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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桂芹慘遭意外

2024-09-19 18:37:21 作者: 常山漸青

  如果一個人簡單地以為他用單純的態度對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會投桃報李般地以單純的態度對待他,那麼他真是想得太單純了。隨後發生的事情就完全打亂了桂芹那來之不易的抉擇和唐星偉早早就打好的如意算盤,也最終促成了桂芹和世林的意外結合。

  意外變化源自一場不輕不重的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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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恰逢周六,正是初夏微熱的暖風輕鬆地把女人們厚重的衣服一件件剝去,只留下有限的薄薄幾片布料遮羞蓋丑的時候,桂芹宿舍的幾個好朋友遊興萌動,遂相約趁著早上涼快出去逛街。就在她們幾個人買完東西從某個大商場裡面出來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剛好要從商場門口的停車場出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輛車竟然往前猛地竄了一下,然後又立馬停住,並且帶著尖銳的輪胎摩擦聲和剎車聲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司機見狀趕緊下車查看,結果發現撞人了。被撞的不是別人,正是桂芹的好閨密魏曉涵。

  曉涵被撞倒在地上,她雙手顫抖著扶著右邊的膝蓋,疼得直流眼淚,嘴裡也不停地哼叫著,顯得痛苦不堪,她的膝蓋外側隔著褲子都能看見一片血肉模糊。她本來就是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哪裡經得起這麼一撞啊,頓時就嚇得魂都丟掉了,當時她還以為自己會沒命了呢。

  作為宿舍當仁不讓的大姐大,曉涵最好的朋友,一群小女生里唯一有點社會經驗和工作經歷的桂芹,自然要出頭和撞人的傢伙交涉。她見那人腰裡別著手機,就要那人先打120急救電話和122報警電話,然後她一邊耐心地安慰著曉涵,一邊責問那人怎麼開的車,沒看見車前有人嗎。其他的同學見狀也都跟著幫腔助陣,再加上旁邊一堆看熱鬧的閒人也跟著議論紛紛,現場好一陣亂糟糟的。

  那個撞人的傢伙大概四十歲上下的樣子,中等偏上的個頭,小麥色偏黑一點的皮膚,白襯衫黑褲子,戴著個度數很低的近視眼鏡,看著也不像個大惡人,只是脖子上扎的那條猩紅色的領帶叫人感覺很噁心,不倫不類的樣子挺惹人煩。面對這個意外他顯然也十分慌張,嚇得臉都變了顏色,渾身也是直冒冷汗,暗地裡慶幸自己及時剎住了車,要是真出了人命可就麻煩了,雖然他不差錢,可是也不想惹麻煩。

  因為這個事故發生在鬧市區,所以在那人撥打了急救和報警電話之後僅過了十來分鐘左右,救護車和交警就趕到了。曉涵被抬上了救護車送往醫院,那人從車上拿了大約1000塊錢交給桂芹,讓她先用這個錢給傷者治療,說他會儘快趕到醫院照看的。隨後,桂芹和另外一名同學一塊也跟著上了救護車,一路照顧著曉涵。其他的同學在交警走完現場勘查等程序之後,也立馬趕去了醫院。

  肇事者隨後也很快到了醫院。他名叫劉獲,是本地一個大型飼料公司的老總,剛剛拿到駕照沒幾天,正是手痒痒加心痒痒的時候,那幾天都是他拉著司機開車,結果就出了這樣的事故。他雖然是個正宗的重利輕義的生意人,但是在處理這次意外事故當中卻沒有任何想要推脫責任的意思,也沒有在支付醫療費和賠償費的問題上耍什麼賴皮。在這一點上,曉涵和她的閨密桂芹還是很滿意的。曉涵雖然因為住院治療耽誤了不少功課,身體上也受了不少罪,但是她並沒有讓家長知道這個事。

  在和劉獲打交道的過程中,桂芹逐漸感覺到了他這個人情緒和心情上的微妙變化:這個人在順利地解除了事故發生之初的擔心和恐慌之後,居然很快就表現出了一種非常輕鬆愜意的樣子來,甚至還有一種很受用這次意外車禍的意思,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奇怪表情絕對不是由於人生經驗豐富而產生的自信與從容,而是另有深意。曉涵當然也察覺到了這傢伙身上不同尋常的異樣表現,因為那不是一個發生事故後的人正常的表現。很快,桂芹和曉涵就弄明白對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這傢伙是看上了桂芹,一門心思想著要把她搞到手當情人,而且其卑劣意圖隨著曉涵傷情的逐步好轉,暴露得也越來越明顯,越來越低級了。

