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秀秀上到三樓，然後轉過身看著還處在台階上的許文力和劉蓓蓓，問道：「你們要住一個房間？」

  許文力忙說：「不，不，一人一個房間。」秀秀果然露出了舒心的笑。

  劉蓓蓓也趁機說：「我跟他沒什麼的，只是碰巧遇到結了個伴。」

  秀秀卻反而表情又嚴肅了，她往前走了幾步，許文力和劉蓓蓓也上來了。

  秀秀指著最前面兩個房間說：「就這兩間房，你們先住下來，明天上課。」

  秀秀說完就轉身下樓梯了。許文力和劉蓓蓓又面面相覷。

  「她怎麼一點也不熱情，也不問我們餓不餓？」劉蓓蓓說。

  許文力說：「是啊，我也感到很意外，可能是現實和網絡的差距吧，在網上我和她聊得很投機的。」

  許文力見劉蓓蓓還愣著，便提醒說：「進房休息吧，先睡一覺，我睡這間。」

  許文力睡靠樓梯口的這間，兩人都擰開了門，裡面擺設像賓館，劉蓓蓓看了看許文力的房間，許文力也在門口看了看劉蓓蓓的房間。

  

  許文力說：「那我們就睡吧。」

  劉蓓蓓說：「恩，你出去的時候就叫我啊。」

  許文力說：「那當然。」

  劉蓓蓓進了自己的房間，朝許文力笑了笑後，關上了門。

  許文力也回房間，關上了門。

  房間裡有一張床，浴室，衣櫃，桌台，桌台上有一大瓶礦泉水，並沒有其他食物。許文力大口喝了幾口水，洗了個澡，然後躺在床上睡起來，床單被套都是白色的。

  床很柔軟，許文力覺得很舒服，很快睡意來襲。就在快睡著的時候，許文力覺得耳邊很癢，睜開眼一看竟然是草進入耳邊了，才猛然發覺身子下面硬挺得痛，竟是睡在草地上！往頭頂上看，是天空和太陽，許文力感到異常恐懼，腦袋又昏昏沉沉的，眼睛也被太陽光刺得模糊了，想站起來看個究竟卻又站不起來，眼睛再想看清東西也看不清，還有陣陣風吹來。

  許文力翻來覆去著，漸漸才弄清自己還是在床上。可一會兒後又有這樣的幻覺，等再次清醒後，許文力用被子蒙住頭睡，漸漸才睡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許文力醒過來了，許文力有些驚慌地想是否應該給麗娜或者哪個朋友打個電話，肯定有人打過他的電話，他打算去找秀秀藉手機。

  許文力打開門，走到劉蓓蓓的房間門前，敲了一下門，門便被打開了。劉蓓蓓看著他，「哎，你先進來。」劉蓓蓓說。許文力進來後，劉蓓蓓關上了門。

  「我總覺得這裡不對勁，我想回去了。」劉蓓蓓哭喪著臉說。

  許文力故作淡定地說：「先見一下校長，見見你聯繫的那個老師，要回去也得明天，現在天又快黑了吧。」

  劉蓓蓓拉開窗簾，指了指外面，說：「太陽還很高啊，這附近應該有摩的出租，坐摩的到縣城住一晚都比這裡好，到現在我們還只見過秀秀，人都到哪兒去了，她又這麼冷淡。再不，我也要借她手機給我媽打個電話。」

  許文力說：「我也想借她手機打電話，我們現在就下去。」

  劉蓓蓓說：「哎，你剛才睡得怎樣？」

  許文力想了想，他不想嚇著神經已經很脆弱的劉蓓蓓，便說：「睡得很好啊。」

  劉蓓蓓睜大眼睛看著許文力說：「是嗎？我怎麼睡著睡著就好象自己睡在野外了，好幾次都這樣，真是折磨人，如果我今晚還睡這裡，我要跟你一起睡。」

  許文力愣了愣，表情有些苦笑，劉蓓蓓說：「我又沒別的意思，咱們都不脫衣服，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許文力笑了笑，說：「我當然不怕你對我怎樣，你不怕我對你會怎樣？我怕我會忍不住的。」

  劉蓓蓓嘟了嘟嘴說：「就算你要對我怎樣，我也不怪你，我現在能信任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許文力說：「那好吧，我們先下去找秀秀藉手機吧。」

  兩人下樓來到秀秀先前走出來的教室門前。許文力敲了敲門，喊道：「秀秀，我是許，秀秀，我是大山，秀秀，我是許文力。」他還是覺得說自己是許文力比較合適。校園裡這時靜得出奇，連鳥兒的叫聲都沒有。太陽還在正空中，那麼現在是中午時，學生們吃過午飯了嗎？

  見沒有反應，許文力又開始連續敲著門，劉蓓蓓突然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指著中間教室的方向，許文力看過去，發現秀秀站在中間教室左側的門口。

  兩人朝秀秀走去，秀秀的神態表情和先前差不多一樣。

  許文力看著身體斜側著的秀秀說：「秀秀，我和她的手機都弄丟了，想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

