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夫妻再起爭端
2024-09-19 18:40:09
作者: 常山漸青
戀愛和結婚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其間的差別就如同土壤和石頭,流水和冰塊,乳牙和恆牙之間的不同一樣,這種巨大的差別會讓人感覺特別的不可思議和難以理解,有時候甚至會讓人因此變得瘋狂無比和難以自制。戀愛可能只是兩個人之間某個階段的事,而結婚則是兩個家庭甚至是兩個更為龐大的人際關係網之間十分長久的事,而且這裡邊還涉及到雙方個人和家庭的全部歷史和未來。兩個成長環境、人生經歷、性格脾氣和情趣愛好等各方面完全不相同的人結為夫妻並組建成一個全新的家庭,必然要經歷一陣長短不一的艱難痛苦的獨一無二的前所未有的磨合期。也許這個磨合期會相應地伴隨著無以倫比的經常讓人錯以為會永遠無窮無盡地延續下去的甜蜜和幸福,或者充滿了玫瑰色的夢幻和瑰麗奇特的想像,但是任誰都不能忽略和否定那些存在於彼此之間的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求證、結果難以預測的交鋒和碰撞、對配偶各方面情況的全新解讀和認知、對自己領悟力高低和耐受力強弱的重新評價等情況。正所謂夫妻關係像彈簧,一方弱來一方強,若是針尖對麥芒,鐵定傷心又斷腸,對待世間萬事都不可過於認真。
這天早上和平日的早上差不多一樣,因為打豆漿這件小事桂芹和世林之間就爆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爭。這是兩人婚後首次正面過招交鋒,也是一次觸探彼此之間容忍能力和承受底線的拉鋸過程。原來他喜歡喝那種用細細的紗網過濾完的很稀很稀的豆漿,而她則喜歡喝那種未經過濾的濃稠醇厚的豆漿。由於雙方一開始都認為自己的做法既科學又養生,所以這個看似不起眼而實際上又是根本不可調和的小問題小矛盾就成了這對新婚夫婦之間「塞拉耶佛事件」。
他就像一尊剛剛由民間的土藝人塑成的還帶著熏人土腥味的泥菩薩一樣嘟囔著小臉默不作聲地坐在餐桌旁。他的胸脯在藍白色花條睡衣的遮蓋下一鼓一鼓的,如同一隻特大號的被人惹毛了的氣青蛙。他臉上的睡意還沒有完全消散下去,因此看上去顯得十分的邋遢和萎靡。看得出來此刻他心頭的火氣不小,而且還是那種刻意壓制的似乎馬上就要爆發出來的火氣。他用一種莫名其妙的極度憤恨的不依不饒的眼神呆傻地注視著餐桌上的兩碗豆漿,腦子裡也跟著亂成了一鍋溫涼不沾的稀粥。
「我都給你說過多少回了,」等她終於忙裡忙外地收拾好其他的東西準備坐下來和他一起享用這頓美味的早餐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就像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積壓多日的火山也開始爆發了,「豆漿一定要濾過之後再喝才行,你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你打成這個樣子讓人怎么喝?我實在是受不了你了,你就不能長點記性嗎?」
她聞聽此言後便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她在感到驚恐不安和害怕委屈的同時又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不願意承認和相信那些責備和抱怨的話是從自己新婚丈夫的嘴裡說出來的。她知道,現在還遠不是對婚姻生活該絕望的時候,一切還都只是開始,萬里長徵才剛走了幾步而已。
「我知道你喜歡喝濾過的稀豆漿,」她在終於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後本能地帶著溫和的笑意試圖解釋道,「不過這次我放的豆子比平時少多了,而且事先前已經用水泡過一晚上了,所以打出來的豆漿一點都不稠,不信你喝一口試試。」
「你還硬說不稠,這叫不稠嗎?」他緊接著高聲地嚷道,絲毫不給她留點面子,並且覺得她的解釋就是一種強硬的對抗之舉,「這都能把人的嗓子給拉破了,你知道吧?」
看來她的解釋沒起到任何作用,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不肯對自己的老婆作出哪怕是一點點形式上的讓步,而這個老婆在其他所有人眼裡都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令人極度眼熱和羨慕的「嬌妻」和「賢妻」。旁人對她的感覺他不是沒有過,只可惜現在差不多都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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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我再次鄭重地聲明一遍,」他決心一口氣把肚子裡一直都憋著的所有火氣都發泄出來,不然的話他真會氣壞體內體外那四個腰子的,「我非常不喜歡吃你搗鼓的這些臭烘烘的爛醬豆子,你趕緊給我扔垃圾桶去。快點,我一分鐘也不能忍受了,我真是要噦了!我實在是不能理解,而且我也不能接受,你們一家人怎麼就這麼愛吃這種爛玩意啊!這爛玩意到底有什麼好吃的?不就是一堆黃豆粒子,先故意捂爛了,長毛了,然後再曬乾,留著吃嗎?可是,它真的能吃嗎?」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很受傷。
這些醬豆子是自己家裡人當做好東西,當做家鄉的土特產,和那些雜糧煎餅一塊拿來送給他們這個小家庭的,要是直接扔掉了她確實有些於心不忍,況且也有點捨不得。她從小就是吃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長大的,對這些東西打心眼裡就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殊感情,這讓她怎麼能輕易地放棄呢?
