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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小兩口臥談

2024-09-19 18:46:06 作者: 常山漸青

  「一號發布文了,說是五年內要取消農業稅,你知道嗎?」桂卿仰面躺在床上,稍顯激動地問正在床邊脫衣服準備睡覺的尋柳問道。

  此時的夜晚已經比最冷的一月份要稍微暖和一點了,但是她現在仍然十分懼怕鑽進冰冷的被窩,因此每回晚上脫衣服這活對她來講都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她真希望能和衣而睡。

  「這關我什麼事呢?」她毫不領情地隨口回道,同時使勁白了他一眼,權當對他表達了一種獨特的極其小眾的愛意,似乎這樣就能增加她的體溫以抵禦室內的寒冷。

  她應該還有一句話沒問,「這關你什麼事?」只要有這兩句噎死人話墊底,天底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經常樂此不疲地用這種冷嘲熱諷、夾槍帶棒的態度對待他,還以為自己這樣做很有意思,很有生活情趣,很能抓住他那看似非常難以抓住的心,可事實上其效果遠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好,但是她卻無心顧及這一點,或者說根本就未曾想到這一點。她對自己的愛情和婚姻都太自信了,自信到了缺乏一種最基本的反思精神和習慣。

  

  「怎麼就不關你的事呢?」他白白地碰了個軟釘子,因此不免有些生氣了,於是便提高聲音和她抬槓道,「恁爹恁娘不是農民嗎?恁老公公老婆婆不是農民嗎?取消農業稅難道說對恁家和俺家就沒有一點好處嗎?我覺得你也太不關心天下大事了吧?」

  「哎呦,我關心天下大事,可是天下大事關心我嗎?」她擺出一副死不講理的架勢回應道,儘管她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歪歪扭扭的勉強成型的小道理。

  「還有,你倒是天天關心天下大事,可是有誰因為這事給你漲工資嗎?」她接著抨擊道,好像幹這種事情能夠產生實實在在的熱量一樣,「你說你天天真是閒得蛋疼,我看你都是瞎操的心!」

  「你不嫌累嗎?」她挖苦道。

  「你就別諷刺我了,」他強打起精神回敬道,到底還有些羞愧不已的意思,因為被她說中了心思,「我才不關心什麼天下大事呢,因為我還沒那麼高尚和偉大。」

  「本來吧,這可能是一件好事,」他繼續嘟嘍道,只管自己能不能自圓其說,並不考慮她的感受,「可是經你的嘴這麼一說,我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了,甚至還有點丟人現眼的感覺。」

  「繼續啊。」她嘲弄道。

  「當然了,我不過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已,你就不能饒了我一頓嗎?」他非常硬皮地求饒道,竟然連一點基本的誠意都沒有,「難道說把我打倒了,就會顯得你有好看嗎?」

  「我樂意,我高興,」她眉開眼笑地恃寵而驕道,同時一下子跳上了床,快速地把自己的身子埋進了冰冷的被窩,「我就喜歡看你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比看電視劇還好玩呢,哈哈。」

  他見她來這麼一手,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想來這夫妻之間是沒有什麼道理好講的,否則也就沒有《圍城》那樣的好作品和錢鍾書那樣的好作家產生了。

  他也知道,她這是有意地找事呢。

  「你個壞熊,又沒給我暖被窩!」她嗔怒道。

  「我又不是暖水袋,等給你暖熱被窩了,我就不想回我的被窩了。」他盡情地調戲道,儘管她是自己的小媳婦,但這個小遊戲還是很有意思的,他並不介意經常玩一玩。

  「不回就不回嘛,誰讓你回去了?」她道,果然找事了。

  「我不習慣和人摟一塊睡覺,那樣凍肩膀子。」他實話實說了,一點情調都沒有,和個木頭人似的。

  「那你習慣和人怎麼睡呀?」她笑著挑釁道。

  「我習慣一個人睡。」他毫不示弱地回道。

  「那你就一個人睡吧!」她重重地說道,又生氣了。

  這是威脅,還是報復?他默默地分析著。

  「那行,咱就各人睡各人的。」他故意置氣道。

  言罷,兩人果真就誰也不理誰了,也沒人去關燈了,就那麼躲在各自的被窩裡背對著背開始睡覺了。

  他們基本上隔三差五地就會這麼不大不小地冷戰一下,就像炒菜不能不放鹽,穿鞋不能不穿襪子一樣。對此,兩人都是既惱火又無奈,但是誰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因此只能就這麼拖延著,煎熬著,將就著。