  秀秀低下頭往自己的褲袋裡摸索，十幾秒鐘後她拿出雙手，看了看劉蓓蓓，然後看著許文力說：「我的手機也丟了。」

  劉蓓蓓往教室裡面看，並沒有看到學生，不過她此刻站的位置至多只能看到教室裡面的第三排，她不甘心地往前走了一步，仍沒看見有學生。

  劉蓓蓓疑惑地朝秀秀看。

  許文力說：「秀秀，我們能見見校長嗎，她感到有些不適應，都想回去了。」

  秀秀總算似乎有些擔憂他倆要走掉，語氣有點急切地說：「明天見校長，明天見校長，你們進教室坐坐。」

  劉蓓蓓還是抓住許文力的一隻手，秀秀先走進教室了，許文力跟著走進去，劉蓓蓓緊跟在許文力後面。

  劉蓓蓓剛踏進教室里，門便自動關上了。許文力看到教室裡面有不少學生，從第三排開始到倒數第二排，一共有七排，每排坐了四個人，都坐在中間，書桌是紫色的，這些學生大概十三四歲，男多女少，一個個昂首挺胸，眼睛一眨不眨，不過倒有幾個學生竟趴著睡覺。劉蓓蓓自然也看到了這些學生，但她明明覺得第三排先前是沒看到學生的，是眼睛看花了吧。

  秀秀站在講台中間了，目光似乎有些茫然。

  許文力對秀秀說：「我和她坐最後面一排去。」秀秀微微朝許文力露了點笑，並沒有說什麼，然後她又兩眼茫然地面對著學生們，這些學生也兩眼茫然。

  許文力和秀秀坐到了最後排。許文力想起十年前他和同學來秀麗山中學實習，第一趟課也是兩個人坐在最後排聽秀秀講課，那時的秀秀還很羞澀靦腆，學生們又淘氣不聽話，秀秀差點急得哭起來。現在的秀秀這麼有老師的威嚴，學生們一個個都如此聽話。

  秀秀仍一動不動站在講台上，似乎在想著什麼，又像是在仔細審視台下的學生們。

  劉蓓蓓用手指戳了戳前面的一個學生，說：「哎，你們老師要幹嘛啊，你們怎麼都一言不發，上的什麼課？黑板上沒有一個字，你們桌上也沒有課本？」

  被戳的學生很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既不回過頭來看劉蓓蓓，也不搭話。這個學生突然站了起來，「我們要春遊！」他大聲喊道。

  「我們要春遊！」另一個學生也站了起來。

  前面又有一個學生站了起來，同樣喊道：「我們要春遊！」

  最先喊春遊的學生坐下了。其他的學生很有默契地接下去，都喊著「我們要春遊！」每新站起來一個，就會坐下去一個，不過一直在睡覺的那幾個沒反應。

  秀秀睜大眼看著這些學生，她既沒有笑，也沒有表示反對，但還是有那麼點難以揣測的表情。

  一輪下來秀秀都沒發話，第二輪又開始了，最先站起來的學生做了個擋手的動作，然後喊：「我們要春遊！」第二個站起來的學生做的動作跟第一個學生做的動作相對稱，同樣喊道：「我們要春遊！」其他方面都沒什麼變化，這一輪抗議持續了下去。直到做完，秀秀還是沒有發話。第三輪又開始了，這次最先站起來的學生拍了三下巴掌後說：「我們要春遊！」後面輪流站起來的學生也如此效仿。眼看第三輪抗議也快結束了。

  許文力和劉蓓蓓都有些不耐煩了，這山區的孩子真可愛，連抗議上課和要求春遊都搞得這麼有規矩有意思，劉蓓蓓站起來了，大聲對秀秀說：「秀秀老師，他們想要春遊就帶他們去吧。」

  秀秀睜大眼朝劉蓓蓓看了過來，許文力也站起身大聲說：「是啊，秀秀，咱們一起去，幫你看著這些孩子，到外面逛逛散散心。」

  秀秀終於開口說話了，情緒和聲音都很激動，「好啊，你們要春遊，你們要春遊是吧，你們自己去啊，自己去啊！」

  學生們都一動不動，看樣子不會搞第四輪抗議了。約莫兩三分鐘後，秀秀走到門邊，打開教室門，揚了下手臂，大聲喊道：「出發！」她並沒有回頭看，她直接走出教室了，約莫十幾秒後，學生們手舞足蹈起來，不過發出的聲音很小，然後他們從課桌里走出來，很快排成隊伍朝教室外走去。不過那幾個趴在桌上睡覺的學生仍沒有反應，許文力特意數了一下，有七個。

  許文力和劉蓓蓓跟著學生們走出了教室，秀秀站在隊伍最前面，許文力跑到秀秀跟前說：「那還有幾個學生在睡覺。」

  秀秀說：「別管他們了。」

  許文力看了看秀秀，又回頭看了看劉蓓蓓，然後對秀秀說：「我到最後面看著孩子。」秀秀沒有搭話。許文力還是往後走，回到劉蓓蓓身邊了。劉蓓蓓發現教室門被關上了，她指著許文力看，許文力拉著她走，低聲說別管裡面的孩子了。

  秀秀在前面帶著隊，出了校門後，秀秀帶著學生們往右走，往左即許文力和劉蓓蓓走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