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投敵叛國分子」的兒子(2)
2024-09-21 19:16:16
作者: 陳玉福
這正說著呢,郝亭花推門進來了。郝一湖說:「亭花來了,正好,你陪你媽媽一會兒,我去藥房一趟。」郝一湖走後,郝亭花也不說話,跟個淚人兒似的坐在一邊一直哭個不停。章小鳳說,你這個孩子,我都好了,你哭什麼啊?郝亭花這才「哇」的一聲就撲了上來,說什麼他哥不要她了。
「你哥他咋不要你了?有你這麼乖巧的妹妹他有什麼不滿意的啊?」章小鳳一邊安慰她,一邊心裡直打鼓。你說這雖然是一個鍋里吃飯長大的,畢竟亭花和建華之間沒有血緣關係,這事兒當然不能讓他們知道,可日久天長就顯出端倪來了,亭花打小就對她大哥言聽計從、百依百順,連兩個弟弟都說她偏心大哥,隨著年齡的增長,亭花對建華保持的那份感情越來越明顯,就連章小鳳也看出苗頭來了,亭花肯定是愛上她哥哥了。
「哥是不想看見我才離家出走的,哥他討厭我……嗚……」郝亭花哭得傷心,章小鳳聽了也為她揪心,雖說倆孩子沒有血緣關係,就算結成夫妻也說得過去,但關於他們兩個的身世,現在是絕對不能挑開了讓他們知道的。如果讓他們知道了,依著亭花的脾氣,她肯定會大鬧一場,萬一讓她鬧到外面去被人知道了,他們兩個的前途就徹底完了。
「傻孩子,你哥她是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到農村去插隊,又不是說要在那裡安家落戶,他怎麼會討厭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那我也要去!」
「你要去哪裡啊?」
「我也要跟哥一起去插隊!」
「那可不行!」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哥可以,我就不可以,媽,你偏心!」
「哎喲,你這孩子……媽怎麼會偏心呢,要說偏心,媽也只會偏到我閨女這邊呀。」
「那媽你就讓我去插隊!」
「這事我可不敢做主,得和你爸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只要媽你同意,爸那裡我去說。」
章小鳳知道,郝一湖絕對是拗不過亭花的。雖然明知道,但還是希望郝一湖能夠起點作用,幫她把亭花攔下來。
這時候,郝一湖進來了:「亭花,好好的,怎麼哭上了?」他把一張處方單給了郝亭花:「去,給你媽拿藥去。」
「你聽到我們的話了?」郝亭花走後,章小鳳問:「這可怎麼辦啊?」
「是啊,她是跳著蹦子非要去建華那裡插隊呢。」
「你可要攔住她呀,建華已經跑去插隊了,要是亭花也去了,這走的兩個孩子都不是我們親生的,這事今後要是讓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怎麼說我們哩!」
「沒人知道他們不是咱親生的。」
「話是那麼說……可總得留一個在身邊吧?祖國和設華呢?他們沒鬧著要去上山下鄉嗎?」
「真是怪了,設華和祖國他們兩個都不願意上山下鄉,說什麼要學習我和你,要進工廠,要當勞動模範。」
「美的你,是向我學習呢!」
「那我也是勞動模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低一個大大的檔次嘛,我是省級,你是國級。」
「什麼國級啊,是國家級!」
「對,你是國家級。」郝一湖嘿嘿一笑,習慣性地摸著後腦勺。
章小鳳嘆了口氣:「亭花這孩子啊,她非要去插隊的原因我多少也是知道的,她這是愛上她哥哥了哇。」
「啥?不會吧?」郝一湖愣了愣,又嘿嘿一笑:「他們是兄妹哩。」
「可他們不是沒血緣關係麼……」
「……也是呢。」郝一湖摸摸後腦勺,搖了搖頭:「這可……不好使哩。他們又不知道這回事。你沒告訴他們那個……吧?」
「我當然沒說,可你沒看出來亭花對建華的感情不一般啊?」
「怎麼個不一般哩?」