  「壞熊,你想凍死人家嗎?」過了大概有五六分鐘的樣子,她翻過身來從被子裡使勁地踹了他一腳,然後狠狠地罵道,「噢,說不過來就真不過來了,你這個人也忒毒了吧?」

  「要真是凍死你,我還得再花錢重新找個媳婦,你說我到底圖的什麼呀?」他嘿嘿地笑道,終究也快熬不住了,其實他心裡也是很想很想的,只是拉不下那個不值錢的臉來,「娶個媳婦那麼麻煩,花那麼多錢先不說,還得受二茬罪,我又不傻。」

  「再說了,」他接著諞嘴道,一點也不知道珍惜她好不容易才遞過來的如此寶貴的橄欖枝,「你既然覺得我毒,那你為什麼還非得哭著喊著來吸我這個毒呢?」

  「你真是瞎得沒眼珠了!」她又隔著被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腳,比剛才的那一腳似乎還狠,還厲害,足夠他刻骨銘心的了,同時咬著牙厲聲訓斥道,「快過來,你這次要是不過來,那就永遠別過來!」

  「難道說,這種事還要我求著你嗎?」她發自肺腑地抱怨道,這話也確實不怨她說,「你心裡真是一點熊數都沒有!」

  「求我那倒不必了,」他死皮賴臉地說道,其實也是在求饒告輸,「只要你別無緣無故地和我撂臉弄樣就行。」

  「誰無緣無故地和你撂臉弄樣了?」她突然一腚坐起來興師問罪道,一改剛才馬上就要和解的良好態勢,同時也忘記了上半身的寒冷和下半身的微溫,「是你,一進家就光顧著自己看書,也不知道主動和我說說話,到最後居然還怨我和你撂臉弄樣,真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哼!」

  「我不是和你說話了嗎?」他試著辯解道,難掩心中汩汩流淌的委屈和激動,有些話確實也該進一步挑明了,「就是關於取消農業稅的事,是你不感興趣,是你不想理我的。」

  「我的個親娘唻,誰稀罕聽你說那些破事了!」她怒氣沖沖地指責道,覺得他的話簡直是逆天了,錯的地方可不是一點兩點,「我是說,你就不能聊點別的有意思的事嗎?」

  「嗯,別的有意思的事?」他機械地重複道,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問號,只要通上電就能當霓虹燈GG牌用了。

  「比如說吧,」她忍不住笑道,且覺得自己的情商還挺高的,她還很會挑選說話的時機,「咱什麼時候上街去逛逛,你給我買個我喜歡的包了,買件我喜歡的衣服了什麼的,總之說點我愛聽的話就行,也不一定真去干那個事,明白了嗎?」

  「甭管能不能實現,先哄完你再說,對吧?」桂卿用嘲弄的方式非常討巧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你也是個摳貨。」

  「小熊樣!」尋柳撲哧一聲笑了。

  「你沒事也好好地想一想,」然後她心情愉快地教訓他道,完全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巨大幸福中而不能自己,非得需要一種強大的外力才能將其勉強拖出來,「怎麼著也得讓我沾沾金氣呀,我白白地跟了你,讓你睡了這麼多回,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見到,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他順勢從自己的被窩了挪到了她的被窩裡,然後就清楚地感到一股濃濃的涼意從腳到頭侵襲了過來,差點把他給嚇回去。要不是他現在真有些欲望焚身的感覺,他真想退回去。

  他是何苦來呢?

