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兄弟媳婦有意見
2024-09-19 18:45:06
作者: 常山漸青
對於桂明硬是拿出3萬塊錢來回櫻峪村老家買下他父母給他哥哥桂卿翻蓋的婚房一事,凌菲是斷然不能同意的,因為他這種固執己見和一意孤行的做法已經徹底挑戰了她為人處事的底線。最近這陣子,就為了這個事,這對至少在表面上一向愛得熱火朝天和死去活來的情侶已經鬧翻天了。他們有時候鬧是鬧著玩的,有時候鬧是真鬧,這回就是典型的真鬧,真得不能再真了,都快見血了。
「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一天傍晚,她渾身柔弱無力地和衣躺在臥室的床上,閉著眼睛向悄悄摸到她身邊來的他問道,其神情和言語分明透露著,如果此刻一定要挑起一場生死攸關的戰爭的話,那她也是被逼的,「是不是一定要把我折磨死,你才滿意?」
「瞧你說的,我還沒開始動手呢,怎麼就算是折磨你呢?」他死皮賴臉地回道,可是兩隻手並沒有閒著,上邊不行就下邊,下邊不行就上邊,來來回回地被拒絕了很多次還不知道縮手,「再說了,要說折磨的話那也是你折磨我,而不是我折磨你,關於這一點,你心裡應該最明白了。天理良心啊,叫你自己說說,我都多長時間沒撈著和你一塊歡樂歡樂了?難道有一扇門就那麼難打開嗎?其實你只要老實地聽話就行了,又不要你做別的什麼高難度動作,你至於把小臉耷拉成這個樣子嗎?你知道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多麼痛苦和難熬的折磨嗎?實話告訴你吧,有些事情我能忍耐的極限是7天,過了7天我就要發瘋,我要是發起瘋來連我自己都害怕,吼吼。」
他隨即做了一個展示肩部肌肉的健美動作。
「我的女夥計啊,」他非常親昵地要求道,目前的自我感覺還是比較好的,壓根沒意識到過一會兒她會掀起極大的風浪,「你別老是弄那個死狗樣子,搞得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其實有時候我的火氣上來了,我都恨不能把你綁椅子上,狠狠地卸掉你身上的層層盔甲,好好地收拾收拾你,讓你知道我是誰,讓你知道我到底有多疼你,多愛你,多稀罕你,對你來說我又是多麼的重要……」
「唉,你真該自生自滅的。」她是說誰的?
「你說什麼?」他覺醒了,儘管只是一小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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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是不是還想惡狠狠地抽我幾鞭子?」她不理會他剛才興致頗濃的問話,繼續閉著眼睛非常厭煩地說道,同時心底的火氣已經慢慢地燒上來了,差不多馬上就要開鍋了,「或者讓我甜甜地嬌嬌地喊你幾聲比較尊重的稱謂?哼,你這個天下第一號大壞蛋,你這個令人作嘔的衣冠禽獸,我真不想再看見你了,你現在最好就給我滾一邊子去!」
「嘿嘿,滾一邊子去那是不可能的了,」他開始死乞白賴、厚顏無恥、依然自我感覺良好地說道,一個後知後覺的可憐人,「因為屋門已經鎖上了,而且鎖得結結實實的。現在,不光我滾不出去了,而且任你喊破天也沒用了。」
「另外,」他又繼續諞能道,還是非常自信地以為自己能控制得了局面,「我怕我一旦按照你的要求滾遠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恐怕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想喊我滾回來我都聽不見了。」
她冷眼斜看著他,一臉的輕蔑神態。