  桂芹當然不想因為這場車禍惹是生非、再起事端,她還不至於無聊到會憑空對一個陌生的肇事者產生濃厚興趣的地步,儘管這個人目前暫時顯得很是儒雅紳士,或者偽裝得很像那麼回事,但這事恐怕連豬都知道,那不過是男人在追求女人時的一種策略性的演戲罷了。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兔子欲躲避而狼不肯罷休,劉獲這廝借著處理事故後續事宜,幫著曉涵治療養傷的機會,軟硬兼施地糾纏著桂芹,白天黑夜都陰魂不散。面對這種奇葩無賴式的不斷騷擾,她是既趕不走他也攆不脫他,噁心得要命。她雖然對他心生厭惡,但是又不能拋下曉涵一個人不管不問,只好如吞了綠豆蒼蠅一般和他周旋著。本來隨著曉涵傷勢的逐步好轉,眼見著很快就能出院,馬上就能擺脫這個死不要臉的賴皮貨了,結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間又發生了一件更嚴重更駭人聽聞的事情。

  原來劉獲這頭披著人皮的狼人,他的公司和事業全是仰仗他老婆曹召蘭的勢力起家的,在本質上他不過是個吃白食的偽精英而已,空頂著一幅新興企業家的大帽子。他這樣的人自然是個外強中乾的懼內貨色,遇事根本就上不了什麼台面。他要是知趣或者識相的話,平時沒事就老實地窩尾巴呆著就行了,可偏偏他又不願旁人知道他那粗劣的人品底細和極低的業務水平,每每都要在人前人後裝出一幅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樣子,這就愈發顯得他卑鄙無恥和下流猥瑣了。

  正所謂狗肚子盛不了四兩香油,他這種人的那點小心思當然是瞞不了他老婆的火眼金睛的。曹召蘭這個胖女人本來就是個貌丑腹黑、膽大包天、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厲害角色,豈能放鬆了對自己圈養的寵物犬丈夫的監視和追蹤?所以,還沒幾天功夫呢,她就毫不意外地嗅出了他花花腸子裡釋放出來的那點下流氣息。她就像一條土生土養的兇悍異常的賴皮老母狗一樣充滿神經質地確信,她的小心肝丈夫已經被張桂芹這個小狐狸精給迷住魂了,所以她要守衛自己的地盤,保護自己的勞動果實,不然的話讓她難以容忍的滅頂之災很快就會降臨到她的頭上。

  由於處理事故的原因,曹召蘭是見過桂芹本人的。她從看見桂芹的第一眼起就無端地堅信,就是把劉獲這個狗東西的眼珠子給當場摳掉,他也不會對氣質超群、容貌迷人的桂芹無動於衷的。她氣哼哼地相信,桂芹越是表現得清艷高冷,不卑不亢,不怎麼搭理劉獲,劉獲越是會痴迷忘情,垂涎三尺,甚至會出現不顧廉恥地去瘋狂追求桂芹的返祖現象的。正所謂知夫莫若妻,她太了解這個和她差不多一樣品行的狗東西了。她自己看見健碩、英俊、偉岸的男人尚且都拔不動腿呢,更何況他現在看見的還是那種異常年輕漂亮的女人,而且還是個在校女大學生?

  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讓了一尺又被訛一丈。桂芹一味的隱忍和躲讓非但沒有讓劉獲知趣地遠離和有所收斂,反而進一步激發了他的圍獵意識,他竟然從內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拿下這個倔強貌美的小蹄子。面對這種異常險惡的情況,桂芹甚至都懷疑當年劉獲他爹是不是把《三國演義》裡面諸葛亮七擒孟獲的故事看顛倒了,不然他怎麼會給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起了這麼個名字。這個劉獲可比那個孟獲的臉皮要厚多了,真是稀世罕見的奇葩惡棍。

  曹召蘭在幾次出面敲打劉獲無效之後,決定實施她蓄謀已久的十分惡毒的報復計劃。這一天,她以再一次商談解決交通事故賠償事宜的名義把桂芹約到一家咖啡館內,非常粗俗無禮地要求桂芹離他丈夫遠點,否則就別怪她不客氣,她可是什麼手段都能使出來的。