「你真的是個榆木腦袋啊!你想想看,平時亭花對她哥的態度,就拿吃飯來說吧,每次盛飯她總是給建華多盛一個雞蛋或是一個肉丸子,說什麼話都偏著建華。」
「妹妹關心哥哥,這不很正常嗎?」
「算了,算了,我不想給你說了。對牛彈琴,說了也白說!」
章小鳳氣鼓鼓地扭開臉,郝一湖干坐了一會兒,起身收拾飯盒:「那啥……你好好歇著,我先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哩,你就想跑?」章小鳳轉過頭來:「你還沒說亭花的事到底怎麼辦哩?」
「上頭下了硬指標,咱們家必須有兩個孩子去農村插隊落戶。」郝一湖低著頭悶聲說。
「就讓設華去吧,他中學馬上畢業了。」
「你忘啦,設華上技校了,他整天就在家裡折騰這個擺弄那個,他的老師都說他是天生的工程師胚子。」
「那敢情好啊!應該鼓勵!我就是希望他們哥兒幾個裡面能出來一個工程師哩!」
「就算出了工程師也白搭。現在工廠的機器都停下來了,大家都忙著搞階級鬥爭呢。」
「別胡說了,毛主席不是號召『抓革命促生產』嗎?機器停下來難道就沒有再轉起來的一天?你這個話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說,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的,知道了嗎?我們是工人,只要把技術學到手,就是走遍天下都不怕!」
「你說的對。」
「我哪天說的不對?」
「對對對,你一切都對。」
「那當然。祖國呢,他什麼意思?」
「他呀,把報紙上寫你的文章,寫他哥哥的文章全貼在了床頭上,說一定要進廠當工人,一定要當勞動模範。」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咱們家祖國就是有出息吧?」
「是!祖國有出息!因為祖國像你!」
「那當然。」章小鳳哈哈大笑,但笑了幾聲,就嘎然而止:「哎?這說來說去,最後還是得建華和亭花去上山下鄉,老郝,你這是故意把我往裡邊繞呀?」
「亭花她是鐵了心要跟她哥一起去呀,這不是沒辦法嘛。」
「什麼沒辦法,你老實說,亭花是不是已經把你收買了?」
「這個嘛……嘿嘿……」
「少跟我打哈哈,實話實說。我說老郝,你什麼時候學會跟我來這一套了?」
「嘿嘿……你咋啥都知道哩。」
「我跟你過了18年,還不知道你是啥樣的人?你就是不會跟人玩心眼子,心裡沒底就知道嘿嘿嘿嘿地笑,你還能瞞得過誰呀,就你那點花花腸子,還想跟我繞!」
「這不,你都知道了嘛。」
「你是不是已經答應亭花了?」
「我不答應不行啊!她不吃飯,我……」
「咋的,這個傻丫頭還學會絕食了?」
「可不是嘛!」
「嗯,她的脾氣還真是有點兒像我。」
「就是,亭花的脾氣都跟了你。」
69、英雄真的難過美人關嗎
其實啊,郝亭花上山下鄉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她只是不想讓媽媽傷心,所以才特意從鄉下趕來醫院的。實際上這也是郝一湖的主意……章小鳳知道這一切後,雖然有點惱火,但因為生米已煮成了熟飯,最終也不得不勉勉強強同意了。
郝亭花的脾氣的確是跟了章小鳳,說啥就幹啥,絕不含糊。
前些天,她跟郝一湖在家鬧了兩天絕食,終於取得了勝利,一拿到戶口本,她就立刻去遼海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辦公室辦手續。見到負責人,她開門見山地道出自己是章小鳳的女兒,然後就問:「主任,我們家四個孩子,按規定必須得有兩個孩子上山下鄉,對嗎?」
「對。」
「那好,我要以實際行動向邢燕子、侯雋學習,我也要像我哥哥一樣上山下鄉,到農村安家落戶,做一個真正的社會主義建設新農民。」
「你說的沒有錯,這樣一來,你的兩個弟弟就不用下鄉了。好,不愧是勞動模範的女兒啊,你們兄妹倆都是好樣的!」
「主任,你同意啦?」