「不過呢,」他又有點沾沾自喜地說道,竟然也不知道抬頭看看她的臉色,「眼下和你一塊練練倒是可以的,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情。你,說句實話,其實心底也是有欲望的,只是現在被你刻意地冰封起來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嗎?」
她把剛才的表情又強化了一下,以示自己的態度。
「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又道,開始覺得有點乏味和無聊了,畢竟獨角戲唱起來其滋味也不好受,「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我都說了,你給我趕緊死一邊去,」說話間她突然飛起一腳,竟然就把他直接踹下了床,然後咬牙切齒地大聲罵道,「少在我發火的時候動手動腳的,我最煩人家這樣對我了。」
「人家,哪個人家?」他暗想道,一下子愣住了。
說到這裡,她自思也有些不對味,於是便將身子猛然一翻,臉朝里重又躺下了,只將兩個性感誘人的圓鼓鼓的後備箱對向他。儘管是在正兒八經地吵架和弄樣,他又怎麼能受得了她將後備箱橫對著他的銷魂姿態呢?這到底是堅決要劃清界限的拒絕,還是故作矜持的別樣勾引?真是難說得很。此時,她那被粉紅色襯衫覆蓋的腰部向下凹陷去不少,因此更顯得曲線玲瓏和柔美異常了。
好不誘人的鮮活美人啊。
此時他是相當清楚的,她之所以非常冷血地甩臉給他看,究其原因還是他給了家裡3萬塊錢的事。一想到此處,他也覺得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對,於是便重又爬上來和她並排膩歪在一起,夠著討好她。
「我也知道,從根上說這事是我不對,」他語氣特別溫柔、低下和諂媚地說道,多少也表現出了某種誠意,「我不該打腫臉充胖子,在沒和你充分協商好的情況下,就硬拿3萬塊錢去買老家的房子……」
「不過呢,」他著重強調道,這話一聽就是事先準備好的,現在終於可以適時地說出來了,「有些事我覺得你也該理解我一下,支持我一下。我和俺哥兩人雖然是雙胞胎,但是他畢竟是俺哥,對吧?所以呢,一般來講,應該是他先結婚才對頭,那樣也顯得好看嘛——」
他一邊有些忐忑不安地說著,一邊不由得想起來部分日本女人的脖子,有時候抹著一層厚厚的非常嚇人的粉,在旁人看來似乎很感性和別致,但又不怎麼膚淺和孟浪,多少有點古典和悠長的神秘味道。從前的他非常不喜歡這種怪怪的特色非常鮮明的裝扮,現在卻比較喜歡了,那麼如此看來就是他變了。這個變化過程,他自己當然是不知道的,自然也就想不到是受她的潛在影響造成的,正是久入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也。
「我也沒說讓你在他前邊結婚啊,」她突然轉過頭來,臉對著臉非常氣憤地說道,也算是給他一個機會,好讓他看清她的眼神,進而再看懂她的心思,雖然她這樣做有點徒勞,「他願意結婚他就結唄,他想賣房子就讓他賣唄,關鍵的問題是,這個時候你充什麼大頭啊,你為什麼非要去買那個房子呢?」
他對此問題不予評論,顯得比較大度。
「難道說,老子給兒子蓋房子不是應該的嗎?」她又詰問道,一副非常不理解的樣子,他看著也有點可憐,「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憑什麼非要花錢去買那個房子呢?」
他再次選擇了沉默,這是他難有的睿智表現之一。
「叫我說,你就是不花錢買,那個房子也應該有你的份!」她口氣非常強硬地說道,這句話一下子就把他給震醒了,「按理說,你不去要本該屬於你的那一份就已經夠講究的了,現在可倒好,你還反過頭了買恁爹蓋的房子,請問一下,這是什麼道理?」
確實沒道理,他極為機械地想著。
「再請問,天下有兒子掏錢買老子蓋的房子的事情嗎?」她繼續發飆道,這回可算是逮著他的短處了。
「噢,那照你的意思講,俺哥的那個房子還有我的一半嘍?」他坐起粗大的身子來,瞪大眼睛問道,一臉的詫異和驚奇。
旁邊有個火山要噴發了嗎,竟然值得他這樣大驚小怪?
