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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父債女還

2024-09-19 19:02:07 作者: 陳玉福

  池田一郎把車直接開到守備隊駐地敦村的家門口時,胖得幾乎連軍服都要撐破的敦村一直在門外張望。他看見車停下後,連忙跑過去把車門拉開,然後卑躬屈膝將池田一郎迎進了門。池田一郎一把將敦村推開,徑直走進了惠子房間。屋裡,惠子側身坐在炕邊,低著頭默默地繫著衣服帶子。池田一郎一下子折斷了手中的鞭子,「八格牙魯!」

  池田一郎見惠子無動於衷,便回頭對跟在後面的敦村大吼:「給我封鎖所有路口!馬上把那個混蛋給我抓回來!」

  

  敦村點頭哈腰連說是是,屁滾尿流地跑到外屋去打電話去了。

  池田一郎看著惠子,發現她似乎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滿不在乎,只是很平靜地坐在床邊。此時此刻,她的衣服已經整理好了。他假咳了一聲,惠子表情淡然地看了他一眼。

  「惠子小姐,究竟是怎麼回事?」

  惠子瞥了一眼屋外,有些輕蔑地苦笑了笑,「這都是他幹的好事!」

  池田一郎一愣,「他?他是誰?你父親?」

  惠子越發笑得冷漠,語氣里滿是譏諷和憤恨:「今天下午,他強暴了一個14歲的中國女孩!」

  池田一郎吃了一驚,但小眼睛一直盯著惠子,「你是說……是你父親——敦村君乾的?」

  惠子點點頭:「是,就是他幹的。真是令人髮指,我都替他感到羞恥!」

  池田一郎眨了眨小眼睛:「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惠子搖搖頭,淡淡地說:「我告訴您這些,不是為了讓您懲罰他,而是想讓您明白,用武力和野蠻是不可能征服這些中國人的。」

  說完,惠子從地上撿起了那本《論語》,輕輕地撫平了上面被淚水打濕後留下的褶皺。

  池田一郎的視線也落在了那本《論語》上,「你是說……」

  惠子轉開臉,神色有些憂傷地看向窗外:「他是個正人君子,他並沒有碰我。」

  池田一郎:「什麼……」

  惠子知道,她恐怕永遠也不會忘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更忘不了那個自稱是「鬼難拿」的男人。當她聽到他說自己的父親對一個年僅14歲的中國小女孩實施了禽獸不如的暴行後,她的心裡難受極了……當她明白「鬼難拿」深夜造訪,是為了給同胞復仇時,她不準備反抗了。她這樣做並不是怕死,她覺得父親欠下的債應該由她這個女兒來還,不是有句話叫父債子還嗎?她非常了解那種仇恨,尤其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她也絕不能容忍如此禽獸不如的惡行的,哪怕這種惡行的製造者是自己的父親。

  惠子明白,身為侵略者一方的自己,不管是否參與了這場戰爭,都會理所當然地被中國人當作復仇對象。對於自己要無辜承受這樣的遭遇,她無話可說。所以,她不再反抗,開始在那個男人面前脫衣服。

  在解衣帶的窸窣聲中,男人突然發問,「你會說中國話?」

  「是。」惠子點頭回答,手指在取下腰帶時猶豫了一下,便很快地脫下了外衣。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抓住了惠子的肩膀,撼動著她憤怒地大聲問:「那你說,你們這些小日本不好好的呆在你們自己的國家,跑到我們中國來幹什麼?」

  惠子被他嚇了一跳,恐慌地縮起被抓痛的肩膀,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她死命地搖頭,「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到中國來,可是,我說了能算嗎?我爸爸……」

  「別提那個混蛋!」

  惠子渾身一顫,恐懼地望著男人,雙手緊抓著和服的衣襟,「好……我、我不提他了……」

  男人看著她不斷滾落的淚珠,鬆開手,嘆了口氣,「你……不要害怕,我……我和你那個混蛋爸爸不一樣。」

  惠子看到男人近在眼前那張充滿陽剛之氣的英俊臉龐,突然間沒有了憤怒和仇恨……她停下了脫衣服的動作。她看著他已經變得柔和了的表情,有了一種對異性的嚮往。她紅著臉低下了頭,「我知道……」