「沒問題,我破格批准你啦!」
「主任,我還有個請求,我也要到元房子人民公社李家村生產隊去。」
「那個……兄妹倆都在一個村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兄妹倆在一起才好有個照應啊。」
「章師傅她同意你上山下鄉到農村去插隊落戶嗎?」
「當然了。」郝亭花把戶口本放在主任面前:「我爸和我媽舉雙手同意我去農村接受鍛鍊呢。」
「那……把你們兄妹放一個生產隊也是你媽的意思?」
「是啊。」郝亭花甜甜地沖主任一笑:「所以就請主任你照顧一下嘍!」
「那沒問題,章師傅是全國勞動模範,她的子女就是不上山下鄉也沒關係哩。更何況你們兄妹都是主動提出要去農村插隊的,這樣的先進事例我們還要當作榜樣來宣傳呢。」
主任說著遞給了郝亭花一張報紙:「看看吧,頭版頭條,你哥哥紮根農村的報導。消息一登出,主動到農村去的知識青年一下子就增加了不少!還有好多女孩子,她們都提出要到你哥哥所在的大隊去呢。」
「她們去幹什麼啊?」
「傻丫頭,這你還不明白啊?她們當然是去追你哥哥唄!」
「什麼!」郝亭花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好看的眉毛擰成了一團。主任奇怪地看著她:「這是好事啊,你要替你哥哥高興才對啊!」
「噢,對……」郝亭花自知有些失態,白皙的臉唰地紅了,她坐回座位後,就低頭看報紙上的那篇報導。她雖然眼睛盯著報紙,但是心早就飛走了。她只想早一點趕到大哥身邊去,她不想看到其他的女孩子圍繞在大哥身邊。大哥的身邊,一直以來都有她的身影,現在雖然下鄉了,也不能例外……
轉戶手續辦好之後,郝亭花並沒有和其他上山下鄉的青年一起出發。那樣的話,得等到第二天。此時此刻的郝亭花一秒鐘都不想再耽擱,早已是「去心似箭」,她恨不得能長上翅膀馬上飛到大哥的身邊去。於是,她打起行李,當天就徒步走到了李家村。
在路上,她的心跟在爐子上烤著了一樣,火燒火燎的,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要是晚去了一步,大哥也許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大哥了。
傍晚時分,郝亭花已經坐在了元房子人民公社李家村大隊黨支部的公室里。這時的李延年,竟然沒有認出她來。他很熱情地向她問好,還為她倒水,態度與上一次所見迥然不同。他看郝亭花不住地往窗外望,就說:「你別急,你們知識青年組的組長馬上就來了。」
郝亭花也故意裝做不知情,問:「李書記,知識青年組的組長叫什麼名字啊?」
「哦,巧了,他也姓郝,叫郝建華……哎?郝建華,郝亭花,哈哈,蠻像兄妹的名字呢。」
郝亭花偷偷地笑了笑,又繼續裝做若無其事地說:「哦,是嗎?那我們真是有緣呢。」
「對啊,哈哈,不瞞你說,自從郝建華來我們大隊,這女娃子就跟著他趕趟兒往這裡跑。現在,我們大隊下鄉知青明顯是女知青比男知青要多。哈哈,現在我們大隊都成了明星大隊了……」
李延年正說得眉飛色舞,大隊革命委員會民兵連連長卜學亮進來了:「李書記,郝建華來了。」
郝亭花一聽,歡喜地站了起來。
「李書記……」郝建華大步跨進門,看見了郝亭花。他大吃一驚:「亭花,你……你怎麼來了?」
郝亭花背著手,昂起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哥,我是遼海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辦公室分配來的。」不等郝建華說什麼,郝亭花「啪」的一聲行了一個漂亮的軍禮:「郝組長,組員郝亭花向你報到!」
卜學亮在一邊聽出了端倪,附在郝建華耳邊小聲問:「建華,她真是你妹妹?」
「沒錯,她是我妹妹。」郝建華說著沉下臉,對郝亭花低聲呵斥:「亭花,你這是胡鬧!」