  聽完曹召蘭無理無情的鬼話怪話之後,桂芹感到又氣憤又冤枉,她本人與劉獲從前毫無瓜葛,現在也沒去招惹他,她憑什麼要受眼前這個凶神惡煞般的醜女人莫名其妙的羞辱和警告呢?所以,她儘量克制著自己的悲憤之情,努力地向曹召蘭解釋著她和劉獲的關係,希望對方不要誤會,能把主要精力放在徹底解決好曉涵的治療和有關費用的問題上面來。她不禁覺得她就像是《紅樓夢》里的晴雯一樣,大有「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並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狸精!我太不服」的意思。可惜的是,現實中冤枉她的人不是古代貴族大家庭里的王夫人,而是個靠奸詐和虛偽胡亂混社會的無恥女魔頭,虛妄中被勾引的那個人也不是金枝玉葉賈寶玉,而是個依附於女魔頭的酒囊飯袋、面首傀儡之流,所以她的下場不免叫人擔憂。歸根結底她還是沒把人想得太壞,她還是太善良了,而且善良得太一廂情願了。

  而曹召蘭這個歹毒異常的蛇蠍女人一看眼前的這個窮學生不光不趕緊求饒道歉,居然還敢振振有詞、有條有理地反駁她的意見,還敢大言不慚、不知深淺地說她和劉獲之間沒什麼,最後還敢不知天高地厚地要她有功夫還是想想怎麼好好地處理賠償的問題吧,於是她的下三濫臭脾氣就徹底爆發了。她按照事先就計劃好的步驟,早已在桂芹喝的咖啡中下好了藥,待那藥發力的時候,周圍藏著的幾個痞子馬上溜出來,把桂芹給架起來擁出門外,推進提前準備好的一輛汽車的后座掠走了。

  其實就算桂芹當時下跪求饒,甚至把頭磕破,把好話說盡,曹召蘭應該也不會放過她的,因為這個做事一向無法無天的女人,其腦子裡根本沒有什麼憐香惜玉或者遵紀守法的概念,她以為用她一貫的手段來教訓一下這個狐媚子,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像她半夜裡陪著除了她丈夫之外的男人到燒烤攤去吃一堆羊鞭和羊腰子一樣稀鬆平常。對於這種恃強凌弱、聚眾欺寡且毫無道德底線的事情,《伊索寓言》里狼和小羊的故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惡人想要作惡還會講什麼道理呀?

  這伙十惡不赦、人神共憤的壞人把桂芹拉到了一個小賓館裡,生拉硬拽地扒了她的衣服,肆無忌憚地把她給糟蹋了。期間,令這伙膽大妄為、心無善念的賊人頗感意外的是,他們發現桂芹居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但是,這個意外發現並沒有讓這伙早就應該被歷史淘汰掉的壞東西恢復哪怕是半點人性,反而更加刺激了他們體內本就存在的惡魔本性,使得他們變得愈加齷齪起來,仿佛他們在做的是一件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好事情,如果他們做得不徹底,便是正義感不夠,責任感不強。

  曹召蘭在發現桂芹還是大閨女這一點之後,腦子裡雖然也曾閃過了一絲的後悔之意,覺得自己把事情辦得有些過頭了,但是她那殘暴、乖戾、扭曲的本性使得她馬上又恢復了慣常的兇狠和霸道。她想當然地以為,壞事既然幹了就要咬著牙干到底,再說了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壞事,要說壞那也是別人先壞。

  「哎呦,大閨女怎麼了?」她憤憤不平地想道,好像她才是整個事情里真正的受害者,而且受的傷還很重,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是如此,「大閨女也不能去幹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也不能去幹這麼下三濫勾當呀,看她裝得和多清純似的,哼!」

  「她準是個家裡窮瘋了的貨色,」她繼續如此想道,將人性的惡發揮到了極致,「要不是老娘我抓得及時,早有預見,說不定她就和劉獲那個王八蛋真睡一塊去了呢。哼,像她這種隨便勾人的貨,最後還不知道要訛我們家多少錢呢,哼!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為了幾個錢?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就是眼皮子淺……」