「那是當然的了,不然你以為怎麼樣啊?」她也一板一眼地學他的樣子坐起身子來,挺直腰杆極其鄙夷地回道,她就等著和他針尖對麥芒了,「現在的情況是,恁姐已經出嫁了,按農村的風俗來說她算是人家的人了,不應該再過多地參與恁家的事,而你和恁哥現在還沒正式分家,恁爹翻蓋的新房子當然屬於恁弟兄倆了,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直接石化了,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說。
「換句話說,」凌菲又進一步把話挑明,多半也是不想再繼續囉嗦下去的意思,「要是恁哥想在那個房子裡結婚,想完全擁有那個房子,按理說他還得給你一半的錢呢。」
無論動還是靜,說還是做,她都是異常撩人的。就因為這樣,他平時就是恨不起來她,這輩子都是。他徹底淪陷在她那裡多時了。
「你哪能這麼算帳啊?」他有些被她繞暈乎了,便在撓了撓頭後吃力地辯解道,僅看那個氣勢就已經完全敗下陣來了,後邊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白費力氣罷了,「擱農村來講,就得全家先幫著老大蓋房子結婚,然後再輪到老二,後邊才是老三,等等,以此類推。要是像你說的那樣沒情沒義的,噢,這邊還都沒分家呢,那邊是事就分得那麼清楚,這個日子還怎麼過呀?說那話,你要是多個孩子的家長,你怎麼辦啊?那要再追究下去,俺爹娘現在住的房子還有我的一份呢,我能去要過來嗎?你說話就是不動腦子,想到什麼就是什麼,從來都是這樣,總是喜歡胡攪蠻纏,就認自己的理!」
「你放屁!」她伸出胳膊猛然捶了他一把,有多大勁就使了多大的勁,然後用盡全力地怒吼道,「我說話怎麼就不動腦子了?就算是我不動腦子,至少說我還有腦子,可是你呢?我看你遇事倒是想動腦子,可惜就是沒腦子可動!你別看你的肩膀上也和別人一樣長了個這麼大的頭,恐怕裡邊全是水或者全是霧吧,簡直都能養魚了,哼!」
「這麼大的頭!」他重她道,自作聰明地盯著她的眼。
「少瞪我!」她又煩了,氣得要命。
「要是我的頭裡邊是水,是霧,」他冷笑道,看著竟然也像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那你的頭裡邊就是漿糊,是膠水,還不如我呢。」
「漿糊也比水強,膠水也比霧強,」她竭力反駁道,本來不想反駁的,但是見他太不入路了,所以就出口了,大有路見不平一聲吼的英雄氣概,她是真的怒了,因而看起來反倒不像是怒了,更像是傷心欲絕和什麼都不在乎了的樣子,「我看你滿腦子都還是農村老山裡的那一套,到死你都改不了你的奴才樣!我真的好失望啊,你到底到麼時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才能知道我到底是為了哪個※※※※※好呢?」
「為了我這個※※※※※好,行了吧?」還沒開始怎麼硬氣呢,他就又軟了下來,看來還是心裡擱不下她,老是把她當成神供著,當成祖奶奶養著,「我心中唯一的女神,我的老婆大人。行,你說的話也有道理,就算是這麼回事吧,可是你想想啊,我能去問俺哥再要那個錢嗎?既然我話都說了,錢都給了,你還能讓我怎麼著啊?」
「不要也行,況且我也沒逼著你去要啊,是吧?」她說話總是伶牙俐齒的樣子,從不輕易饒人,也不屑於輕易饒人,他有時候還偏偏就喜歡她這樣,真是夠對乎的,「可是至少來說你得讓他領你的這個情啊,對不對?其實包括恁爹娘在內也是一樣的,他們至少得知道領你的情,知道你的默默付出,知道你在外邊混得也不容易才行。」
「摁,是,你說得對。」他點頭道。
「你看恁姐這個人就比較好,比較懂道理嘛,」她轉而又道,苦口婆心之意甚為濃烈,「至少她知道體貼你、關心你、惜乎你,不像恁爹娘和恁哥一樣,整天就和永遠餵不飽的白眼狼似的,光知道占你的便宜,從你身上抽血、刮油——」
「不是,我覺得話也不能這麼說吧?」他有形無實地說道,整個人就是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子,但也不想把良心輕易地全部都扔掉,那樣著實是不好,「畢竟俺爹俺娘抬飼我們姐弟三個一場也不容易啊。你想想,在以前那種特別困難的條件下,他們能供我們姐弟三個上出學來,對於一個普通的山區農村家庭來講該是多麼困難啊。即便是到現在,家裡依然過得不寬裕,很艱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情況,當初我也沒瞞你什麼呀,情況都在那裡擺著的。」