此時,她驚愕地看著他那副越說越生氣,幾乎都快要喪失全部理智的可怕樣子,陡然間覺得確實沒有再進行解釋的必要了。她明白,讓步、妥協和認錯就是她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而且刻不容緩,容不得有半點的猶豫。但是,在完全徹底地服從他的要求和命令之前她還想試著為娘家人再挽回一點點可憐的面子。
「好吧,以後我不會再泡這些醬豆子吃了,」桂芹輕聲地保證道,努力地讓自己保持一種極不穩定的鎮靜,試圖挽回一點尊嚴,「並且我正式向你保證,這些東西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眼裡了。但是,與此同時我能不能請你稍微理解和諒解或者說是體貼和照顧一下我們家裡人的一片好心呢?至少能尊重一下他們的感情,照顧一下他們的面子呢?」
「哼,面子?」世林極為輕蔑地冷笑道,好像這次非得和她唱反調不可,要不然就出不了心中的這口惡氣,而這口難以描述的惡氣已經折磨他許久許久了,「我覺得我已經夠給你們家面子的了,你不要得寸進尺不知足。你要知道,對這事我隱忍不發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有些話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說而已!」
他顯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不過畢竟離完全喪失理智還有一點點不近的路程,因而他多少還是用心挑選了一下他能說出口的詞彙,甚至非常難得地使用了「隱忍不發」這個能顯得他的人品還不錯的成語,倒真有些急中生智的意味。但是,當他看到她傷心和驚愕的甚至是很有些可憐巴巴的神情時,心裡還是猛然「咯噔」了一下,馬上就有些不能自控的後悔了。他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確實有些太傷妻心了。
「有話你就直說啊,」她用全部心神認真地看著他,嘴裡緩緩地說道,也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你真用不著這樣隱忍不發,我能夠接受一切的現實,不管這個現實讓我有多麼的難堪,多麼的難以接受。你要是僅僅為了照顧我的感受而把事情憋在自己心裡的話,那麼我真是感到無地自容了,這也是我承當不起的。」
他沒理她,就是沒理,很確定。
「世林,對不起,你真是這樣想的嗎?」她又問道,畢竟還有些不死心,因為她不相信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也許吧,這個事反正我也說不清楚,」沉默許久之後他終於肯再次開口了,語氣也比剛才軟活了不少,開始像個人樣了,「當然我也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生這麼大的氣的。桂芹,實話告訴你吧,有些事情我是真不能接受的,雖然有時候我也試圖想著改變一下自己,可是活生生的事實卻一再證明,我根本就做不到像你一樣那麼寬容,那麼堅強,心裡那麼能盛事,能容人。你沒事的時候也要多替我想想啊,因為我在很多方面確實不如你,關於這一點我並不想否認,而且我也不覺得丟人現眼,甚至有時候還覺得非常自豪呢……」
「我看你今天的情緒確實有點不大對頭,你有什麼心事嗎?」她決心把好人做到底,她想要徹底地解決兩人之間那業已存在的尚在萌芽階段的誤會和隔閡,儘管她也不清楚這些所謂的誤會和隔閡到底是怎麼產生的以及已經產生多久了,「你要是不著急的話,你可以跟我說說,如果確實是我有不對的地方,我也好改過來呀。」
「昨天晚上你就讓我心裡很不爽快。」他憋咕了半天突然道出了這麼一句讓她更加吃驚的話來,也不知道這話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她習慣性地攏攏頭髮,然後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沒覺得昨晚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是深入地再一想,也確實,昨天晚上兩人是鬧過一些彆扭,不過那些隱隱的不快當時只是在她的心裡稍微閃現了一下就消失殆盡了,如果不是此刻他帶著火氣說出來這種話,她大概永遠都不會再想起什麼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世林,昨天晚上也許是我太困了,太累了,沒能及時注意到你的心思,我現在誠懇地請你原諒,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加倍補償給你的,請你相信我吧。」她咬咬牙解釋和承諾道,並順手把一杯熱得剛剛好的牛奶遞給他。