  在指揮手下人肆意糟蹋桂芹的時候,曹召蘭這個壞透頂的女人抱著將來能控制住桂芹,不讓她報警告自己的醜惡目的,還安排人拍了不少桂芹不穿衣服的照片,甚至包括某些地方的特寫鏡頭,以及他們這幫畜生幹壞事過程的照片。除了拍照留存已備將來威脅桂芹之外,她還非常無恥地還對整個過程進行了錄像。待輪番做完這些既見不得人也見不得天日的卑劣至極、醜惡無比的事情之後,這伙缺乏人性的混混給當時還處在昏迷當中的桂芹胡亂地套了兩件衣服之後,他們又按照曹召蘭的授意用車把她運到城區一個開放式的大公園裡,丟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大綠化帶後面揚長而去了。事畢,他們領完主子的豐厚犒賞之後還是興奮不已、難以自制,於是又找地方肆意瀟灑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桂芹是當天中午時分進的咖啡店,等她被潮濕冷重、冰入骨髓的露水打醒之後已是接近午夜時分了。她感覺全身冷得很厲害,手腳不是自己的了,腦袋裡面好像灌滿了水銀一樣沉重,胃部如同被紅紅的火鐵烙了一樣疼痛,渾身也不住地抖動,心裡充滿了極大的恐懼和絕望。她的肚子憋得很厲害,她已經好半天都沒去衛生間了。在痛苦地掙扎著小解之後,她試著努力地回憶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她大約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泉涌般的淚水瞬間打濕了她的前胸,無盡的屈辱和憤怒壓得她幾近窒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勇氣活下去。

  在那個春末夏初的看似尋常的夜晚,天上繁星點點,四周涼風習習,不眠的小蟲啾啾亂叫,透著弱小生命的鼎力繁華。桂芹這個可憐至極的農家女孩悽慘地蹲在陰涼的草叢裡,靈魂恍恍惚惚地遊走在死亡的邊緣。據說一個人在瀕死的時候,會把一生的往事都在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快速地過一遍。她的胸中雖然還勉強有一口氣在,卻和死過一回沒有多少區別,因此她也把自己的許多往事都回想了一遍,有的事還反覆想了很多遍。她想起了一生都在當牛做馬、吃苦受累,就算是再苦再難也要咬著牙堅持把他們姐弟三個供出來的爸爸媽媽;她想起了聰明勤奮、懂事聽話的兩個好弟弟;她想起了總是沉默又慈祥,對自己疼愛無比的奶奶;她想起了北櫻村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

  在過了不知多長時間之後她終於想明白了,她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這個多彩多姿、有情有義的世界,她不想做個屈死的鬼,她要讓那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她、侮辱她、傷害她的女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她努力地抬起頭來,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亂不堪的頭髮,把那兩件僅能勉強蔽體的衣服穿好,便趁著夜色的掩映光著腳丫子,非常本能地向燈光較多的地方走去,全然不顧腳底鑽心的疼痛,也已經忘記了身體受到的嚴重傷害。

  桂芹踉踉蹌蹌地走到公園外邊一家夜裡還沒關門的小店鋪前,想要求助人家。她的樣子把裡邊的老闆娘差點嚇了個半死,在大體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後,那位好心的老闆娘幫助她報了警。很快,附近西祠所的車就到了,有人把她接進去好生地照顧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日頭升起老高了,在所里同志耐心地詢問和了解完有關的情況,又安排她吃點熱乎東西和稍微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才穿著裡面的女同志給的兩件乾淨衣服,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打車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她儘量壓抑著自己的內心,以期不讓別人看出來她的悲慘遭遇,好在她沒什麼明顯的外傷,還不至於馬上引起舍友的關注和懷疑。因為她還要照顧住院的曉涵,所以晚上她不在宿舍住也很正常,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變化,這讓她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本來她是打算要保存好那幫壞人幹壞事的具體證據的,可是那幫狡猾的傢伙很是陰險歹毒,他們在完事之後仔細地清理了好幾遍現場,同時又把她的下身也洗了好幾遍,因此她沒能向有關方面提供最重要、最關鍵、最直接的固定證據。雖然所里的同志處理事情的態度很好,看著也是一副嫉惡如仇、義憤填膺的樣子,而且對她安慰和照顧得也不錯,但是最後的結果究竟如何,她還真不好去猜測和預計。

  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她也大致明白,對方干起壞事來既然敢這麼囂張狂妄,敢這麼有恃無恐,那就多少有些背景和實力,因為一般小家庭的人是斷然沒那個膽子犯下此種案子的,這不是小偷小摸、小打小鬧那種司空見慣的事情,一旦被逮住了這可是頭號重罪之一。不過,她從和劉獲打交道的過程中也可以隱約地看出來,曹召蘭的能量應該是不容小覷的,貌似各個道上她都很有關係的樣子。