  一會子功夫就要受兩回罪。

  哦,說不定過會還得再受一回罪呢,因為他怎麼過來的,最後還得怎麼回去,他不喜歡摟著人睡,這是沒法改變的。

  「剛才我進自己被窩的時候,也沒覺得有這麼冷啊,」他暗自想著,稍微有點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怎麼她的被窩就這麼冷呢?」

  「哎,你說你是不是蛇托生的啊?」他膽戰心驚地試著開玩笑道,就知道這個話有點惹她煩,一會兒他應該沒什麼好果子吃,「怎麼身上這麼冷的呢!」

  「你說什麼?」她怒道,開始發威了。

  「躺了半天也沒把被窩暖熱不說,」他接著說道,並沒被她嚇倒在地,多少顯得有點骨氣,「你自己倒是比剛才還涼了些呢。」

  見剛才的問話沒起作用,她就不再說什麼了。

  「嗯,我想想,你是白蛇還是青蛇呢?」他自以為風趣幽默地嘟囔道,有點不知死活的意思,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

  「滾,閉嘴!」她抱著頭大叫起來,同時一下子就貼到他身上去了,兩條粗細較為均勻的腿死死地盤著他的腰,真像條大蛇一樣。

  「別在我跟前提蛇,」她不得不臨時性地苦苦哀求道,「你一提起來我就害怕,瘮死人了!」

  「你嘴上說叫我滾,」他嘿嘿笑道,簡直壞得要死,「下邊卻把我纏得死死的,叫我怎麼滾啊?」

  「要不,我帶你一塊滾吧。」他壞壞地提議道。

  「討厭死了,誰纏你了?」她羞羞地撒嬌道,同時上上下下把他盤得更緊了,密不透風的樣子倒也讓他感動不已,且覺得十分驕傲,「還不是你說蛇的事把我給嚇壞了嗎?」

  「我最怕蛇了,你是知道的。」她可憐楚楚地說道。

  「好了,我不說了,省得你害怕,」他開心地說道,同時用力摟住了她的脖子和後背,想給她世界上最強烈的溫暖和安全感,以彌補和緩和剛才在有意無意中對他的一番恐嚇,「現在請把你那兩條性感撩人的大長腿鬆開吧。」

  「俺大姑夫病了,住院了,」盡情地溫存了好大一會兒,他仰頭長嘆了一口氣之後吐露道,「就在縣人民醫院內科病房。」

  「恁大姑夫得了什麼病?」她問,真是太難得了。

  「說是肝癌——」他雖然內心十分痛苦,但是在她跟前卻怎麼也表現不出來應有的痛苦,因此覺得十分內疚。

  「哦,真有那麼嚴重嗎?」她麻木不仁地笑道,仿佛是在給他做無聊至極的思想工作,「前一陣子不是還好好的嗎?」

  「前一陣子是前一陣子。」他道,不敢抱怨得太厲害。

  「你沒給我虛哼吧?」她又問。

  「這個病說來還不快啊?」他苦笑著解釋道,覺得她真是個內心強大無比的奇葩女人,居然還會懷疑這種事,「癌症嘛,很多都是一檢查出來就是要命的晚期了,這樣的事多了。」

  「那也不至於說倒下就倒下吧?」她將信將疑地說道。

  「唉,誰知道呢。」他頗顯無奈地回道,同時沉沉地嘆了口氣,頓時又想起了大姑夫過往的種種模樣,心裡感覺酸酸的不是個滋味。

  「反正這個事得照兩手準備,」他有模有樣地說道,在她眼裡卻顯得非常可笑,「也可能最後沒什麼大事,只是虛驚一場,也可能就此一命嗚呼了,這都是說不準的事,畢竟生死難料。」

  「行了,你別在這裡瞎想了,」她像德高望重的古代某位大官當眾下結論一般,大大咧咧地說道,又像是已經穩穩地當上了院士的大牌醫生在說話,「我覺得根本就沒那麼厲害,醫生一般都是嚇唬人的,恁大姑夫這回還能真死了嗎?」