她覺得熱牛奶或許可以緩解一下他那激動不安的壞情緒,讓他不再那麼暴躁,不再那麼難伺候。以前她也這樣做過,但是都不及今天做得這麼溫順和甜蜜,她想用女性的柔情暖化他那僵硬的心田。
「看來你真是誤會我了,難道說我是那種離開了女人就活不了的人嗎?」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隨手拿起牛奶杯子喝了一口,然後緩慢而又焦急地說道,「在你腦子裡,我真的就那麼沒出息頭嗎?」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為此他有些惱火。
「我是說,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一點的,明明可以玩得更盡興一點的,你為什麼連一點興致和激情都沒有呢?」他直接抱怨道,並且力圖讓自己的表達更清晰和流暢一些,以掩蓋其中的齷齪和卑鄙之意,儘管他不認為這其中有什麼齷齪和卑鄙的,「你是故意要折磨我,還是根本就心不在焉或者是心有旁騖?說實話在這一點上我對你很是失望,非常的失望。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夫妻之間非常正常的做法,怎麼到了你這裡就是千難萬難的呢?」
他隨隨便便地又使用了兩個比較好的成語,同時他的情緒竟然也比剛才好了許多,他終於覺得自己有點文化底蘊和才華了,似乎可以和她比肩並立了。多麼荒謬的感覺啊,多麼無知的想法啊,對此他卻毫無察覺,他就是輸在這一點上的,對此他也是毫無察覺的。
住嘴之後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那就是和她吵架居然會使他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里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神奇的快感,而且他已經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多時了。想到這一點他的心猛然震顫了一下,他接著趕緊又喝了一口牛奶來盡力地彈壓一下這種令他感到十分意外和新奇的古怪念頭。
「我有點不能理解,這種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桂芹皺著眉頭鼓起勇氣問道,她平時總是儘量迴避這一類問題,一方面是作為女性來講覺得不太好意思,另一方面是她覺得有些事情情到濃時自然就到位了,不用專門這麼直接地討論這個事,「另外,如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幹嘛非要強迫呢?有時候本來好好的情緒,都被人為的強硬的想法給破壞掉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在這方面你得慢慢地來,不能想著一口吃成個大胖子,那樣也沒什麼意思……」
「要是你真那麼在乎的話,」她繼而又道,心理上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我會想辦法改變一下我自己的,不過你也要給我一個逐漸適應的過程,或者說給我一段時間想辦法改善一下,畢竟我還是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礙的——」
說完這話她立馬就後悔了,因為對世林而言理解別人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是誤解別人就是他的天賦秉異了,她這樣說真是太強他所難了,就像指望一隻猴子能夠依靠吃草度日一樣不切實際。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那虛浮慘白的小臉馬上就變色了,他的眼睛裡也出現了一種極其陰森恐怖的讓她不寒而慄的簡直是六親不認的並且能夠被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的地獄之光。伴隨著這種能夠殺死一切敢於冒犯其尊嚴的生物的邪惡之光的出現,他把腦海中要對她說的話又進行了一番加溫和加壓,同時又加了一些獨家釀製的特效催化劑。他的腦子在地上盤桓,他的靈魂在空中等待,他像一條兇狠異常的狼或者像一條居心叵測的蟒蛇,在尋找一個恰當的下手時機。
她全部的精神和意識在一瞬間都不由自主地退縮了,她只感到長長的脊背一陣陣發涼,甚至於連牙齒都開始打寒顫了,雖然節氣還遠未到凍手凍腳的寒冬臘月。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同時又是一個極度危險和難以把握的人。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強烈而又詭異的恐懼氣氛正死死地包裹著她,糾纏著她,毫不放鬆,異常霸道,憋得她一點也透不過氣來。