李延年突然轉過身來湊到了郝亭花面前,眯起眼睛瞅了一會兒,「哎呀——我說呢,我說我咋看你這麼眼熟!你不就是那天晚上跑來跟我要人的那個——野丫頭嗎?」他已經認出了郝亭花,她還真是郝建華的妹妹。他感覺這一家子人真是有意思。
現在,他聽到郝建華責備妹妹,便站起來打官腔:「哎,建華,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是積極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到我們生產隊來安家落戶的,你妹妹和你一樣也是積極響應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號召主動到我們這裡插隊的,她同樣是個好青年嘛!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李延年見哥哥郝建華明顯的對這個妹妹有意見,就沖郝建華擺擺手:「郝組長,現在,我把你妹妹就交給你了。你要給我管好了!可別讓她在我們隊裡捅下什麼簍子!」
「是,李書記。」
郝建華皺著眉頭看了郝亭花一眼,欲言又止。在郝亭花得意洋洋的眼神中,他無可奈何的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個亭花也真是的,我走那裡她就跟到那裡,跟口香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在哥哥的嘆息聲中,郝亭花知道自己已經徹底的勝利了。她雀躍地奔上前,挽住郝建華的胳膊:「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你的。你根本不需要當我是你的妹妹,你就把我當作你旗下一個普通的組員,你隨便怎麼使喚我都沒問題。」
郝建華看著郝亭花笑得跟花兒似的臉,又因為有大隊書記在場,他不好再發脾氣。於是,他甩開她的手說:「我當然不會照顧你,既然是你自己主動要求來的,就得積極參加革命勞動,乘早改掉你那一身嬌小姐的脾氣,記住,千萬別給我惹什麼麻煩!」
「是!一切都聽郝組長你的命令!」郝亭花清脆的聲音嚇壞了廊檐下的小鳥,它們撲稜稜的飛走了……
郝亭花和其他女知青們一起,被安排在了青年點最安全的地方。郝建華則和其他男知青一起,住在了青年點的外邊,這樣就可以起到保護女知青的作用。
知識青年點是大隊專門給他們騰出來的一個小院子。郝建華來後,就成了男女知青們的頭。大家在郝建華的帶領下,在這個小天地里刷上了標語、栽種上了花草樹木……現在,這裡的整個環境乾淨、優雅,給人一種既有文化知識又有品味的感覺。
他們每天在郝建華的帶領下,到生產隊的土地上勞作。因為在生產隊勞動是大鍋飯,干多干少基本上都一個樣。所以,大家幾乎不費什麼勁都就完成了生產隊分配的勞動任務,然後由小隊長給他們記上工分。這樣,一天的工作就算是結束了。
70、美女如雲,爭風吃醋
郝建華每天晚上都會給知青們開會,通報大家當天完成的工作量以及評工分的情況。開始在李家村生產隊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加上郝建華只有4個人,且清一色的男人。可是,自從郝建華的事跡見報以後,這女知青就呼啦啦的來了10個人,比男知青多出了一倍多。所以,知青點每次開會都很是熱鬧。郝建華當然知道這些女知青都是沖誰而來的,所以,在她們面前他顯得既隨和又客氣。可面對女知青們爭先恐後向他展開的攻勢時,他是既頭痛又煩惱。但是,他又不好發脾氣,只有想方設法疏遠躲避她們。
這天晚上,郝建華主持的知青點會議,很快就進入了尾聲。他說:「所以,我希望大家克服我們自身的弱點,在磨礪中成長。好了,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吧。」
