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劉蓓蓓把頭埋在了許文力的大腿上。許文力繼續看著前方，居然從遠處走來一隻抗著鋤頭的巨人影，他一面走一面往地上挖一鋤頭。這是幻覺，絕對是幻覺。而且還有聲音，腳步聲，鋤頭挖地的聲音，巨人喘息的聲音。劉蓓蓓的身子仍在抖動著，還時而發出抽泣的聲音。

  許文力睜大眼睛看著前方，他決定不跑，而且就這樣護著蓓蓓，他感覺也不怎麼害怕，如果是一個人在這裡可能還會害怕，他又確信這是幻覺。

  果然，巨人朝他這個方向走了十多步後就漸漸縮小，然後不見了。

  忽地遠方又出現一群孩子的輪廓，還傳來孩子嬉笑的聲音，還有女老師呵斥他們的聲音，鬧了一會兒後這些聲音也消失了。

  許文力等著看還會出現什麼幻覺。

  漸漸又出現機器轟隆的聲音，像是建築工地上的敲打聲。

  突地，許文力覺得身後好像有人的喘息聲，這個人似乎就站在他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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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轉過頭去看嗎？

  是幻覺。是幻聽。轉過頭去看，接下來只會沒完沒了。許文力忍著不理睬。

  一段時間後果然沒出現什麼。許文力漸漸感到困了，劉蓓蓓埋在他腿上打起了均勻的小鼾，是睡著了吧，許文力要靠在劉蓓蓓的背上才好睡，但他怕弄醒劉蓓蓓，於是坐立著睡。

  許文力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他正躺在劉蓓蓓的腿上。劉蓓蓓在看著他。

  許文力笑了笑，劉蓓蓓也笑了笑，劉蓓蓓說：「睡好了嗎？」

  許文力說：「睡好了，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劉蓓蓓說：「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到現在也就一個小時吧，你坐著也能睡著啊。」

  許文力說：「是啊。我們上路吧。」

  劉蓓蓓的心情顯得很好了，她也不拽許文力的胳膊了，還蹦蹦跳跳的走著。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啊！啊！」稍微走在前面的劉蓓蓓站在路坡頂大聲叫起來，「學校，學校！是秀麗山中學，一定是秀麗山中學。」

  許文力也大步走過去，果然看見一百米遠的路右側就是一幢幢紅色樓房，中間有一桿高高的五星紅旗在迎風飄蕩，還傳來朗朗的讀書聲。真沒想到昨晚已經走到了秀麗山中學邊上，昨晚要是再堅持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了，但鬼才知道。

  「啊！啊！秀麗山中學，我來了！」劉蓓蓓大聲喊，許文力站在了她身邊。

  「我們快走吧，他們可能正在擔心我們。」許文力說。兩人繼續往前走。

  劉蓓蓓說：「真是沒想到啊，昨晚我們要是再走這麼一段路就到了啊。」

  許文力說：「就是啊，可是我們當時是沒法想到的。」

  劉蓓蓓說：「嗯，昨晚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要崩潰了，今天得進精神病院了。」

  許文力笑著說：「也許你是遇到我才這麼倒霉的呢。」

  劉蓓蓓搖了搖頭，說：「沒有啊，你不像是倒霉鬼，一看就是事業有成有好運的人。」

  許文力想告訴她自己雖然事業有成但也活在焦慮里，但覺得還是不說這些的好，對於年輕人來說應該充滿夢想充滿希望。

  兩人走到了學校門前。「秀麗山中學」。果然是，兩人又相視一笑。門衛室沒有人，校門也是開放著，兩人直接走進去。這完全是新建的學校，紅色的磚瓦很漂亮，格局也很精緻，三幢建築樓中間是花草樹木，不過還沒看見有人，剛才在遠處聽見了朗朗讀書聲，但現在走到校園裡怎麼聽不見了。可能是學生們停止朗讀了。

  就連地面上的地板磚都很漂亮，教學樓的柱子也很粗，非常結實，現在新建的學校一般都很注重工程質量吧。許文力和劉蓓蓓走到第一棟教學樓前面，這棟教學樓第一層有三個教室，那麼三層就是九個教室。第一層的三個教室都緊關著門，聽不到裡面有聲音，玻璃也是花色的，沒法看清楚裡面有沒有人，怎麼弄這種玻璃呢，可能是防止家長看望孩子時打擾裡面的孩子吧。