  果然不出所料,就在第三天她準備再去詢問案情的時候,外語學院的有關人員先把她叫到辦公室給她談話和了解情況了。那個矮矮胖胖的已經禿了大半個腦袋的怎麼看都和正兒八經地搞學術研究的知識分子不太搭界的胡安光指著他辦公桌上一摞照片,神情較為嚴肅地問她:「小張,你能說說這些照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見此情景,她一下子就哭了。

  「人家寄來這些照片,」胡安光繼續解釋道,眼神里當然也充滿了一定的同情之意,「說你勾引人家的老公,說學校要是不開除你,就把這些照片貼滿整個學校。」

  聞聽此話,她哭得更厲害了。

  「你現在能給我說說這個事嗎?」胡安光耐心地問她 ,希望她能如實地說清楚這件事情,以便下一步好幫助她,「當然,你也不要有什麼顧慮,也不要過於害怕,不管怎麼說學校還是會保護自己的學生的,我肯定會千方百計替你保密的,儘量把這個事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

  儘管和大多數年輕幼稚的同學一樣,從心理上來講她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平日裡一逮著機會就給大家拼命地講授一番大道理的胡安光,但是在當時那種孤立無援、悲慘恐慌的情況下,她只能把他當成自己的親人了,除此之外她還能怎樣?於是,她聲淚俱下、悲悲咽咽地向他講述了她所能記起來的整個事情的經過,中間有幾次她都差點昏厥過去,搞得他一時間手足無措,後悔沒叫個女同志一塊來問這個事情,雖然他也是個經過風、見過浪的人。

  胡安光在看了那些令他震驚不已、嘖嘖咂舌的照片之後,又聽了桂芹悽慘無比的哭訴之後,差不多就明白了個大概。他在同情她的不幸遭遇的同時也暗自揣度,她是不是真去破壞了人家的家庭,當了傳說中的第三者才導致了人家的報復,對此他很有些疑問和不解。但是,他是不能當場說出他的疑問和不解的,因為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他不信任她,也許會把她推向絕路的。

  於是,在經過一番非常謹慎和負責任的考慮之後,胡安光慢聲細語地說了他心裡的大概意思:學院最主要的事情當然是要保護好自己的學生,不能愧對母校的稱呼,無論是正兒八經招進來的學生,還是通過各種途徑來進修的學生。但是,和無數個學生的個人情況比起來,學院和整個學校的名譽也很重要,另外還得要考慮各種社會影響,不能讓這件意外的事情把學校搞得聲名狼藉,名譽掃地……

  「事情已經這樣了,」最後,胡安光語重心長地安慰她道,顯得很睿智、很英明、很擔當的樣子,「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負擔,覺得抬不起頭來,要這樣那樣的。考慮到要儘量地減少負面影響,挽回已經造成的損失,這件事情我們先暫時保密,不再深入地追究下去。」

  「你既然已經報完案了,」他趁她還在琢磨著他剛才說的話的時候又開口道,「那麼就等著那邊的正式處理吧。當然,為了防止對方進一步擴大影響,把照片公開範圍再擴大,我們準備通過學校有關部門去協調處理這個事,至於結果怎麼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不能把對方逼得他急了,咱們得先穩住他們,然後再談下一步的具體措施。院裡所做的一切,還是基於維護學生的基本利益……」

  經過這次在胡安光面前掏心掏肺的基本上沒什麼保留的悲催傾訴,桂芹隱隱地感到了一絲久違的輕鬆,她現在至少比那天晚上要稍微好受一些了。待出了胡安光的辦公室,她決定還是到再親自去打聽一下案情比較好,因為辦案的同志曾經告訴她可能隨時會找她進一步了解情況,如果她有什麼新情況也要及時地報告給他們。