「哎呦,沒那個本事養,生那麼多幹嘛的?」她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嘴上卻沒這樣說,她也曉得關鍵時刻不能太刺激他了,否則的話真有可能造成雞飛蛋打一場空的可怕後果,「真是越窮越生,越生越窮,這話一點都不假。有些人總是把改變命運的渺茫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似乎生養的孩子越多,翻身的希望就越大,機會就越多,而根本就不考慮孩子將來所承受的坎坷命運和巨大壓力……」
「哎,你想什麼呢?」他不解地問道。
其實就算是他問了依然還是不解,因為她永遠不會給他真的解。他總是在快要接近真相的時候和真相擦肩而過,從未與其有過真正的接觸和交鋒。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當然是可憐和無辜的,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可憐和無辜,於是也就不怎麼可憐和無辜了。
「就算是家裡再困難,大家可以一起想辦法,但也不能逮著你一個人使勁地訛呀?」她這樣說著,心裡的火始終就沒消下去,現在更是烈火烹油外加繁花如錦了,總之就是一個烈焰熊熊的「旺」字,「噢,恁哥娶媳婦需要在城裡買房子,那你娶媳婦就不需要在城裡買房子了嗎?恁爹恁娘至少還給恁哥在老家蓋了一套新房子,可是他們給你都弄了什麼?他們是給你一塊磚了,還是給你一塊瓦了?從頭至尾他們想過你怎麼買房子結婚的事了嗎?」
他突然有點痛徹心扉的感覺了,但是還不夠強烈。
「恁哥回家混,那說明他沒本事,沒本事的人就該啃老嗎?」她又厲聲質問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沒本事的人就該訛人嗎?你在外邊混,說明你的能力比他強,能力強的就該處處受訛,處處受氣嗎?」
她這話問得好,他再一次無言以對了。
「桂明,我給你說,」她又換了個稍微軟點的語氣表白道,看起來更加可憐兮兮了,讓他不能不為之動容,「你別說我心腸有多硬,心裡有多毒,其實我也是心裡委屈得慌才這樣說的,我是真的理解不了恁家裡的那些爛事。可是你呢,你竟然還不理解我,還覺得我有多壞,有多拐似的,你說說你這樣對嗎?你這樣理解,又把我又當什麼人了?天地良心,我真是你以為的那種惡人嗎?」
「是我不對,是我誤會你了,我親愛的老婆大人。」他終於肯正式地道歉了,像條無原則、無頭腦、無脾氣的狗一樣,不過反正此時沒有旁人瞧見,也是無所謂的事。
「嗤,你怎麼會誤會呢?」她不依不饒道,藉機又敲打起他了,她總是非常擅於抓住這樣的機會好全力促進他的成長和進步,「你怎麼會不對呢?你多精明了,你多有擔當了,你多英雄好漢了,你這個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天下第一大孝子,天下第一好兄弟,哼!」
「行了,行了,我的親妹子唻,別管怎麼說,也別管對不對,這個事就算過去了,咱以後就別提了好不好?」他趕緊地由坐變跪,拱手作揖地向她討饒道,「要錯也就錯這一回,我以後改了還不行嗎?」
從此以後他可是真心改了?誰知道呢,情侶之間的事向來都是翻雲覆雨的沒有個準頭氣,更何況是他這種沒血性的人。
「哼,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可是整整3萬塊錢呢,咱們得省吃儉用地攢多少日子才能存夠呀?」凌菲一邊肆意地白瞪著一雙杏眼使勁地抱怨著桂明,一邊又想起來一個新問題,於是便追問道,「再說了,我還就不明白了,那個山旮旯子裡頭的房子有什麼好的,值得你花那麼大的價錢買過來?我問你,你買過來有個屁用啊?」
他連個屁都沒敢放。