她真的開始害怕了。
「什麼,心理障礙?」高壓鍋的閥門終於打開了,只見他惡狠狠地毫無憐憫和同情之心地說道,「真是太奇怪,也太真新鮮了,你居然還有什麼所謂的心理障礙?你對你剛才說的話不感到萬分的羞愧,不感到萬分的可笑嗎?對於你來講有些事情你是永遠都不會理解的,就像我永遠也理解不了你的一些事情一樣。你知道嗎,當一個男人慾望焚身的時候,他不需要一盆從頭潑到腳的冷水,他需要的是同樣火熱的回應,甚至是更加火熱的回應,最好是比他的反應還是火熱一百倍!」
「這麼淺顯的道理,你懂嗎?」他憤怒地陳述完了一種所謂的事實,又陰冷著詰問道,「從理論上講你應該懂的,既然你那麼博學多才,又多才多藝,可惜你不懂!我搞不明白的是,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反正我就是特別討厭你這一點,而且已經討厭很久了,況且我也不止一次地抗議過,你就是充耳不聞,置之不理。」
他本來還要接著怒吼下去的,但是嘴裡已經沒有什麼好的詞語可供他盡情地表達了,於是他只好暫時停下來察看一下她的反應。鳳仙花的種子即便是成熟了,也只能在最後的時刻彈那麼一下子,他當然也是這樣的貨色,無論幹什麼事都是一錘子的買賣,包括在床上逞強時。
她從他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公豬一般的吼叫聲中聽出了裡面嚴重的不滿和抗議。這些東西其實她曾經也有所考慮,而且考慮得內容之廣和思想之深並不比他差多少,所以她現在並不怎麼生氣。不僅如此,她現在還為他願意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而感到由衷的高興呢。陰雨過後,天似乎要放晴了,就種情形就像一個極其開明的母親終於意外地發現一向懶惰無比的兒子居然知道自己去清洗內褲了一樣,這孩子終於成長了,未來還是可期的,不用一直憂傷下去。
「我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呢,」她耐著性子和顏悅色地向他解釋道,正如無比寬容的母親面對叛逆的兒子時的表現一樣,「原來你一直耿耿於懷的是這個事啊。世林,其實我一直都想說的是,你要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碰到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要暴飲暴食啊,畢竟那樣下去對身體不好,而且你本身就有些虛胖,我覺得在這方面還是注意一下養生比較好。你要知道,一味地驕奢淫逸貪歡媾是絕對不可取的。」
她說完這話之後便用柔情似水的大度寬容的眼光痴痴地看著他,她希望能用新婚妻子充滿馨香的溫存和渾然天成的浪漫來化解丈夫心中的冰冷怨氣,儘管這份冰冷和怨氣來得毫無道理,來得野蠻粗暴,著實有些委屈了她。她相信,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眼前的問題壓根就不是什麼大問題,最後一定會圓滿解決的。
「張老師,如果我是所謂的中山狼無情獸的話,」他顯然並不怎麼領她特別關愛他身體的情份,因而在鼻孔里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直接開腔道,「那麼請問,您老人家究竟是侯門艷質,還是公府千金呢?不是我在這裡故意笑話你,你覺得你自己有那個命嗎?」
他這話問得她有些猝不及防,她怎麼也沒料到他對這段話居然會記得如此的清楚無誤,而且會在這個時候如此毫不留情地拿來諷刺她,所以她不由得就臉紅了起來,好像很對不起他似的。
「世林,我不是那個意思嘛!」她有些氣短心虛地說道,並且覺得夫妻之間不應該如此輕易地就彼此誤解,「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我真的只是從關心你的身體健康的角度出發的,我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和想法。你難道不知道這句話,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他冷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並不是一頭愚蠢的牛,但是她卻未必就是一塊好地,這已經是很顯然的事情了,他自然無需多言。
「當然了,」她又耐心地解釋道,唯恐他在錯誤的道路上繼續魯莽地走下去,「如果是我的一些無心的話和動作惹得你生氣和傷心了,那麼我誠懇地向你道歉,請你息怒,請你原諒我。」