  「你磨蹭什麼,快給我脫!」男人忽地站起身,語氣又突然變得有些煩躁了。

  惠子雖然低著頭,但她能感覺到男人投放在她身上火辣辣的視線,那目光灼得她的臉也一起發起燒來。她背對著他,將最後一件衣服脫下,露出了光潔、雪白的背。在這個時候,惠子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女的矜持和害怕,她準備將自己獻給身後的這個男人。首先是為父親贖罪,也為日本人贖罪。其次是為了面前的這個瀟灑的、孔武有力的男人。她早就聽說過關於這個男人的種種事跡,他是中國人心目中的英雄,是日本人眼裡的煞星,他的英名傳播四方,日本人恨他,也怕他,中國人卻崇拜他,愛他。而她,撇開國籍和立場,作為一名女子,也同樣欽慕他,暗戀他。這樣的英雄,這樣的男人,誰能不愛?

  惠子突然覺得自己何其幸運,能夠得遇這樣的真漢子、大英雄。她深知自己面臨的命運與歸宿,愛情與浪漫與她無緣,不要說那名被她父親糟蹋了的女孩,就算是她自己,也同樣免不了成為戰爭的犧牲品。與其讓那些被軍國主義思想洗腦的戰爭狂人玷污她的清白,她寧願選擇將自己給予這個仇恨著她們日本人的男人。她將把這次經歷當做是一場美夢,無論將來是否去慰軍還是嫁給池田一郎的兒子為池田家的兒媳婦,她都可以把這場美夢當做是永久的回憶,以此熬過以後那些難以忍受的歲月。

  這個男人,將成為她的第一個男人,也將成為她這輩子唯一思念的男人。惠子幾乎是懷著無比美好的憧憬和嚮往,來迎接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惠子還是顯得有些緊張,不過這像是在洞房花燭夜,新娘面對新郎的那種羞澀和緊張。她將雙手環抱在胸前,不敢轉過身去。她就像一個在洞房中心慌意亂的新娘,在等待著幸福的那一刻……

  她閉著眼睛等著他來擁抱她,或者是強暴她……

  「把衣服穿上!」就在她幸福的期盼著男人「強暴」她的時候,她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惠子愣住了:「什麼?」

  「把衣服穿上!」男人又重複了一遍。

  惠子回頭,看見男人背對著自己:「你……」

  「咋的?又聽不懂中國話了?」男人的話低沉有力。

  惠子大著膽子問:「你不要我了?」

  男人悶聲說:「是。」

  惠子感到了一陣失落,她顧不上害羞,鼓起勇氣說道:「先生,我……我願意……」

  男人從炕上一把抓起惠子的衣服,甩到她身上,「不行!快點穿上!我還有話要說。」

  惠子又羞又窘,只得穿上了衣服。她一邊慢慢地繫著腰帶,一邊偷偷觀察著男人的神色,似乎男人並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她失望之極,神色也變得哀傷起來。她整理好衣服後,輕輕地對他說道:「鬼難拿先生,你說吧,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對你那個混蛋爸爸說,我睡了你!」

  惠子再次吃驚,怔怔地看著他,「你……不行!這對你不公平!」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但說出的話卻並不是真的那麼兇狠:「聽話!要是不按我說的去做,我要了你的命!」

  惠子看著匕首,也不再害怕,只是輕嘆了一聲,她想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一個中國男人的魅力,他是真正的君子:「先生,放心,我一定按你說的去做。」

  ……

  池田一郎聽完惠子的講述後,小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幾下:「那你剛才為什麼衣衫不整?」

  惠子笑道:「我是要讓我爸爸和那些把中國人不當人的同胞知道一個道理。」

  池田一郎:「什麼道理?」

  惠子的聲音一下變得冷漠又生硬:「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用武力和野蠻是不可能征服中國人的。」

  池田一郎的視線再次落在惠子手中的那本書上,「惠子小姐,看來你中……中國文化的毒很深啊!」

  惠子冷冷一笑,用手指輕輕摩挲著書本封面上的那兩個字,說出了意味深長的話:「中國文化怎麼會有毒呢?相反的,是我們日本人身上有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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