散會後,有幾個女知青留下了。其中一個就是對郝建華「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魏軼力。只見她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組長,這裡的水一點兒也不好喝,給,這是我從城裡帶回來的蘋果。」
郝建華接過了蘋果,板著臉說道:「魏軼力,水不好喝也得喝,這關係到我們是不是真正的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大問題……你知道嗎?」
魏軼力甜甜一笑:「組長,我知道了。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今後一定注意!」
郝亭花在一邊看見魏軼力向郝建華大獻殷情,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狠狠的剜了魏軼力一眼,本想對她出言不遜,但考慮到她說出了毛主席語錄,也就不敢造次了。於是,她靈機一動改變了戰術。她強壓心中的妒火笑嘻嘻地假裝對魏軼力開玩笑:「喲,魏軼力同志,什麼叫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就是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服穿。既然你這裡有蘋果,就給我們大家也分一點吧?」
魏軼力只拿了一個蘋果,被郝亭花這麼一說,有些尷尬地紅了臉,不過她也很能應對,馬上就換上了笑臉,大方地說:「不好意思啊,我也只帶了一點回來,我自己都沒有吃呢。這個是慰勞郝組長的,他每天帶著我們勞動,要喊那麼多話,比我們要辛苦得多。你說是不是啊?」
有人插話說:「是啊,郝組長是我們的頂樑柱呢,當然要好好地慰勞慰勞了。」
郝亭花笑著說:「嘻嘻,改明兒我也帶點水果給郝組長。郝組長你可不能只吃魏軼力一個人的蘋果哦。」
有位女知青平時和郝建華根本就說不上話,現在見這麼多的人巴結郝建華,拍郝建華的馬屁,就直截了當的說:「看你們說的,大家不都是衝著郝大組長才到這裡來的嗎?幹嘛還酸來醋去的?不過,大家可想好了呀,郝組長只有一個,生殺大權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你們可得有心理準備哦!呵呵……」
郝建華看了一眼說風涼話的酸溜溜的女知青,忍了忍沒有發作。郝亭花見狀,急忙岔開了話題:「哥哥,你要的那本書我給你放枕頭下了。」郝建華感激的看了郝亭花一眼,就從枕頭下面拿起書看了起來。那個女知青見郝建華對她的話沒反應,其他女孩也不付和,反而不好意思了,她連招呼也沒有打,就灰溜溜地走了。
郝亭花沒能讓魏軼力出上丑,心頭更是堵得緊。她看魏軼力時,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看著魏軼力那充滿自信而又得意的笑容,郝亭花真想衝上去撕她的臉。郝建華在這種亂鬨鬨的氣氛中,沒心思看書。當他發現妹妹還在和魏軼力賭氣時,就半開玩笑:「亭花,是不是小魏沒有給你蘋果吃你就生氣了?來,哥分一半給你。」
郝亭花一把推開了郝建華的手:「我才不稀罕呢!我怕中毒!」
「亭花,你在說什麼吶!」郝建華有些生氣了,責備寫在了臉上……
「亭花,這蘋果很乾淨的,我已經洗過好幾遍了,怎麼會有毒呢?你如果不放心,我幫你把皮削掉好嗎?」魏軼力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似乎對郝亭花的故意找茬一點都不生氣,依然微笑著看著郝亭花,非常溫柔非常體貼的對她說。郝亭花見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就變本加厲的瞪著魏軼力,很想上去撕掉她那張偽裝的漂亮的面具,看她還有什麼資本敢這樣明目張胆地勾引她大哥!