  可是等真正到了地方之後,她突然敏銳地發現事情已經悄然起了某種意想不到的微妙變化。有關人員不再是一幅立馬要抓到壞人並進行嚴厲懲處的積極態勢,而是在不經意間變得有些曖昧和模糊了,甚至其言語間似乎對她原來言行的真實性都產生了某種程度的懷疑,雖然這種不恰當的懷疑表現得極其輕微並得到了極好的掩飾。他們沒有透露進一步的進展情況,只是非常耐心地告訴她回去等著,那種只有在平平常常的公事公辦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的樣子,讓她不禁感覺他們接待的人不過是一個丟了只小貓小狗的舉輕若重的家庭婦女罷了。這讓她不禁又暗自傷心並極度鬱悶起來。她一個涉世不深的女大學生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已經經歷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慘境地了,可是現在卻突然遇見了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確實有點不太合理。其實想想也是,像北埠這種省會城市本身就有好多所大學在這裡,有無數的青年人在這裡求學和生活,每年發生的稀奇古怪的奇葩事多了去了,她這件事說來又有什麼特別出奇的呢?想來這些人可能也是見怪不怪了,並不一定就是不關心她,更何況劉獲那邊究竟是什麼勢力還不好說呢。

  她很快就想到,一定是曹召蘭那邊暗地裡下勁了。

  她的感覺幾乎是對的,曹召蘭那個娘們奉「行先下手為強」和「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讓人變鬼」的信條,早就在關鍵環節打好點了。所以這事也不能全怪有的人後來態度不怎麼好,他們雖然並不都是見風使舵和看人下菜的人,但是委實也面臨著一定的壓力。曹召蘭的親母舅王建林就是欄山區某單位分管這塊工作的副職,她的親哥哥曹召貴就是臨近西祠所的負責人,這也是她敢找人一起糟蹋桂芹的底氣所在。如此這般,這個性質十分惡劣的案子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暫時壓了下來。

  劉獲雖然是個十足的繡花枕頭,但他並不是個缺心眼子缺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傻瓜,他在知道了母老虎曹召蘭的所作所為之後,竟然破天荒地在母老虎面前發飆了。

  「你這個混帳娘們,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啊?」他大聲地斥責她道,真是開天闢地第一回,也讓她心裡猛然一驚,「你說你找人狠狠地打她一頓,或者親自出面使勁罵她一頓,這都行,完全沒問題,但是你怎麼能找人給她下藥,把她給那樣了呢?你自己也仔細地想一想,這是鬧著玩的事嗎?一旦人家拼了命把事鬧大,歸根結底咱還是要吃大虧的,我給你說啊,這可是大罪,說不定還會判死刑,這可不是花幾個錢找找人就能輕輕鬆鬆解決的。你覺得誰能有那麼大的本事保住你啊?就憑你舅舅和你哥哥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就能保證把事給攬下來嗎?我看你這回真是要作死啊你。」

  他這回沒像往常一樣說「咱舅舅咱哥哥」,倒是借勢牛氣了一把,很稀罕地做了一回男子漢,說起來也真不容易。曹召蘭耷拉著被口水泡爛發白的大嘴叉子沒搭腔他,一臉的橫肉全然沒地方堆放,便隨隨便便、歪歪斜斜、毫不拘束地攤在面骨上,猶如排酸過度的過期肥豬肉。自打結婚之後她這是第一次放棄了她一貫的驕橫和野蠻,極不情願地未對劉獲的指責做出什麼反擊和回應。若是放在平時,就是他大點聲給她說話,她也定會把他罵得狗血噴頭不是人,進而使他抱頭鼠竄、落荒而逃的。

  「最最愚蠢的是,」他蹬鼻子上臉,接著大聲地訓斥她道,全然沒有看到自己的處境馬上就會變壞,「你居然還敢拍她的照片,你說你拍就拍吧,你居然還敢給人家寄學校去!你到底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啊?人家正愁找不到證據呢,你可倒好,巴巴地給人家把證據送上門去。你以為她一個窮學生一沒錢二沒權,又怕丟人現眼的,考慮到名聲所以就不敢豁出去,是吧?你真是有點異想天開和自以為是啊。你等著就是,我看這事早晚會毀在那些照片手裡。」

  「你個混帳東西在老娘跟前咋咋呼呼地亂放什麼臭屁,裝模作樣地搞什麼馬後炮!」母老虎給罵急眼了,忍了半天的匪性還是爆發了,她大聲地還擊道,比他方才的氣勢可要強多了,「要不是你這一段時間整天和她這個下賤的貨色攪合不清,老娘我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去收拾她這個害人精?我難道是吃飽撐的嗎?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還嫌搞得不夠狠不夠厲害呢。小熊樣,你看著心疼了,是吧?」