「你說說你,」她接著教訓他道,「好不容易才從老家混出來的,剛剛在城裡有點小根基,就急著把錢撒回去,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唉,我能怎麼想啊?」他耷拉著頭說。
「另外,你這一路走來,中間有多難,還要我再細說嗎?」她柳眉一樹,又頗為心疼地說道,開始釋放點點柔情了。
「確實不用你再細說。」他坦承道,心中微微泛酸。
「難道說有生之年你還打算回農村老家去住嗎?」她問。
「嘿嘿,這個嘛,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他故意高深莫測地笑道,搞得她一頭霧水,真像個天生的二半熟。
「什麼,你竟然還真有這種糊塗打算?」她怒不可遏地質問道,同時抄起床頭的繡花枕頭就狠狠地砸將過去,企圖一枕頭砸醒他,「我恨不能一口咬死你,你這個沒點狗出息的傢伙,你還嫌害我害得不深嗎?我可叫你給拽進爛泥坑了。」
「我又怎麼害你了?」他心虛而又迷惑地問道,鼻孔里喘著粗氣,心裡老大的不服氣,覺得她確實頭髮長見識短。
「還你怎麼害我了,你真不知道嗎?」她也把鼻孔張得大大的,伸著細嫩的脖子死死地盯住他,狠狠地問道,像極了一隻被困在空啤酒瓶里的胖老鼠,「你居然還好意思問我,真是恬不知恥啊,沒臉沒皮。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應該還能記得吧,咱倆是在北埠認識的,對吧?」
「嗯,是的,我的凌女士。」他承認道,不知道她又要使出什麼計謀來對付他,好讓他知道到底是哪裡錯了。
「我當時為什麼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你,還不是想在北埠安家落戶嗎?」她像個女漢子一樣心直口快地一語道破她生氣的根源,希望他能發發善心體諒體諒自己,「作為一個在大城市裡無依無靠的女孩子來講,我這個要求過分嗎?」
「一點都不過分。」他再次承認道。
「可是你倒好,」她繼續指責道,越說理由越充分,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得要命,「放著好好的大城市不在那裡努力地混,非掙著命地要回鹿墟來發展。行,你想回來就回來吧,只要對你的事業有利,怎麼著我都認了,所謂的夫唱婦隨嘛,對不對?」
「對。」他閉著眼吸了一口氣後回道。
「叫你自己說,我當時攔著你了嗎?」她問。
「沒有。」他有點不以為然地回道。
「你別管我心裡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我最後不還是跟著你來了嗎,對吧?」她非常認真地和他對峙道,當然也看出了他心裡窸窸窣窣亂動的小牴觸,因為當時的她答應得畢竟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對此她也是心知肚明,只不過她在氣勢上一貫壓制著他罷了,「噢,你回到你的家鄉了,各方面都很適應,可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在這個破地方連說句普通話都會被人笑話,各種生活習慣都得重新適應,作為一個外地女孩我容易嗎?」
「嗯,確實不容易。」他想想自己剛到北埠上學時所面臨的各種意想不到的窘境,不由得心疼起她來,覺得她跟他到鹿墟來混日子的的確確是付出了不少,而且主要是為了他這個木頭人。
「你說你能忍耐的極限是7天,可是你知道我忍耐多久了嗎?」她異常悲憤地問他,其神情之誠懇和淒涼足以讓他為之做出任何改變,縱然是赴湯蹈火估計也是義無反顧,「我也實話告訴你吧,自打咱搬到鹿墟來的那天起,我就對這個破地方難以忍受了,到目前為止這也是我所能忍耐的極限。你別說將來有一天可能回恁老家去住了,你就是在我跟前提一提這個事,我心裡就堵得慌,我就憋得想去跳河,老是喘不過來氣。本來我跟著你來鹿墟這種四線五線小城市就已經夠委屈的了,你這個※※※竟然還有回老家去混的心思,真是氣死我了。」
「你這個不知道爭口氣的混蛋東西,」她又趁著好機會鄭重其事地罵道,「真是把我給害慘了。」
「我現在非常明確地告訴你,」見他默不作聲她便繼續吼道,猶如在開疆拓土方面比男人還厲害十倍的一代女皇,「青雲縣,北溝鎮,還有櫻峪村那個山旮旯子裡,就是有金窩銀窩鑽石窩,就是有洋房別墅和花園泳池,我也不許你回去住,你聽見了沒有?」