郝建華見郝亭花越來越不像話了,就生氣的轉過身去看自己的書了。魏軼力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和另外兩個女知青說笑著……
此時此刻的郝亭花似乎忘記了她和郝建華的兄妹關係。過去在家裡,哥哥郝建華總是有意識的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現在,哥哥仍然在有意無意的繼續著這種距離。可郝亭花沒有把原因歸結到她們的兄妹關係上,而是把帳全都算到了魏軼力的頭上。她本是滿懷信心來李家村的。可是,她發現,她每次滿心歡喜地去找郝建華時,他不但從不給她好臉色,而且還故意地當著她的面對這個魏軼力好。
其實,魏軼力和郝亭花一樣,當然也是趕著趟到這裡來追郝建華的。在李家村的女知青當中,她是最自信的一個。因為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家庭條件也特別的好。所以,她就有恃無恐,大膽到常常當著大家的面向郝建華示好。而郝建華呢,似乎已經抵擋不住她猛烈的進攻了。看情況,郝建華很有可能會成為魏軼力的俘虜。這一點,郝亭花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然而,面對郝亭花的無理取鬧和故意找茬,魏軼力根本就沒有當一回事兒。她把這一切都看成是妹妹在哥哥面前、她這個「未來嫂子」面前的一種「撒嬌」。
郝亭花在一般情況下,也是見好就收。她不敢把事兒做得太過,她怕真的惹火了郝建華,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所以,她只得把恨往肚子裡吞。
郝亭花其實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她對郝建華的占有隻能停留在妹妹對哥哥的感情基礎上。而這種占有隻能是表面上的東西,她根本無法控制哥哥的意念和行動,她非常明白她和魏軼力競爭的結果肯定是她輸得一敗塗地。可笑的是,她根本沒有資格參與競爭,因為她是郝建華的妹妹,實際上根本也沒人跟她競爭,是她自己在跟自己較勁而已。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郝亭花才感到苦惱。有時候,她想,如果她和郝建華不是兄妹的話,那麼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與魏軼力競爭了。可是,事實總歸是事實,她和哥哥郝建華之間,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如果!
郝亭花心裡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生性好強的她,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和真正的內心,這一點她真的非常像章小鳳。所以,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哥對別的女人好,只能任血和淚在自己的身體裡嘩嘩啦啦地流;她不能在哥哥面前像魏軼力一樣大膽的表達愛慕之情,就只好把這一切默默地埋葬在心裡了。因此,她在表面上,也只能在表面上依然保持著那種寸土不讓的倔強與辛辣。更為難受的是,她還不敢讓郝建華察覺到她這種難為情的心思。因為,她害怕郝建華再像上次離家出走一樣,為了躲開她而再次逃走。
很顯然,她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認輸,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選擇。現在,她就連多看郝建華一眼都要小心謹慎,既不能讓他發現她對他的愛慕之情,也不能讓別人有什麼想法。所以,她不但要忍受別人對哥哥或哥哥對別人的溫柔,而且還要忍受哥哥對她的冷漠……
71、她連當情敵的資格都沒有
郝亭花儘管不敢在郝建華面前做得太過分,但還是無法掩飾因忌妒對魏軼力產生的厭惡和憎恨。一天晚飯後,她們又一次在知青點的院子裡唇槍舌戰起來了。面對魏軼力的忍讓,她還回去的仍然是冰冷和刻薄:「你討好我有什麼用呢?我哥就是一輩子單身,他也一定不會娶你的!」
「亭花,你說什麼呢?」魏軼力的微笑已經有點勉強了。
「聽不懂中國話呀?那你就趕緊回去多讀點書吧,你父母不都是大學老師嗎?正好讓他們好好地教教你,等你把中文學會了,再來追我哥吧!」
「亭花,你……」
