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編 近世文化史
2024-09-19 17:40:55
作者: 柳詒徵
第一章 元明時海上之交通
中國近世之歷史與上世、中世之區別有三:(一)則東方之文化無特殊之進步,僅能維持繼續為保守之事業,而西方之宗教、學術、物質、思想逐漸輸入,別開一新局面也;(二)則從前之國家,雖與四裔交往頻繁,而中國常屹立於諸國之上,其歷史雖兼及各國,純為一國家之歷史。自元、明以來,始與西方諸國有對等之交際,而中國歷史亦置身於世界各國之列也;(三)則因前二種之關係,而大陸之歷史變而為海洋之歷史也。三者之中,以海洋之交通為最大之關鍵,故欲知晚明以降西方宗教、學術輸入之漸,當先觀察元、明時海上之交通焉。
海上交通,為東西兩方之共業,而其性質又分為君主與群眾之兩動機。當元世祖時,專務遠略,已屢遣使詔諭海外諸番。
《元史·馬八兒等國傳》:「世祖至元間,行中書省左丞索多等,奉璽書十通,招諭諸番。」「十六年,遣廣東招討司達嚕噶齊、楊庭璧招俱藍。」「二十三年,海外諸番國以楊庭璧奉詔招諭,皆來降。諸國凡十:曰馬八兒,曰須門那,曰僧急里,曰南無力,曰馬闌丹,曰那旺,曰丁呵兒,曰來來,曰急蘭亦[img alt="" class="inline" src="images/092719560735.jpeg" /],曰蘇木都刺。」
馬哥孛羅奉庫噶丁公主至印度,遂經黑海,赴君士但丁,而返威尼斯。
《馬哥孛羅遊記》卷首:「大可汗遣庫噶丁(Kopbn)公主嫁印度藩王阿爾貢(Arghun),派馬哥父子等三人為駕駛使,造樓船十四艘,貯二年之糧,行三閱月,至爪哇。又經十八月之久,始抵阿爾貢王之境。尼古羅等聞大可汗薨逝,從此絕東返之念,先至達拉布松(Trebizond) ,由此再赴君士但丁,經希臘而至威尼斯,時一二九五年也。」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其時航海雖未能直至歐洲,然航行之利,已為時人所公認矣。
《馬哥孛羅遊記》卷首:「印使偕公主入面大可汗,備陳舟行之利,費用既省,歷時尤迅。」
明初恆遣使海外,
《明吏·外國傳》:「洪武二年,遣官諭占城。」「三年,遣使臣郭徵等諭真臘。」「呂宗俊等諭暹羅。」「行人趙述諭三佛齊。」「御史張敬之、福建行省都事沈秩使渤泥。」「永樂元年,中官尹慶諭古里及柯枝。」
鄭和奉使,尤傳為盛事。
《明史·宦官傳》:「鄭和,雲南人,世所謂三保太監者也。……(成祖)欲耀兵異域,示中國富強。永樂三年六月,命和及其儕王景弘等,通使西洋。將士卒二萬七千八百餘人,多齎金幣。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者六十二。自蘇州劉家河泛海至福建,復自福建五虎門揚帆,首達占城,以次遍歷諸番國,宣天子詔,因給賜其君長,不服則以武懾之。……和經事三朝,先後七奉使,所歷占城、爪哇、真臘、舊港、暹羅、古里 、滿剌加、渤泥、蘇門答刺、阿魯 、柯枝 、大葛蘭、小葛蘭 、西洋瑣里、瑣里 、加異勒、阿撥、把丹 、南巫里 、甘把里 、錫蘭山、喃勃利、彭亨、急蘭丹、忽魯謨斯 、比刺、溜山、孫剌 、木骨都束 、麻林 、刺撒 、祖法兒 、沙里灣泥 、竹步 、榜葛刺 、天方、黎伐那孤兒 ,凡三十餘國。所取無名寶物,不可勝計,……自和後,凡將命海表者,莫不盛稱和以夸外番,故俗傳三保太監下西洋,為明初盛事雲。」
東南海島,幾無在無明人之足跡焉。
宋代置市舶司於廣、杭、明、泉諸州,
《宋史·食貨志》:「開寶四年,置市舶司於廣州,後又於杭、明州置司。凡大食、古邏、闍婆、占城、勃尼、麻逸、三佛齊諸蕃,並通貿易,以金、銀、緡錢、鉛、錫、雜色帛、瓷器,市香藥、犀象、珊瑚、琥珀、珠琲、鑌鐵、鼊皮、碡瑁、瑪瑙、車渠、水精、蕃布、烏樠、蘇木等物。」
而禁人民私與蕃人貿易。
《宋史·食貨志》:「太平興國初,私與蕃國人貿易者,計直滿百錢以上,論罪。」「元豐中,禁人私販,然不能絕。」
元、明因之,官置市舶,