她擰著他的耳朵不放,直到自己都膩歪了為止。
「人,難道只有在大城市裡才能生活下去嗎?」他斗膽反駁了一下,覺得自己心裡其實也委屈得很,而且還一直都不被她理解,說起來比她的悽慘處境也好不了多少,「難道只有在大城市裡生活才有意義嗎?小城市裡的人,還有那些一直住在農村的人就不活了嗎?」
「你少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我現在都懶得理你了,」她氣得心口一陣陣發疼,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是和誰在對話,但還得耐著性子和眼前這頭倔驢理論理論,「你仔細想想,農村要是好的話,那全世界的人怎麼都變著法地往城市裡發展呢?小城市要是好的話,那為什么小城市的人一有點本事就都往大城市裡挪呢?」
「再比如說吧,」她連珠炮似的繼續發問,「具體到咱們身上,等咱以後在鹿墟安家落戶了,等咱有了孩子了,你是希望他大學畢業以後在北京、上海、廣州那樣的大城市發展呢,還是希望他就在鹿墟這種三流四流的小地方混呢?」
「那肯定越是大城市越好了,」他身子往後一仰,好像在躲避面前一團灼人的烈火,本能而又氣短地說道,同時轉瞬間就明白自己已然上套了,「只要孩子將來有那個本事,我肯定是不阻攔什麼的。」
「嗤,那不就完了嘛,既然你都希望你自己的孩子將來往大城市發展,可是你為什麼非要擰著脖子往小地方縮溜呢?」她又擰住了他話語上的大耳朵,更不肯輕易放手了。
「每個人的具體情況不一樣嘛,」他面紅耳赤地強詞奪理道,而且還是有心帶二意地,這就更讓她感覺忍無可忍了,覺得他真是太不可理喻,「所以這個事也不能一概而論,因為凡事都沒有絕對,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要說天下父母的心思,那都是希望孩子能混好,能當官發財,能打出一片新天地來。可是呢,父母的想法終歸是父母的想法,永遠也不能完全代替孩子自己想法,對吧?」
她是真不想理他,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聽著。
「比如說我吧,」他也舉例子道,頗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我就覺得到鹿墟來干比較適合我,而且事實也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那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凌菲,你憑良心說,自從來到鹿墟之後,我混的錢比以前少嗎?」他又把有些著急的目光將她的眼睛瞄得更准,繼續奮力地辯解道,好像他剛才是在對不太相干的人說理一樣,「不少,對吧?」
她非常優雅地冷笑了一下,像個三十年代的女演員。
「你自己也看見了,不光不少,甚至還多了很多,這要是死守在北埠的話,我能掙這麼多錢嗎?」他頗有些自豪地辯解道,「所以說,別管什麼事,你不能光看它不好的一面,也得看看它好的一面,對吧?在這裡,我就是名副其實的雞頭,基本上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想干點什麼基本上就能幹成什麼,而在北埠呢,我撐破天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鳳尾,叫你笨心眼想想,你說我在哪裡混好?」
「哼,滿嘴都是你的理!」她一時理屈詞窮,想不到他今天竟然這樣能說,便沒好氣地堵了他一句,以泄心頭的火氣。
「另外,我還告訴你一點,我這次買家裡的房子也絕不僅僅是出於為了幫著家裡解決困難的目的,」桂明笑眯眯地眨巴著臨時性地變得賊亮賊亮的眼睛,有些口是心非而又自作聰明地說道,像照著事先精心寫好的電影劇本在演戲一樣,「有一個情況你也應該知道,用不了多久鹿墟市駐地就要搬到青雲縣去了,根據這個大形勢判斷,俺老家的地盤和房子只會一個勁地增值,而絕對不會貶值的。所以呢,從這個角度來講,我這回在老家買房子也是一種戰略性投資,以後早晚有翻盤的機會,儘管買的是俺爹俺娘蓋的預備給俺哥結婚用的房子,但是這一點都不影響咱將來的回報率和收益率……」