  「我已經說了,誰知道呢。」他還是這句話。

  「再說了,就是死,恐怕也不會那麼快吧?」她無所謂地說道,好像僥倖的事都能在她身上發生一樣。

  「這是俺達給我說的,」他面色凝重地說道,努力地想把她的同情心再挖掘一下,「他讓我抽空趕緊到醫院看看去。」

  「嗤,你去能頂什麼用啊?」她又開始蠻不講理了,只是因為他又提起了她那怎麼都不受待見的老公公。

  「就是不頂用,我也該去看看啊,那畢竟是俺親姑夫。」他不禁提高了聲音,有些氣憤地說道。

  他知道她不講理,也沒打算和她講理,可是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不講理,不禁有些心寒了,覺得自己確實錯看了她。

  「你咋呼什麼呀!」她也來勁了,於是對著他吼道。

  「誰咋呼了?」他更加著急了,也更氣憤了。

  「哎呦,屋頂都快叫你給掀翻了,還說你沒咋呼!」她怒火中燒地指責道,「你說說,你咋呼給誰聽的?你弄樣給誰看的?」

  她明知道他已經真生氣了,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進一步挑釁和刺激他的那種特別奇怪的欲望。她錯誤地以為那是她愛他的一種非常本能的表現,所以在和他針鋒相對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愧疚的感覺。想想也是,老婆大人的話,老公怎麼能不聽呢?除非這個老公不愛這個老婆。她老公當然是愛她的,不然就不是她的老公了,她以為。

  「好吧,我小聲,我小聲,」他不想和她繼續爭執下去了,那樣實在是無趣,於是便識趣地擺手告饒道,「我給你道歉,我給你賠禮,是我剛才說話的態度不好,我改了,行了吧?」

  「你別口服心不服的。」她照例對著他的胸口又補了一槍,一定要讓他心服口服,不服也得服。

  有那麼一瞬間,桂卿覺得尋柳比查他們摩托車的那個馬路棋子似乎也好不了多少,都是硬皮得要命,而且有些做法簡直不可理喻。

  「我從頭到腳,旮旮旯旯都服了,」他一字一頓地回道,仍然難掩心中的激憤之情,「我正確、光榮、偉大的老婆,請你相信我。」

  「行,你去吧,好好地儘儘你的孝心。」她沒好氣地說道,像是在抖摟一件布滿灰塵的陳年爛衣服。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摸不准她的心思,於是便直接問道,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了,「你這是好話還是歹話?」

  「好話呀,怎麼了?」她裝瘋弄傻地回道。

  「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他刺撓道。

  「你這麼能的一個人,又聰明又伶俐,又會裝聾作啞又會裝憨擺呆的,怎麼會聽不懂我的話呢?」她愈發看不清當前的形勢和火候了,開始變本加厲地挖苦起他來了,連那張本該美麗動人的臉龐都顯得有些變形了,不再是她本人的貼身設備了,「我在你面前那還不和小孩似的,一點心眼子都沒有啊,說是透明人也差不多,嗯?」

  「哼,你有時候確實夠幼稚的,」他板著臉給了她一個確切的如她所願的評價,然後又很率性地將風格一改,突然刺激她道,「就像一個天真無知的少女一樣。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這種天真和無知,而且喜歡得不能再喜歡了,無以復加這個成語就是來形容這個事的。」

  「行了,你別在這裡給我賣嘴了,」她的臉上終於又開始帶點輕輕的笑意了,恍如嚴寒過後的第一縷春風,她覺得那是她對他的一種額外賞賜,因而笑得並不是多慷慨,多大方,「話說得再好,也不能拿來當飯吃,也不能拿來當包包用,更不能拿來當金子戴。」