《元史·食貨志》:「至元十四年,立市舶司一於泉州,令孟古岱領之。立市舶司三於慶元、上海、澉浦,令福建安撫司楊發督之。每歲招集舶商於蕃邦博易珠翠香貨等物,及次年回帆,依例抽解,然後聽其貨賣。」
《明史·食貨志》:「太祖洪武初,設市舶司於太倉、黃渡,尋罷之。設市舶司於寧波、泉州、廣州。寧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廣州通占城、暹羅、西洋諸國。」
中雖數有廢置,要皆官營商業也。而閩、廣各省,人稠地狹,田園不足於耕,以海洋為謀生之所,
《論南洋事宜書》(清藍鼎元):「閩、廣人稠地狹,田園不足於耕,望海謀生,十居五六。內地賤菲無足重輕之物,載至蕃境,皆同珍貝。」
藍鼎元(1680~1733),清代大臣、學者。字玉霖,號鹿洲,別號任庵。曾提出19條治台方略,被譽為「籌台之宗匠」。著有《鹿洲初集》、《女學》、《東徵集》、《平台紀略》、《棉陽學准》、《鹿洲公案》、《修史試筆》等。
時時有冒禁下海者。
《東西洋考》:「萬曆二十一年,倭寇朝鮮,閩以震鄰,禁止通販。海上人輒違禁私下海,或假借縣給買谷捕魚之引,竟走遠夷。」
《東西洋考》,記述明代海上貿易的史書,所記東西洋泛指今東南亞地區。明代學者張燮(1574~1640)撰。
良者則為海商,黠者則為海寇。
《東西洋考》:「海濱一帶,田盡斥鹵,耕者無所望歲,只有視淵若陵,久成習慣。富家征貨,固得稠載歸來;貧者為傭,亦博升米自給。一旦戒嚴,不得下水,斷其生活,若輩悉健有力,勢不肯搏手困窮,於是所在結為亂,潰裂以出。其久潛縱於外者,既觸網不敢歸,又連結遠夷,嚮導以入。」
《明史》所載林道乾、梁道明、陳祖義、張璉等,皆國人之富於冒險性、為群眾開拓海上航業商業者也(林、梁等事跡見《明史·外國傳》)。使其時西人不垂涎東亞,相繼遠航,吾華民族亦必日趨於海上生活,而與歐人接觸。適會是時,西人忽起尋覓新地之欲,而東西之接觸,乃若電氣之相引矣。
歐人之至中國行蹤可考者,當首推馬哥孛羅家三人。
《馬哥孛羅遊記序》:「當達達爾諸王之治亞細亞內地也,各君其土,而受節制於蒙古大帝。故威令行而道路不梗,商旅稱便。歐洲客商,聯袂而往,或謀什百之利,或圖仕祿於諸王之朝。義大利威尼斯人馬非倭(Maffeo)、尼古羅(Nicolo)兄弟,因購珍寶,渡黑海,達巴爾喀(Barka),朝之都。居一載,獲利甚厚,展轉至布哈爾(Bokhara),適巴爾喀之從兄弟呼拉古(Hulagu)遣使赴忽必烈,道經布哈爾,與馬非倭兄弟遇,與之談甚歡,約共朝忽必烈。歷一年而達帝都,可汗廷見馬非倭兄弟,命偕蒙古大員一人,往使羅馬,見教皇。馬非倭等於是西行,比抵威尼斯,則尼古羅之妻已亡,遺一子名馬哥(Marco)。馬非倭遂偕弟及侄赴阿克爾(Acie),阿克爾之教皇格里各烈十世(GregoryX)授之敕書,饋贈蒙古帝以珍物。馬非倭等既取道東北,經由大亞米尼阿、波斯屬之伊拉克、庫拉桑、巴爾克、巴達克商等處,入唐古特境。經沙州、肅州而至於山西之太原,馬非倭等見蒙古帝,呈教皇敕書。帝甚嘉其忠信,見尼古羅旁侍一少年,問知為尼古羅之子,命留侍左右,派為皇室職員。馬哥自居宮禁以後,習學東方禮節語文,更得帝之優遇,常遣之查辦事件。一日江南道副使出缺,帝即命馬哥署理。在任凡三載,馬哥之父及叔,亦同邀恩遇。初到時,尼古羅等建議,能造戰時利器,便於射遠。蒙帝試之而佳,即命監工製造。後此蒙兵攻克襄陽城,即利用此火器也。孛羅氏父子兄弟至中國十七年,方請於帝,護送公主歸國。」
然其來也,遵陸而行,僅歸時由海道至印度、波斯耳。歐、亞之直接通航,始於葡萄牙人華斯哥德噶馬;東西之周回通航,始於葡萄牙人馬基倫。自此兩航路開闢,而亞洲若重造一新天地焉。
有明初年,葡萄牙王子亨利及約翰二世,富於野心,獎勵航海術,
