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邂逅

2024-09-19 19:02:10 作者: 陳玉福

  這一天,黑銀基送完貨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幾個地痞在一家布料鋪子門口毆打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那個被打的孩子蹲在地上,死命的抱著頭護住要害,既不還手,也不告饒。

  黑銀基看這個少年很硬氣,就出手把他救了下來。一問才知道這孩子是看到幾個地痞在幹壞事,就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結果就被抓住毒打了一頓。

  「這就是你管閒事惹的禍啊。」黑銀基帶少年到旁邊的一家飯館,讓他洗了臉,還買了一碗麵給他吃:以後管住自己就可以了,別人的事你最好別管。

  「是他們做了壞事啊……」少年說著,埋頭扒拉麵,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黑銀基頓生惻隱之心,這孩子剛才被人打都沒見哭的,現在卻這麼難過,到底還是個孩子啊。看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有好幾處已經破皮了,臉也被打腫了,小身體瘦骨嶙峋的,應該是受了不少苦。但這孩子的模樣倒生得還算周正,眼睛又黑又亮,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沒啥心機的孩子。黑銀基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那個下落不明的兒子,忍不住在少年的身上來來回回看。看著看著,就看出了心事:這個孩子的年紀正好是兒子當初丟失時的年紀,到如今,兒子要是命大還活著,應該都是二十好幾的一條東北漢子了。只怕是父子見了面也誰都不認識誰了。黑銀基想著想著,心下一陣酸楚。

  希望自己的兒子在外面也能有好心人給他一碗麵吃。黑銀基感懷不已時,就有了收留這個孩子的意思。他摸摸少年的頭,笑道:「對,是他們不對,你是個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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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爺……」少年不再說話,低頭吃著面。看他吃飯的樣子,黑銀基就知道他已經餓了幾天肚子了。黑銀基二話不說,又給他要了兩碗面。

  看少年三碗面下肚,面色紅潤起來,一雙黑黑的大眼睛也越發的明亮了。黑銀基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家人呢?」

  「我叫郝饅頭……從鄉下來。我的家人……爹和娘,還有妹妹全讓日本鬼子打死了。我……」少年說著,開始用手背抹眼淚。

  「哦……」黑銀基一時也找不到話來安慰少年。又摸摸他的頭,「郝饅頭……你為嘛起了這麼個名字?」

  「我爹為了能讓我吃上饅頭,不餓肚子,就給我起了個饅頭的名字。」少年抹了一把淚,低著頭,慢慢地說。

  「噢……好了,你與我也算是有緣,我也看你這孩子老實。從現在起,你就到我的銀基加工廠當學徒,以後就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郝饅頭瞪大了眼睛,看著黑銀基,嘴巴囁嚅了幾下,就「撲通」一聲跪在了黑銀基面前,連著磕了三個頭,「謝謝大爺,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恩人……」

  黑銀基接受了這個磕頭,「不過啊,你的名字得改。」

  郝饅頭連忙說:「改,改,你老人家收了我,我就是你兒子,你改吧。」

  黑銀基看這孩子還蠻機靈的,心下更是喜歡了,就笑道,「好,我會收你為義子的。名字嘛,你大哥黑一江不在了,你二哥黑一海又在日本念書。江、海、湖、河,好了,你就叫黑一湖吧。」

  郝饅頭使勁點頭:「黑、一、湖,爹,黑一湖這個名字好,我喜歡。」說著又磕了三個頭。

  黑銀基這才拉起少年,「起來吧……你還是叫我東家好,等你出徒了,出息了,我再正式收你做我的義子。」

  「知道了,東家。」

  黑銀基領著黑一湖回到了家中。剛進門,管家路一辛就喜滋滋地迎上來,「東家,好消息啊。」

  黑銀基今天平白收了個乾兒子,心情總算是難得地好了起來,他不慌不忙地走進廳房,坐到太師椅上,端起剛送上來的茶抿了一口,這才抬頭不緊不慢地問:「路管家,看你這麼高興,到底是什麼好消息啊?」

  「這個好消息不要說讓我高興,要是東家你聽了還會更高興。」路一辛早就注意到了東家今天的心情與往日不同,還看見他帶了個後生小子一起回家,就猜測這個孩子和東家的關係。

  「哦,那快告訴我,讓我也高興高興。」

  「少東家回來了!」

  聽到路一辛的話,黑銀基的手一抖,茶水濺落在了衣襟上。他連忙把茶杯放下,「什麼?你是說一海從日本回來了?」

  「是啊!少東家他學成歸來了!」

  「那我們趕快去接他呀。現在就走。」黑銀基摸到旁邊的拐杖,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

  「東家,少東家已經回到遼海了。」

  黑銀基喜出望外,連忙向屋外張望:「人呢?快讓他進來吧。」

  路一辛有些躊躇地猶豫了一下:「那個,少東家他……他讓遼海東洋製造廠的日本人接走了。」

  「日本人?他們為什麼接他?」

  「好像要讓少東家出任遼海東洋製造廠的大管事。」

  「什麼?」黑銀基一下癱軟在了太師椅上:「這個忤逆……不行,得把他叫回來!」

  路一辛連忙上前按住黑銀基:「東家莫急,我想少東家會馬上回來的。你放心在家等他回來吧。」

  黑銀基望著路一辛:「他會回來嗎?」

  路一辛點點頭:「東家,會的,少東家一定會回家來的。」

  黑銀基這才鬆了口氣,嘆息一聲,「好吧。他回來後,馬上讓他來見我!」

  「是,東家。」

  「一湖,你進來吧,這是路管家,他是我們廠里的大管事。」

  黑銀基招呼一直站在門外的黑一湖進屋,指著他對路一辛說,「路管家,這是新來的學徒,沒有父母,孤身一人,你給他立個字據吧。」

  三人去了書房,路一辛拿出紙硯筆墨,鋪在書桌上,「東家,你說我寫。」

  「三年學徒,工錢為零;跌打損傷,沒有醫金;走失拐帶,責任兩清;出徒滿師,另行立據。雙方情願,依據為憑。」念完這些內容,黑銀基又補充一句:「這孩子現在跟我姓,名字叫黑一湖。」

  路一辛寫完後,讓黑一湖在字據上摁了手印。

  黑銀基收起字據看了一眼,對路一辛說:「路管家,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我累了,你們下去吧。」

  「行。小兄弟,我先帶你去住的地方吧。」

  在去宿舍的路上,路一辛打量了黑一湖好幾次,黑一湖便忍不住問他,「路管家,我怎麼了嗎?」

  路一辛一笑,「哦,沒怎麼。你原來不姓黑的吧?」

  「嗯,我原來姓郝。叫郝饅頭。」

  「那你知道東家為什麼要改你的姓名嗎?」

  黑一湖搖搖頭:「只要能吃上飯,姓什麼都行。」

  路一辛站住,看著黑一湖:「話是這麼說,可是,你自己要有主意啊!」

  「能吃上飯,就是主意。」

  路一辛搖搖頭,有些無可奈何,「好,你說的也對。你,知道壓迫嗎?」

  黑一湖不知所云:「壓迫?不就是手藝嗎,我一定好好學。」

  路一辛再次搖搖頭,「你有空常到我的住處來,我給你講講,你聽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會明白不少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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