  她故意把「包包」和「金子」兩個字說得特別膩歪人,特別有誘惑力,希望能換取他的愛意和開心,可是他好像並沒有及時地領她的情和會她的意,他的心其實煩著呢。

  「我鄭重其事地問你一句,」他頗為認真地說道,好像要和她翻臉了,「你還和我一塊去看俺大姑夫嗎?」

  「什麼,你還要我去?」她像是突然被大頭針扎了一樣,又莫名其妙地坐起來喊道,腚壓著床,一臉讓人討厭的萌萌的樣子,同時還帶著幾分不該有的委屈和惱火,「我為什麼要去?」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住院的是恁大姑夫,」她終於說實話了,也不怕得罪他了,反正量他也翻不了天,「又不是俺大姑夫,是你覺得和他親,又不是我覺得和他親,我傻乎乎地跑去幹嘛?」

  「噢,恁家的親戚稍微有點小事,哪怕是屁大的事,我哪回不是屁顛屁顛地和你一塊去看望?」他一邊忍不住和她講著傳說中絕對不能和媳婦講的,事實上也絕對不能和媳婦講的道理,一邊又清楚地感覺到這樣做只會起到反作用,因此心裡氣得特別難受,「怎麼一輪到俺家的親戚有事,你就不讓我去了呢?」

  「你覺得這樣合適嗎?」他發出了靈魂之問。

  「我不讓你去了嗎?」她心虛地狡辯道,像個耍無賴的小孩一樣,其實在他眼裡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說我不想去,或者說我不該去,可是我並沒有阻止你去啊。」

  「你想去就去好了,」有針對性地懟完他之後她又嘲弄道,「你最好明天就去,省得去晚了,見不著恁大姑夫最後一面了。」

  話未說完,她雖然也意識到這樣講好像有點不太妥當,有點盼著病人快死的意思,便不再繼續出聲了,但心裡還是不服氣的。

  「你別胡攪蠻纏了,行不行?」他十分不屑地說道,好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一切,但是又不忍心直接表現出來,「我是說,恁家的親戚有病有恙,我哪回都是板正地陪著你去的,怎麼輪到俺家的親戚有病了,就光我自己去呀?」

  她氣得胸膛連續起伏著,不再搭理他了。

  「你為什麼不一塊去?」他接連問道,「這樣恐怕不公平吧?」

  「甭管你怎麼說,你就是磨破嘴皮子,把老天給我說下來,姑奶奶我也不去,我看你能怎麼著我!」片刻之後她開始正式耍起了無賴,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她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氣,他天生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關鍵時刻就是下不了那個狠心。

  「你居然給我講道理,講公平,你不覺得你的行為十分可笑嗎?」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強烈不滿了,直接懟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在床上和老婆來這麼一出,你也好意思,哼!」

  「那行,你不去就不去吧,」儘管他在心裡翻江倒海地把她痛罵了一頓,可是嘴上說出來的卻是低頭服軟的違心話,「我也不和你爭執了,省得硬治著你去,再惹你不高興,那樣也不值,也沒意思。」

  她無話可說了,也不想說什麼了。

  「哎,對了,」他沒話找話道,及時地給她打了個預防針,他也是吃虧吃多了才學能的,「那個,咱事先可說好了,我去可是經過你同意的,是正式請示完你才行動的啊,你不能再說別的什麼了。」

  「行了,別在這裡給我強調這個了,」她用同樣厭惡、無奈、氣憤和撒嬌的語氣回應道,對他的不滿又加深了無數層,「其實你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要去了,你給我說這個事不過就是給我下個通知,讓我知道一下罷了,說到底誰還能攔著你啊?」

  「不是我說你啊,」她得理不饒人地褒貶道,「凡是你想幹的事,你最後變著法也要干成,我還不知道你的嗎?」

  「他眼看眼都要死了,難道我不該去一趟嗎?」他一聽她的話一下子就急眼了,只感覺一股熱血湧上腦門,忍不住大聲地問道,「叫你自己說,這個時候我要不去我還是人嗎?我還有點人味嗎?」

  「你剛說不咋呼的,怎麼現在又咋呼了?」看著他幾乎要吃人的表情,她這才知道她剛才的話確實有點過分了,於是半真半假地表現出一副又想哭又害怕的樣子道,「你說的話全都是騙人的……」