「哼,但願如你所願,」凌菲又一次將秀麗的鼻孔使勁撐開了一下,同時撅起豐盈誘人的嘴唇諷刺道,「不過將來那房子要是升不了值,爛在你手裡了,看我不罵死你這個肉頭!」
「哎呦,我的嬌妻美妾,你就放寬心吧,」他徹底放下了自己的身段用力地巴結道,如果他還有所謂身段的話,「我眼裡漂亮無比的小姑奶奶唻,我現在就敢給你打包票,不出5年,那個房子至少能翻一番。到那個時候,你要是願意回去住兩天呢,咱就優哉游哉地去住兩天,你要是看著鬧心,咱就把它賣掉,反正是吃不了虧的。」
「再說了,」他又搖唇鼓舌地攛掇道,連自己的小心心都跟著自己的話熱起來了,更不要說心眼子活泛的她了,「我不過是出錢把那個房子買下來而已,也就是說我雖然出錢了,但是我畢竟得到房子和地基了,一點虧也不吃。有句話叫寧買不值,不買吃食,買房子總比吃喝玩樂把錢花掉強多了,你說是吧?」
「我偏偏不說。」她故意氣他道。
「不說就不說,我也不勉強你,」他搖起尾巴討好道,然後又把話題扯到了桂芹身上,「你要知道俺姐她可是直接掏出來3萬塊錢給的家裡啊,給的,直接不要了,你聽明白嗎?」
「哎呦喂,你老人家就暫時別提恁姐了,提起恁姐我就更來氣了,」她將本就不怎麼友好的語氣突然一變,眉毛立刻倒豎起來,妖嬈無比地嗔怒道,「你看看人家混的,風生水起外帶波瀾壯闊,順手捎帶著就能給親戚朋友帶去一陣陽光雨露,你再看看你混的,就和幼兒園的小孩坐滑滑梯似的,一路向下、向下、再向下,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還不如一個女流之輩混得好,你說說你還整天張牙舞爪的,你配嗎?」
「呀,你難道不是女流之輩嗎?」他今天的腦子好得有點出奇,淨問她不好回答的話,似乎報了往日的諸多仇恨。
「哼,你就這點狗出息頭,又拿話來嗆我了,是吧?」她又變本加厲地回嗆他道,滿是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的意味,的確是一個不好惹的主,不好伺候的角,「好像顯得你多有能耐似的。」
「沒錯,如你所說,我確實是女流之輩,」隨後她就開始闡述具體的理由了,讓他不能不服,「可我也是天生的弱者啊,這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我混不好是正常的,也是應該的,我要是出人意料地混好了,混出名了,那反而是天大的意外了。說句難聽話,凡是女人混出名的,其中又有幾個好鳥啊?」
她竟然忘了她剛夸完自己的大姑姐桂芹。
「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你肩負著養家餬口的重大責任,要是不混出點名堂出來那怎麼能行呢?」她紅口白牙地說道,把雙重標準把握得很好,神情也拿捏得死死的。
「再說了,像恁姐那樣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無論到哪裡都能吃得開的人精,這個世界上有幾個呀?」她又隨口褒貶道。
想來她應該是明白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點過火了,於是便有意識地再往裡邊摻點假,注點水,好讓他的腦子先暈乎暈乎。說完這話,她又不懷好意地眨了眨那對撥亂人心的桃花眼,刺激得他立馬就神魂顛倒起來了,他還真就這點狗出息頭,正如她說的那樣。
「噢,你把俺姐當成什麼人了?」他不滿地指責道。
「哼,你以為我把她當成什麼人了?」她回擊道。
「你少在這裡裝蒜了,我還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啊?」他再次斗膽褒貶她道,只因為自己後半句話說得很有哲理,「女人啊,就是對女人太刻薄了,總喜歡同類相殘。」
「我心裡怎麼想的,你倒是說出來我聽聽呀。」她挑釁道。
「我不說,我要用事實說話,就像焦點訪談一樣。」說罷,他一躍而起,猛虎一般撲向嬌笑不止、花枝亂顫的她。