甭管她的道歉是否真的發自內心,是否真的誠心誠意,他至少在面子上已經取得最終的勝利了。雙方交戰到了這一步,他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再糾纏不放了,畢竟他想要的不是爭吵和鬥氣,而是她那雪白豐盈的妙曼肌體,他始終是熬不過這一點的。
「來,親愛的老公,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她當然也及時地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悄然轉變,於是馬上用筷子夾起一份煎雞蛋放到他的口中,強忍心中悲意而又不勝嬌羞地勸道,「請您賞個臉吃下老婆親手給你做的煎蛋好好地補一補吧。你想想,一個雞蛋,它不需要藉助任何外來的物質,只需要老母雞給它足夠的體溫和時間就能孵出有骨頭有肉的小雞來,足見雞蛋的營養價值有多高了——」
他不知從哪裡借來的一股子邪氣,把她送煎蛋的手猛然一推,看也未看隨即掉在餐桌上的筷子和煎蛋就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在上下其手胡摸亂掏的同時瘋狂地不知停歇地親吻起她來,幾乎和非洲大草原上最野蠻和最沒人性的大型畜生無異。他渴望這種瘋癲的狂野的狀態許久許久了,他不願意再像個傻子一樣默默地被動地等待了。
「這樣恐怕不好吧,你怎麼能白晝宣樂呢?」 她見他如此這般獸性大發,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駭不已,同時又不禁有些惱怒和後悔,遂輕聲地責問道,「以後要是有了孩子,還丟不死人呀!」
此刻的他早已興致上腦,一門心思只想要盡情地快活一番,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又怎麼能顧得了她心中那些迂腐的擔憂和恐懼呢?所以便對她的問話置若罔聞、毫不理會。
他已經瘋了,但是他願意,這是他人生的價值所在。
「小心啊,灶王爺能看見這邊,」桂芹見世林對她的話無動於衷且繼續我行我素的樣子很是無奈,只好又心生一計隨口嚇唬他道,「你看看他那雙明察秋毫的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你呢。」
「什麼,灶王爺?」他先是本能地楞了一下,然後又將一張肥厚油滑的大嘴徑直地咬向她,嘴裡還不斷地流出口水,他抽空說道,「你開什麼玩笑?這是新家,灶王爺他老人家還沒來上過任呢,你搞什麼名堂啊?小娘子,我美麗迷人的小媳婦,你就趕快從了本公子吧,嘿嘿!」
見他如禽獸一般這樣不管不顧地霸王硬上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強似一陣的難言的心翻,對他的舉動覺得十分的厭惡和鄙視,但又不好立即喝止或拒絕。她知道,他要採取報復行動了,這是他這個小心眼子一貫的作風和秉性,她都懶得再計較這些了。
「既然不能硬性地阻止這頭外強中乾的傢伙喪失理智的行為,」她默然地想道,心裡也是多了不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淒涼無助的意味,「那就索性遂了他的心愿吧,省得他把這個事當成個碩大無比的心事整天想著。就讓他滿意,就讓他出氣,總比讓他帶著一肚子的憤怒和怨氣出門去強多了。」
「他給我的是屈辱嗎?」她一遍遍地問自己,雖然此刻她的腦子已經變得僵硬和遲鈍了不少,不能思考得很精確了,「好像有點是吧,也許他只是一個還沒真正長大的孩子罷了,雖然從外表上看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其實從骨子裡來講他就是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此刻,母性和女性的雙重意識在她體內迅速地覺醒,如同灑在桌布上已經被點燃的酒精,她稍微猶豫了片刻,遂選擇了曲意順從和違心迎合。有些事她雖然不願意主動去裝,可是一旦裝起來倒也不怎麼費勁,畢竟她的腦袋還是十分好用的,至少和他相比是這樣的。而就在此時他卻盲目地覺得,轉眼功夫他就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其貌不揚的普通士兵變成了一位叱吒風雲的威風凜凜的大將軍,這令他感覺好不愜意,好不快哉。在現實的兩性關係中他當然是被鄙視的那位,但是這又能怎樣呢?他自己反正是不知道的。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只要不明說就可以了。謊言不被揭穿便不是謊言。