  「好,好,好,我不咋呼,我絕對不咋呼,」他強壓心頭怒火,同時咬牙切齒地說道,恨不能直接打她兩巴掌,「我就是有事說事,有理講理,一點都不咋呼,行了吧?」

  「我給你說句真心話,」他果真開始講理了,同時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暴躁和厭惡的情緒,「俺大姑夫可能真不行了,俺達給我說這事的時候,我聽著他的聲音都有點變了,我覺得情況應該是比較嚴重的。當然,我也不排除他的病情不嚴重的情況,但是,我得照壞的方面考慮,萬一他要是真不行了呢,對吧?」

  「嗤,恁達的話你也能當真?」她迅速地抬起自己的臉來看著他的臉,心直口快地說道,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從恐懼和委屈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重新變得鬥志昂揚和正義凜然了,「他哪回不是虛張聲勢,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我覺得,他嘴裡就沒句靠譜的話!」

  「你——」他指著她道,直接被憋熄火了。

  桂卿儘管知道自己必須要保持足夠的理智和耐心才能繼續和尋柳進行對話,但是他實在受不了她那令人憎恨和鄙視的表情和話語了,因此他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如果可以分手,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和她痛痛快快地分手,只可惜現在還不能分手,而且大概率以後也不能分手。

  「我是說,就看恁達這個人平時說話時的樣子,他太容易誇大事實或者虛報軍情了,你明白嗎?」她這回是真感覺有點害怕了,因為差不多快要觸碰到他的底線了,於是趕緊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你應該先到醫院弄清情況,然後再說別的事,別一聽恁達虛哼幾句就覺得恁大姑夫是真不行了。再說了,即使是恁大姑夫真的不行了,我勸你也不要多難過,畢竟生老病死的事誰也當不了家,凡事你也得看開點才對……」

  「你這回知道說人話了。」他盯著她的眼,皺眉嘆道。

  「我一直都在說人話啊,」她馬上不失時機地辯解道,同時感覺自己委屈得要命,簡直是冤枉死了,他就是不大理解她,「只不過你沒仔細聽罷了,這會子倒來說我的不是了。」

  「原來理都在你這裡了。」他譏笑道。

  「你就喜歡冤枉人,你個毒熊!」她罵道。

  「我的天哪,這還有天理嗎?」他一邊在心裡想著屈原和竇娥這兩個著名的歷史人物,一邊仰天長嘆道,「天地良心,老天在上,咱兩人究竟誰喜歡冤枉人啊?」

  「你是不是和我過夠了?」她冷不丁地問道,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要是過夠了,你就言語一聲,我走!」。

  咦,這是什麼新鮮招數?他以前從來都沒碰到過。

  「沒有,絕對沒過夠,」他立馬歪著脖子斬釘截鐵地回應道,那速度比閃電還快,比洪水還急,「我和你親還沒親過來,很多事根本就沒弄過癮呢,怎麼會過夠了呢?」

  她心裡一熱,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有多愛你,」他連連說道,心裡也是把這話當真了,「儘管你身上也有不少的缺點和毛病——」

  「沒過夠就好啊,」她深有感觸地說道,似乎良心有了些許的發現,但僅僅是輕微地發現,離深入地發掘還遠著呢,「我也覺得你還是打心裡愛我的,儘管你有時候把我氣得半死。」

  他不再言語了,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了。

  隨後,兩人出於不同的想法和心情進行了一場壯懷激烈且酣暢淋漓的,多少天之後仍然回味無窮的搏鬥和廝殺,其幸福與和諧之狀真是叫人難以描摹,且令外人看了之後一定會面紅耳赤和想入非非的。當然,這種雖說是司空見慣但卻各不相同的香艷場面是沒有外人能夠有幸看得到的,這只是他想像著要是有外人能夠看得到會怎麼怎麼樣而已。在這方面他的想像力似乎還可以,這也是她一直取笑他的地方。然後,他們才一起摟著慢慢地睡去,或者是一個先睡一個後睡也不一定。