  劉蓓蓓敲第一個教室門，「有人嗎？有人嗎？」劉蓓蓓喊了幾聲，沒有反應。

  許文力說：「會不會是剛剛才建成的學校，還沒人搬進來？」

  劉蓓蓓說：「真的哦，說不定就因為這裡是新校址，我們才走了這麼久，糟了，要是舊校址離這裡還是很遠呢。」

  許文力說：「應該不會很遠，附近應該也有住戶了。」

  劉蓓蓓說：「剛剛我們還在外面的時候不是聽見讀書聲了嗎？你聽見了嗎？」

  許文力說：「是啊，這裡面應該有人上課的，可能搬過來的班級很少。」

  「嗯。」劉蓓蓓仔細聽了下，說：「哎，那邊好像有讀書聲，中間的那棟。」

  兩人朝第二棟樓走去。果然有讀書聲，是從右邊第一個教室里傳出來的。教師門同樣禁閉著，窗玻璃也是花色的。劉蓓蓓站著不動了，許文力走上去敲門，敲了幾下門沒什麼反應，

  讀書聲也嘎然而止。許文力又敲了幾下，回頭朝劉蓓蓓看了看，劉蓓蓓正睜大眼睛看著他。

  「有人嗎？秀秀老師在嗎？我是來找秀秀老師的。」許文力大聲說。但還是沒有反應。許文力走回到劉蓓蓓身邊，劉蓓蓓緊緊抓住了許文力的一隻手。

  兩人面面相覷，許文力說：「到後面那棟看看吧。」

  「恩。」劉蓓蓓緊跟著許文力的腳步。才走出幾步，又傳來朗朗讀書聲，是從第二個教室傳來的。

  「我們--清晨---美好的----小路邊上----她在叢中笑----月亮爬上了樹梢頭----」雜亂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這些詞語，可能這些學生的普通話不標準，讀得又不整齊。

  許文力便朝第二個教室門走去，劉蓓蓓抓著他的手緊緊跟著。走到了門邊，許文力用力敲門，讀書聲又嘎然而止。

  「喂，我們是來支教的老師，請裡面的老師開一下門。」許文力大聲說。

  「喂，開門啊，曹老師在嗎？我找曹老師。」劉蓓蓓也喊道。兩人面面相覷，劉蓓蓓緊緊咬住嘴唇。

  許文力說：「這門窗隔音效果這麼好嗎？裡面只有學生，沒有老師？」

  劉蓓蓓看著許文力，動了動嘴唇，但沒說話，不管怎樣，現在的情形也不會有昨晚那麼可怕了。

  讀書聲又噼里啪啦響起。許文力趕緊用力敲門，讀書聲沒了，門也沒有反應。

  劉蓓蓓生氣地朝門踢了幾腳。裡面仍沒有反應。許文力也用力拍門，他乾脆連續不停地拍門，劉蓓蓓突然用力拉他的胳膊，制止他繼續拍門，示意他往右看。許文力朝右邊看去，原來第一間教室右側的門打開了，有個女老師正站在門口朝許文力和劉蓓蓓看著，她的一半身子在門外，一半身子在門內。

  許文力示意劉蓓蓓一起走過去。女老師的長髮披肩，表情嚴肅，目光直盯過來。兩人快走到女老師跟前時，許文力說：「我們是來支教的老師，我跟秀秀老師聯繫過的。」許文力仔細看著眼前的女老師，女老師的眼神和表情漸漸緩和了，有了點微笑，許文力便覺得她可能就是秀秀。

  「我是秀秀。」女老師快速而小聲地說，表情顯得勉強有些笑容。

  許文力也覺得她的確就是從前的那個秀秀了，可能她放在網上的照片是好幾年前拍的，現在一下子居然認不出來。許文力想起倆人一直以來的感情，立即露出興奮的笑容說：「秀秀，我是許文力，大山野人啊。」

  秀秀勉強笑著說：「恩，我知道，知道你要來。」

  許文力和劉蓓蓓都往教室里看，秀秀一下子把門關住了。她走到教室外的台階下，離許文力和劉蓓蓓有好幾米了，然後才轉過身對許文力說：「你們跟我來。」

  「好啊。」許文力說，許文力看了看驚愕著的劉蓓蓓，又低頭看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劉蓓蓓才反應過來，趕緊鬆了手。

  兩人快步跟上秀秀。許文力對秀秀說：「秀秀，我跟她是在路上認識的，她也是來支教，是教音樂的。」

  「對，我是來教音樂，跟曹老師聯繫過的。」劉蓓蓓趕緊說。

  秀秀轉過頭盯著劉蓓蓓看了幾秒鐘，然後露出一絲難以揣明心意的怪笑，說道：「恩，很好。」秀秀似乎一點也不願意跟他倆說話。許文力真沒想到跟秀秀見面會是這種情景，也許是有劉蓓蓓出現的原因。

  秀秀把他倆領到第三棟樓前面，仍沒說什麼就繼續上樓梯，兩人只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