「我什麼呀?還是說你自己吧,是因為急著想嫁人,才連好好的大學都不讀了,對嗎?你是專門跑到這種地方來找男人的,對不對?那我告訴你吧,我哥他的眼界兒高著呢,不要以為送兩個蘋果就能當我的嫂子,我們家的門檻也不是那麼好進的!」郝亭花辛辣的話語過於直接,魏軼力的臉也終於掛不住了,大眼睛裡一下子溢滿了淚水,「郝亭花,你太欺負人了……」
「喲,我說錯了嗎?你心裡不就是這麼想的嘛!」看到魏軼力的狼狽樣,郝亭花心裡覺得很解氣很舒爽:「我只不過幫你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且只是一部份而已,還有更陰暗的我就不說了。」
「我怎麼你了?你這樣恨我……居然還有什麼更陰暗的啊?」魏軼力回頭用淚眼看著走過來的郝建華:「建華,你看亭花她……」
「亭花!」郝建華終於發火了,他生氣地瞪著郝亭花:「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啊?」
「哥,我說什麼了啊?」
「你……亭花,我說人家魏軼力又沒有惹你,你這是幹什麼啊?」
「我幹什麼了啊我?」郝亭花倔強的、幽怨地回瞪著郝建華。郝建華非常了解妹妹眼神中的含意,他飛快地轉開臉,對魏軼力說:「魏軼力,你別在意,我妹就這個糟脾氣,那都是被我們家給慣的。」
「哥……」見郝建華不但護著魏軼力還數落她,郝亭花一時間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當看到郝建華居然體貼地給魏軼力擦眼淚時,她又強忍著難過對郝建華冷嘲熱諷道:「哥,小心糖衣炮彈的攻擊啊!你身為國家級勞模的子弟,要好好想清楚自己的立場,可別讓資產階級的小恩小惠就給收買了哦。」
說完,郝亭花忍住了快溢出眼眶的眼淚,大踏步的走向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其他女知青們,而且故意大聲而興奮地說:「姐妹們,走,我帶著你們采野果子去!」
郝亭花和女知青們回到宿舍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真的開始忙碌起來了:「各位,趕快,準備幾隻小手電,搓一根10米長的線繩子,找一根大頭針,再找一小塊肉,一小團面,口袋嘛,多多益善。」
「亭花,要這些東西幹什麼啊?」
「當然是去——摘果子啊!」
「可是幹嗎還要肉啊?」
「嘿嘿,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亭花,我們跟你這樣胡鬧,讓你哥知道了可不得了哦。」
「所以我們要秘密行動,千萬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如果誰敢去告密,我們就拔光了她的衣服批鬥她!」
「哈哈,亭花,你好壞哦!」
「亭花姐,你放一萬個心,我們絕對不會出賣你。因為啊,跟著你絕對有好事兒!」
「哈哈,那就好!姐妹們,咱們出發吧!」
72、用巧計夜襲,滿載而歸
郝亭花帶著一群女知青,趁天黑小心翼翼的摸到了生產隊的果園外。
「亭花,原來你帶我們來摘這裡的果子呀?」
「怎麼?難道這裡的果子不好吃嗎?」
「不是啦,是這個園子裡有條大黃狗,像老虎似的好可怕,我們可不敢進去。」
「別怕,山人自有妙計。呵呵……」郝亭花自信地拍拍胸脯:「跟著我,就是了。」
女知青們戰戰兢兢地跟著郝亭花,順果園的牆根溜了半圈,發現東面牆角有一個直徑一尺多寬的排水口,郝亭花用手電筒照亮了排水口,然後拾起一塊石頭順著排水口的洞扔了進去。響動過後,猛地從黑暗裡衝出一條大狗來,猩紅的舌頭吊出來足有半尺長,兩隻眼睛閃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就在它往排水口撲了過來的時候,躲在郝亭花身後的女知青們早已嚇得擠成了一堆兒,瑟瑟發抖……郝亭花卻只輕輕笑了一聲,她滿不在乎的樣子給了大家一個定心丸。只見她不慌不忙的把準備好的繩子從牆頭輕輕地拋了進去,原來她是用繩頭上的肉和麵團,去引誘大狗。狗畢竟是狗,馬上就貪婪地撲上來,張口就把麵團和肉吞進了肚子裡……郝亭花瞅準時機,使勁一拉繩子,繩上的鐵勾就勾住了大狗的喉嚨,痛得它絲絲嗚咽,卻再也發不出狂吠聲了。
郝亭花把繩子交給了身後的一個女知青:「抓好了,千萬別鬆開。否則,我們就麻煩了。」
「亭花姐,你放心吧。我不會鬆開的。」
郝亭花命令大家:「姐妹們,走,跟我鑽洞進去!」
郝亭花第一個從排水口鑽了進去,緊接著,其他女知青也魚貫而入。進到園子裡,見那隻平素兇狠可怕的大黃狗直挺挺地立在牆上,一動不動,跟假的似的。姑娘們捂著嘴笑了:「亭花姐,可真有你的!」