  次日一早,當他還躺在鬆軟的床上想著再好好地享受一下清晨那短暫而又難得的美好時光之時,就聽見衛生間裡傳來了陣陣嬌滴滴的,同時又充滿了強烈的炫耀和好奇意味的聲音:「你快來呀,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可嚇死我了。」

  儘管睡意很濃,困得要命,溫暖的被窩非常值得留戀,但他還是絲毫不敢怠慢,立馬從被窩裡跳將起來,光著腳丫子就沖向了衛生間,那個有她在裡面喊他過去的可愛的衛生間。

  「你看看,我是不是懷孕了?」那條粉紅色的已經跟隨她好些日子的秋褲還沒完全被提上呢,她就用纖細的右手捏著一個窄窄長長的早孕試紙條,半是撒嬌半是抱怨地對他叫喚道,「我剛才試了一下,試紙上邊顯示兩個槓,標準的陽性,這回真是沒跑了,愁死我了。」

  「我的乖怪唻,不會這麼巧吧?」他煞是驚喜地說道,就像非常意外地中了根本就不可能中的「海西風采」大獎一樣,同時又著實有點莫名的後怕,也不知道他究竟怕什麼,「昨天晚上咱兩人還使個愣勁地弄著呢,而且動作還很激勵,一點什麼顧忌都沒有。」

  「哎,那本生孩子的書上都說了,」他又發癔症般地說道,像個資深的婦產科大夫一樣,「頭三個月和後三個月都不能亂弄,即使真想弄,動作也一定得十分輕柔,不然的話會很危險的。」

  她的臉色開始變得更白了,接近於無色的那種。

  「哎,對了,閒著沒事你是怎麼想著要測這玩意的?」隨後他又好奇地問她,讓她感覺反正這事最後也落不到他身上。

  「那個事都比平時晚來了好幾天,你難道就沒注意到嗎?」她笑著責備道,竟然也有點愉快的感覺了,大有既來之則安之的豁達心態,雖然這個責備來得有點勉強,「我這幾天就裁心了,怎麼還不來的,怎麼還不來的,結果就中招了,哼哼。」

  「這個嘛,我倒是早就注意到了,」他有些羞赧地笑了,然後低頭坦誠道,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中藏著的小九九,「不過我以為就是普普通通地稍微晚幾天呢,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說實話,這一陣子我還偷偷地高興呢,正好順便可以多搗鼓幾回,要不然又得憋好幾天了,那個滋味可不好受,你是知道的。」

  「瞎賤熊,整天就知道搗鼓那個事,」她抱怨著嬌嗔道,小臉好看死了,「從來也不知道問問我的死活。」

  「嗯,是我的不對。」他及時道歉了。

  「這下好了,你就等著當爹吧。」她揶揄道。

  「你看你說的,當爹多好啊,」他樂滋滋地說道,同時也是在真心實意地勸慰她,讓她也充分體驗一下將要當媽的喜悅之情,「反正早晚都是要當的,早當總比晚當強。」

  「有句話說得好啊,」他又喜不自禁地說道,「早生貴子,早生貴子,這生孩子其實就和出名一樣,都是要趁早的,懂嗎?」

  「嗯哼,我可不想這麼就早生孩子,」她搖頭晃肩地笑著朝他哭訴道,其實心裡的幸福還是多於煩惱的,但是她現在必須得裝得可憐一些,不然的話就不像個他喜歡的新媳婦了,「說句心裡話,我還沒玩夠呢,我還沒準備好呢,我真沒準備好當媽媽。」

  「可是你已經就要當媽媽了。」他故作理智地提醒她道,其實幸災樂禍和看熱鬧的心情多少還是有點的。

  「我這才結婚多長時間啊,」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哭訴道,「滿打滿算都不到5個月,這就要當媽媽了,就要一把屎一把尿地抬伺孩子。」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使勁笑著。

  「哎呦,我不嘛,我不能接受,」她搖頭撒潑道,估計也是沒法了,「這事想想我就頭疼,真是煩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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