不動的干土坡。這是一個山丘一樣的土坡,土坡下是一條深溝。郝亭花告訴大家,這裡也是今年平田整地的地段之一。大家雖然都按照郝亭花的要求弄來了「木炭」「硝銨」等材料,至於郝亭花想幹什麼,大家卻兩眼一抹黑,誰也猜不到她胡爐里賣的什麼藥。

  郝亭花對女知青們說:「姐妹們,這裡就是我們未來十天、二十天,也許一個月的工作地點。你們不要擔心,不要奇怪,更不要有疑問。現在,我去找隊長和記工員,讓他們來給我們量方量。」

  「亭花姐。」莎莎用鐵杴在土坡上剁了一下,才出現了一個白影影:「這裡硬得像石頭,我們可沒有辦法弄啊!」

  大家忍不住都七嘴八舌的提出了和莎莎同樣的問題,她們對「領袖」今天的舉動不得不產生懷疑了。

  「大家放心。」郝亭花胸有成竹的說:「今天我們不出一點兒力氣,就能在這裡完成最少十天的方量。」

  「十天的方量?亭花姐……」

  「亭花,說夢話吧?別說不幹活了,就是天天干能按時完成工作,我們就『阿彌陀佛』了!」

  「大家放心,只要我郝亭花出馬就不會讓你們失望!我郝亭花什麼時候吹過牛啊?」

  郝亭花在大家的疑惑中,請來了生產隊長和記工員,提出要平整這塊荒坡地。隊長和記工員都瞪大了眼睛:「郝亭花,沒有搞錯吧?就憑你們,要拿下這裡?」

  「隊長放心,我們要是拿不下的話,你不要給我們記工分。」

  「亭花,這可是你說的,你們可不要反悔喲!」

  郝亭花向隊長伸出了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好。」隊長拍了一下郝亭花的手後對記工員說:「給她們量吧,把尺子拉松點,別讓她們吃虧。」

  記工員和隊長用皮尺把這個大土坡量了一下,算出了結果:「這是2490方土,你們6個人,每人一天平地14方,合計就是84方,這樣計算下來,你們就得在30天內把這裡的地平完。」

  「隊長,如果我們在30天內干不完呢?」郝亭花問。

  「30天干不完,就繼續干,但工分只有那麼多。」

  郝亭花來勁兒了:「如果我們提前完成了,是不是這30天就由我們自由支配?」

  「是這個道理。亭花,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呀?這知青裡面就數你鬼點子多。」

  「呵呵,隊長,多謝誇獎。你呢,把這塊地分給我們,把我們的工分計算好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就別管了哈!」

  「亭花,你們挑了這麼個硬地方,沒有鎬頭可怎麼挖啊?」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時候你儘管來驗收成果就可以了。」郝亭花在女知青們的一臉狐疑中,嘻嘻哈哈地把隊長和記工員打發走了。

  隊長和記工員走後,郝亭花就帶著大家在這片坡地上緊鑼密鼓地幹了起來。她們辛苦了一天,終於按照亭花的要求挖開了好幾個洞子。第二天,她們又在亭花的指揮下,在挖的洞裡埋裝配好的炸藥。這個時候,姐妹們已經知道郝亭花要幹什麼了。於是,大家的熱情十分的高漲。

  80、做夢娶媳婦,異想天開

  正在郝亭花帶著姐妹們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郝建華急急忙忙的跑來了。他見到郝亭花,劈頭蓋臉就質問她:「亭花,你們又在搞什麼名堂啊?」

  「哥,我們在平田整地呢!」

  「亭花,你就別再胡鬧了行不行呀?要不是魏軼力說你們在這裡,我還以為你們沒來上工呢。」

  「哥,你別在我面前提那個魏軼力好不好?」郝亭花看見郝建華本來特別開心的,一聽他提魏軼力就馬上拉下了臉。

  「魏軼力怎麼啦?人家也是好意,你們在這裡瞎折騰,要是掙不上工分,到年底就分不上糧食。沒有糧食,你們吃什麼呀?」

  「哥,你就放心吧,我們的工分絕對是知青點最高的!」

  「對!領導,你吶,就別操心了!」一旁的女知青玲玲笑嘻嘻地對郝建華說。

  「線都布好了嗎?」郝亭花不再理會郝建華了,她徑直走到坡頭上在挖出的一個洞口邊檢查大家的工作。見大家都按照要求做好了一切時,她向她們打了個手勢:「大家快撤到安全的地方去!點導火索的工作我來做。」

  女知青們對郝亭花惟命是從,紛紛跑到了安全地帶。然後,她們緊張地注視著郝亭花和另外一個女知青吳麗。這時候,郝建華才看明白了郝亭花的意圖:「亭花,你們這樣干行嗎?」

  郝亭花笑嘻嘻的對知青點的最高領導郝建華:「郝組長同志,請你也撤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們要引爆炸藥了。」

  郝建華擔心的問:「你們想炸掉這個山頭?」

  「是啊!郝組長同志,有問題嗎?」

  郝建華這下也來了興致:「郝亭花同志,沒有問題,我馬上撤離!」說完後他朝著女知青們隱藏的相反的方向跑去……

  郝亭花點著引火索後,拉起吳麗飛快地跑到了事先指定的安全的地方。但是,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任何動靜。

  「不對啊,吳麗,為什麼沒有爆炸啊?」

  「亭花姐,再等等。」

  郝亭花探出頭觀望時,發現一隻小羊在導火索處蹦蹦跳跳:「啊!壞了……」

  其他人也看見了那隻小羊,不知道該怎麼辦,齊齊看向了郝亭花。

  「嘖,那是生產隊裡的小羊羔哩。」亭花皺起眉頭看著那隻不知危險的小羊羔,還擔心地咬起了手指頭:「要是被炸死了,就得扣我們的工分啊!」

  「是啊!」

  「亭花姐,這可不僅僅是扣工分的問題啊!」

  「還有別的問題?」亭花轉過頭來問。

  「這可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啊!弄得不好,我們是要被批判的。」莎莎嚴肅地說道。

  郝亭花看了莎莎一眼,站起來一跺腳,從大石頭後面沖了出去。

  吳麗連忙大叫:「亭花姐,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危險也得去,得把小羊羔就下來吶!」

  「亭花,太危險了!」看到郝亭花跑向了坡道,莎莎也著急地大喊。

  「喊什麼喊啊,不是你自己說的,這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嗎?弄的不好,我們是要被批判的……」

  「那……」莎莎被搶白,回不上話來,只得緊緊盯著郝亭花的背影,默默祈禱:「亭花姐啊,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沒等郝亭花跑上坡去,那邊的郝建華卻先她一步衝到了小羊羔旁邊,他抱起小羊羔後沖郝亭花喊:「亭花,快回去!這裡危險!」

  郝亭花三下兩下撲到了郝建華的面前,從他懷裡接過了小羊羔,兩人一起轉身往回跑,等他們跑到安全的地方時,炸藥還是沒有爆炸。

  女知青們迎了上去,將郝亭花和郝建華團團圍住了。她們七嘴八舌地感嘆:「天啦,你們真是……太危險了……」

  「組長,亭花,你們真勇敢!」

  「是啊,組長、亭花姐,你們是這個!」知青里年齡最小的吳麗衝著郝亭花和郝建華豎起了大拇指。

  郝建華喘息未定,瞪了郝亭花一眼:「你埋的是什麼炸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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