  「我還真是沒有看錯,」她凶神惡煞地又倒打一耙道,「你個狗東西打一開始就沒安什麼好心。不過你也不要在這裡巴巴地褒貶老娘,老娘我也不是吃素的。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就是一口咬定,是她個小賤人主動要求的,我看她能怎麼著我。反正這個下賤貨當時是昏迷的,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照片只能證明有那個事,這不假,但是根本就不能證明她是被動的。我還想說是她自己下流得要命,非要找幾個男人,她才覺得過癮呢。老娘不干則已,干就要干到底,從小到大我怕過誰啊?你個龜兒子膽小怕事,你趁早、趕快、立馬給我滾一邊去,反正這裡面也和你牽扯不大,你少在這裡給我淨充人熊。」

  他聽了母老虎放出來的狠話,先是愣了一會,仔細想想又覺得她的話雖然既不講天理良心也不怕打雷劈死,但是其中竟然也有幾分歪巴道理,他並不怎麼好當場駁倒。另外,從證據的角度來講桂芹那個倒霉的小妮子確實也不占什麼優勢,她現在只能幹吃啞巴虧。他也知道,當時那幫無法無天的傢伙收拾完她之後,已經有意識地把她的下身洗了好幾遍,應該不會留下什麼把柄。至於那些照片,外人確實也很難判斷她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甚至是主動的,這年月風流成性、不懂自愛的年輕女人多得是,什麼樣的人沒有呢?

  這對死有餘辜的男女經過一番狗撕貓咬的爭吵和合計,感覺事情並沒有壞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略微鬆了一口氣,接著又湊在一堆商量起下一步的具體對策來。他們一致認為,首先得讓那幾個幫手出去躲一段時間,這也是曹召貴的意思,以做到死無對證。

  當然,曹召蘭這個滿腦子陰招損招的死娘們並沒有把桂芹被侮辱時還是大閨女的情況,和那幫傢伙在拍照的同時還進行了錄像的事情如實地告訴劉獲,她決定把卑鄙進行到底,一副典型的「她命由我,我命由天」的潑皮無賴女流氓架勢。

  在那個日漸炎熱和躁動的季節里,桂芹的遭遇就像夏天的食物一樣,一旦保存不好很快就會壞掉,從此再也無人問津,直到惹人厭惡被無情地扔掉。而更為要命的是,學院保守秘密工作好像做得並不太好,她感覺似乎好多人都已經多少知曉了她的醜事。對她而言,這樣一件令她感覺痛苦萬分、不堪回首的慘事在別人眼裡其實不過就是一樁略具特色的風流醜事而已,根本就無關什麼痛癢,甚至不過就是大家茶餘飯後的一點談資罷了。深入靈魂最裡層的苦和痛分分秒秒、毫不停息地壓在她的心底,發霉發爛甚至漚成糞和化成蛆也不能向外人道來,同時又像是極細極韌的鐵絲,密密麻麻地勒著她,且一陣比一陣緊,緊到她完全不能承受的地步,讓她幾近崩潰的邊緣。

  更讓人無語的是,院裡經過一番謹慎負責的討論,為了減少學校榮譽上的巨大損失,決定不徇私情、大義滅親,在前後兩個大門口通知欄的顯要位置貼出來關於開除張桂芹的決定,理由是她的行為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給學校一貫良好的聲譽帶來了不可挽回的負面影響。仿佛是怕寄照片的壞人看不到似的,那印刷決定的紙張顯得比往常的都要大一些,貼得也更牢固一些,印章也蓋得更清晰一些。

  她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聽舍友們說起貼決定這件事情的。

  當然,有關人士事先已經給她進行了一番必要的溝通,或者說是下達通知,正如事先預料的那樣,一切動作都毫無商量的餘地和可能,她只有老實地被動接受的份。那個說話做事一向比較滑稽可笑的胡安光竟然如同格外開恩一樣,侃侃而談的是他究竟是如何如何給學校據理力爭,這才在決定中給她留了一個面子,僅僅說她是因為嚴重違反校規校紀而被開除的,而又特意不寫明具體的原因。

  望著胡安光那張急等著她謝恩的老臉,她的心突然平靜了許多,也淡定了許多,她徹底看清楚了深藏在胡安光那雙不甚明亮的小眼睛裡面的從他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東西,那種可憐至極的東西。

  當然,有些事她也明白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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