她們走到了菜園子裡時,郝亭花扯出了一個麻布口袋,像個指揮戰鬥的將軍一樣,揮手指向面前的果園:「姐妹們,這裡什麼都有,趕快開工幹活啦,兩個人去摘果子,兩個人去摘菜,兩個人刨土豆,剩下的跟我去轉轉,看還有什麼好東西。」
大家不能亮著手電明目張胆的行動,只能藉助朦朧的星光弓著腰慢慢地摸索起來……
忙碌了半個晚上,她們一個個終於滿載而歸。到了知青點,她們又悄悄的進到了宿舍里。頃刻間,地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這下好了,我們有菜吃了。」
「謝謝亭花,我都十幾天沒有吃過菜了。」
「姐妹們,大家趕快把這些東西藏進床底下,別讓人發現了。我現在去偵查一下我哥在幹什麼,大家記住了,我們偷菜的事可千萬別讓我哥知道!還有那個魏軼力,她想方設法的討好我哥,也不能讓她知道!」
「遵命!」女知青們此刻已經把郝亭花當成了她們的救世主,只要她說的話沒有一個不聽的。她們一個個嘻嘻哈哈,一邊吃一邊藏,很快就把水果和蔬菜藏好了……
73、追到知青點的獨生女,終於贏得了愛情
郝亭花悄悄的出門,躡手躡腳的來到了離女知青宿舍不遠的男知青領地。
郝亭花不知道,就在她帶著女知青們去偷果子的時候,魏軼力已經向郝建華表白了她對他的愛慕之意。而郝建華也欣然接受了這份熱烈的感情。他們這麼快就確定了戀愛關係,可以說和郝亭花有一定的關係,經她那麼一鬧,反而加快了魏軼力和郝建華在一起的步伐……郝建華對魏軼力說:「既然亭花口不擇言揭開了我們之間那層神秘的面紗,彼此欣賞的我們,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呢?」
求之不得的魏軼力含情脈脈的迎著郝建華期待的目光,馬上就投進了他的懷抱……
「建華,亭花她說得沒錯,我就是追著你來的。我是家裡的獨生女,按國家的政策我完全可以不必插隊,但我在看了關於你的報導後,被你的壯舉深深地打動了。於是,我毅然決然離開了那個雖然溫暖舒適但只會助長我嬌寵習性的家,來到農村和你一起接受鍛鍊。建華,我沒見到你之前對你只有仰慕和崇拜之情,但見到你之後我又被你英俊帥氣的外表所吸引……現在,我除了對你的仰慕和崇拜之外我還深深地愛上了你。你不僅是我們這一代青年的楷模,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白馬王子。我愛你,建華。我不奢望你能馬上回應娶我,但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你美麗的新娘。建華,我有可能成為你美麗的新娘嗎?」
「軼力,其實我並沒有新聞報導的那麼好,更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建華,請你別否定自己的完美,無論你怎樣,我現在的這顆心,都只為你而跳動。」
「軼力……如果有一天,我真正成了你說的英雄的話,我一定會牽起你的手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是,現在不行,現在我沒有娶你的條件。」
「建華,你已經非常非常的了不起了。我爺爺曾經說過,不管做任何事情,只要下定了決心就成功了一半。而你不但下定了決心,且付諸了行動,你已經成功了。」魏軼力用火辣辣的視線緊盯著郝建華,就是瞎子都能感覺到她對郝建華的感情的強烈,更何況雙目炯炯的郝建華自己。被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喜歡並傾慕著,郝建華的虛榮心算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這哪算是成功呀,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離我的期望還差得遠呢!軼力,我答應你,等我真正成功了的時候,我一定捧著鮮艷的玫瑰花向你求婚。」
「建華,你說的成功要什麼時候啊?」魏軼力忽閃著大眼睛,眼中流露出驚喜和期盼。
「很快,你就等著做我的新娘吧。」郝建華頗為自滿地說。
「很快究竟是多久呢?」
「一年,一年差不多吧。」
「真的?這麼快呀,我還以為你所謂的很快最少也要三年五載呢!」魏軼力毫不掩飾她的歡快心情,嬌媚地沖郝建華一笑:「我等你。建華,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輩子我都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