「等等,你先給我放老實點!」她突然放下塗抹得比較均勻的粉臉來,一個激靈翻身而起,重重地將他推到在一邊,然後將特別喜人的銀牙一咬,喜怒交加地說道,「噢,你以為這事就算完了?告訴你吧,沒那麼便宜!現在你在恁家裡也人五人六地充完大款了,也露完那個味了,你在恁爹娘面前那個大孝子的義務也盡了,在一奶同胞面前當賢弟的職責也履行了,那麼接下來該說說咱們買房子的事了吧?」
「買,誰說不買了?」他在習慣性地一愣神之後,重又看清楚了她眼裡正在燃燒的欲望之火,便像突然得到非常意外的特赦令而重獲自由的死刑犯一樣,倍加神勇地再一次撲向了她,「我這回不僅要買,而且還要鄭重其事地寫上你的名字,凌菲,凌菲的凌,凌菲的菲!」
此刻的她不光給他一種衣衫單薄和嬌艷柔弱的感覺,在態勢和情形上也顯得有些神情落落和欲說還休,但是卻別具一番與往日極不相同的粉紅色風格,一如重露繁霜無情壓迫之下的曲折纖梗。她一邊默默地準備著承接即將到來的一場暴風驟雨,一邊幸福無比而又激動萬分地閉上漂亮的大眼睛,以便仔仔細細地全身心地再次品味一下眼前這特別而又另類的時刻。既然註定控制不住的事情,她又何必去刻意地控制呢?妄自難為自己既沒甚意思,也相當的無趣!關鍵時刻她怎會不懂風情呢?況且她又不是不懂風情的人。
琴瑟和諧之時,你恩我愛之際,她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王志闖那個處在社會下九流最底層的壞胚子曾經發給她的一個簡訊:在一個小山村裡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和經常來村里賣貨的貨郎好上了。這一天,貨郎正在小媳婦家裡和她偷偷地廝混呢,只聽這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嬌滴滴地說:「俺想買個花褲子。」「行!」貨郎猛然一驚,咬著牙說。「俺想買雙新鞋。」小媳婦又說。「好!」貨郎又猛然一驚,咬著牙說。「俺想買個新挎包。」小媳婦又說。「沒問題!」貨郎又猛然一驚,咬著牙說。如此這般重複多次之後,貨郎終於大叫一聲:「買,買,買,全都買,我上哪弄錢去呀!」
她一想到那個既想占便宜又拿不出多少錢財來哄女人的討厭貨郎,就覺得特別惱火,特別生氣,因而就特別反感像條豆蟲一樣傻乎乎地不斷動彈著的他。可是,等這種令她覺得非常屈辱和難受的念頭一閃而過之後,她又覺得要狠心捨棄近在眼前的肌體上的歡愉,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因為明明她也很想要呀,她又怎麼能故作矯情地推掉呢?她雖然已經不是看見棒棒糖就變得走不動路的小女孩了,但是面對某些貨真價實的能夠輕鬆地穿越靈魂的誘惑還是缺乏一定抵抗力的,況且就算拼死抵抗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想,她和那個山村小媳婦有什麼區別嗎?要說起來還真沒什麼本質的區別,不過都是想拿身子換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只是她和人家想換的東西不大一樣而已。那麼現在拼命運動中的他又和那個根本就不入流的王志闖有什麼區別呢?恐怕也沒什麼本質的區別。她轉而又想,非常確切的能夠為她所正確理解的答案她怎麼可能輕易地知道呢?她又親自沒和那個爛人睡過。只是想一想行不行呢,就是簡單地純粹地想一想?她並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就好像真有人來問她似的。
這個良家婦女要是放蕩起來,好像比青樓女子還不如,因為平時就沒怎麼經過,根本就不曉得那種滋味,所以才更容易著迷和誤入歧途。她算是良家婦女吧?大約也是,不然又是什麼呢?反正很多事情本來也不好精確定義。她自己就更說不準了,也不想說,大多數時候只需要埋頭做就行了,尤其是現在,春風玉露的,平白無故地想那些沒用的幹嘛呀?她可不想浪費什麼,特別是青春,那麼短暫,比海灘女郎的比基尼還短,幾乎就相當於是兩條相交的反向的平滑拋物線了。
華玲以前對她倒是挺情深義重的,現在又怎麼樣?還不是那樣!她也是傷透了心的,好像已然經歷過多少大風大雨似的。
還有家裡人,都是些沒良心的,她家,還有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