「桂芹你這個小娘們,你這回可給我記住了,」隨他怎麼折騰,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樂事匆匆一畢,他便瀟灑自若地無比自信地說道,就像瞪著布滿血色的眼睛玩了一夜的麻將,終於在天明時分僥倖贏了一把一樣,「是你自己說過的,晚上要補償我,我會撅著眼皮一直等著你的,你不要再像以前好多次那樣說話不算數,坑我不留情,害我不留閘,自己呼哈睡自己的,一點也不問我的死活。」
「怎麼,今天你瘋了嗎?」挾裹著他埋頭苦幹和奮勇廝殺所留下的種種不堪的痕跡和味道,她有些吃驚地看著他,同時半是疑惑半是幽怨地問道,這種表情當然是他所喜歡的,但卻是她所厭惡的,「難道你背著我吃什麼藥了嗎?」
「真是讓我有點百思不得其解啊,太不正常了。」她又道。
他得意洋洋地心滿意足地笑笑,嘴上並沒再說什麼出格的話,而是隨手拿起剛才丟掉的那雙筷子愜意地夾起剛才掉在餐桌上的煎蛋一口吞了進去。他在吃的時候還一心想著紅牛配維生素C的效果確實是不俗這事呢,傻得簡直是沒變沒沿了,就和一隻困在玻璃籠子裡的無頭蒼蠅似的瞎撲棱。關於閨閣之樂他是什麼下賤事情都能想得出來和做得出來的,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感到自己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有時候也覺得當年要是把這份執著勁用在學習上恐怕早就是另一番可觀的成就了,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的縱慾之心變得愈發強烈和難以自制了。
「小娘們,晚上我還有正經話問你呢,」等他斯斯文文地氣派十足地吃完早餐並收拾利索就要光鮮地出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來詭異地笑笑,然後不懷好意地提醒道,「你可準備好了,到時候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變著法地給我打什麼馬虎眼,我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她雖然心裡不住地犯嘀咕,因為確實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是自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值得他興師問罪的,所以對他的話並未怎麼放在心上。她快速地收拾完戰場殘局,又匆匆地梳洗打扮了一番才準備出去。臨走之前她又習慣性地去廚房和臥室里看了一眼,附帶著瞧瞧還有什麼遺漏的事情沒有。在臥室橘黃色的光潔如鏡的床頭柜上有一本她最近正在看的小說《罪與罰》,像一個被主人拋棄的幼小的嬰孩一樣一臉無辜地躺在那裡。她悄悄地走過去想要把打開的書合起來擺放板正些。也許是出於無心或者潛意識的動作,她又瀏覽了一下被翻開的內容,並且只是匆匆地掃視了一眼,她的心就像被蠍子蜇了一樣立刻疼痛起來。
只見書上寫道:
他內心深處一直陶醉地暗暗想著,會有這樣一個少女,她品德優良,家境貧寒(一定要家境貧寒),十分年輕,非常漂亮,氣度高貴,很有教養,膽子很小,經受過很多磨難,百依百順,終生都將他視為自己的恩人,崇拜他,服從他,讚美他,而且心目中只有他一個人。工余之暇,靜靜休息的時候,他曾在想像中用這令人神往、而又變幻莫測的主題創造過多少動人的景象,多少甜蜜的插曲!這不是,這麼多年來的夢想幾乎已經變成現實: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的美貌和她所受的教育使他驚嘆不已;她那無依無靠的境遇使他極為滿意。甚至比他所幻想的還多了一些東西:這是一個有自尊心、性格剛強、道德高尚的姑娘,她所受的教育和文化程度都比他高(他認識到了這一點),而這樣一個女人,為了他的英勇行為,將終生像奴隸一般對他感恩戴德,誠惶誠恐地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而他對她卻擁有無限和完全的權力!
「他或許是讀到過這一章節了吧?」她有些呆傻地想像著和猜測著,但是很快就發覺到自己的錯誤之處和錯誤程度了,「噢,不對,他對這類小說從來就沒有任何興趣的,他肯定不會讀到這一段的,他甚至連開頭的十頁都讀不下去,我太了解他這個人了。」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覺得自己剛才未免有點小看他了,「剛才他卻突然把描寫賈迎春的《喜冤家》給引用了出來,倒也不全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人。」
「唉,人啊,真是太複雜也太難以琢磨了。」她嘆道。
在臥室里又發了一會呆,她才出去趕往培訓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