《東邦近世史》:「1415年 ,葡萄牙王子亨利攻回教徒於摩洛哥北岸,時俘囚中有通阿非利加之地理,盛說印度之殷富者。王子聞之,雄心勃起,乃毅然欲探險阿非利加之地。遂設商船學校,建測候所,刻意研究星學數學,以全力獎勵航海術。1460年 ,亨利死時,綜計新發見之海岸,共一千八百哩。舊傳亨利在當時有『舟子』之號,信不誣也。……葡王約翰二世,紹舟子亨利之遺志,派遣遠征隊。1486年 ,巴沙洛矛地阿治(Bartholomew Diaz)遂至阿非利加南端,名其地曰荒崎(Cada Tormentoso)。約翰二世嫌其名不雅馴,改曰喜望峰(Cado Dabod Eaperany)。無幾,哥倫布復發見西方新世界,歐洲諸國咸屬耳目焉。及約翰二世殂,馬諾耶爾(Manoel)繼之,華斯哥德噶馬(Vascoda Gama)遂發見印度航路。」
《東邦近世史》,東洋斷代史。近代日本學者、翻譯家田中萃一郎(生平不詳)著。
而南歐之人,以商業之關係,尤熱心於開闢新航路。
《東邦近世史》:「西1453年 ,回教信徒土耳其人種攻陷東羅馬首府君士但丁堡,黑海地方之東洋貿易頓至萎靡不振。其欲發見達於東亞之航路,實南歐有志者之一大宗旨也。」
弘治十一年 ,華斯哥德噶馬至印度之加爾各答,葡人因之殖民於印度,以臥亞為根據地。
《西力東漸史》:「華斯哥德噶馬於1497年7 月8日,發國都利斯本,巡航非洲南端,至1498 年5月20日,達印度馬拉巴海岸之加爾各答,是實東西洋海路交通之始,東西交通史中當大書特書者也。哥倫布之發見美洲,前乎此者僅六年,故西大陸之發見,東洋航路之開始,同為十五世紀末十年間之大紀念也。……葡萄牙人雖發見馬拉巴海岸,尚難以為貿易之地,蓋不徒土人所在排斥葡人,埃及人亦恐葡人廢其舊路,而與威斯尼人共援印度土人以抗葡師。及達爾麥達率大軍來印度,1509年 大破埃及海軍於堤湖,葡人在東洋之勢力乃稍定。後塔爾波噶爾喀(D』Albuquerque)為總督,日圖侵略土地。1510年 取臥亞,翌年取麻刺甲,1515年 取忽魯漠斯,自是而後,葡人勢力益臻隆盛。西自阿刺伯海岸,東至麻刺甲,俱有其貿易地。余若錫蘭、蘇門答刺、爪哇、麻刺甲諸島,亦無不有葡人之車轍馬跡。」
正德十六年 ,馬基倫至菲律賓群島,西班牙人因之殖民於菲律賓,以呂宋為根據地。
《西洋通史》(章起渭編譯):「1519年 ,葡人馬基倫(Magellan)受西班牙國之命,率船五隻,發航大西洋,從巴他哥尼亞之沿岸南進,通航於南亞美利加最南之海峽,出外洋,見海上波靜風穩,命名為太平洋。進航西北,凡數月,遂於1521年發見菲律賓群島。馬基倫不幸為土人所殺害,然其所率之船,更橫行印度洋,迂迴阿非利加,而歸航於本國。」
《東邦近世史):「1570年 ,西班牙將列加斯秘(Legaspi)入馬尼拉,以該市為群島首府。」
萬曆三十年 ,荷蘭創立東印度公司,通商於爪哇、蘇門答臘諸島,以巴達維亞(Batavia)為根據地。
《西力東漸史》:「荷蘭人華恩食斯考敦(Jan Huigen Van Linsikoten),嘗為臥亞大僧正,久居印度。歸國後,公其記錄於世,俾國人周知東洋諸國之情事。又有考納遼斯霍脫曼(Comelius Hontman)者,結船隊,從事遠征,力抗葡人於海上,視察蘇門答臘、爪哇諸島而歸,於是荷人競派遠征船隊至東洋,從事探險。1602年2月20日,設立荷蘭東印度公司,合二千一百五十三股而成,握喜望峰與馬基倫海峽間之貿易權。1621年 ,建巴達維亞府於噶羅巴。」
英、法諸國,亦相繼設立東印度公司。
《東邦近世史》:「1599年 ,倫敦商人會議,組織公司與印度貿易。
女王伊利沙白亦遣使至莫臥兒帝之朝,求許特權於英國公司。1600 年12月31日,英國東印度公司遂得王室之准憑組織公司,通商東印度。1614年 ,設居留地於蘇拉特。」「1604年 ,法國亨利四世即位,始下許可設立東印度公司之諭。其中屢經停辦,1642年 ,第四次設立東印度公司。翌年,遂設居留地於麻打拉薩。」
侵尋及於中國,而租地通商之事起矣。
葡萄牙人之至中國,當明武宗時。
《東邦近世史》:「滿剌加占領後五年,有葡人拉斐爾·伯斯德羅(Raffael Perestrello)者,乘篷船至中國,時在1516年 。船舶之揭有歐洲國旗而至中國者,以是為嚆矢。翌年,費爾諾比勒司又以葡船四艘、馬來船四艘至廣東,為地方官所歡迎。得許可,碇泊三灶島。未幾,葡人之航中國者歲益眾,漸至寧波,設商會於其地,又與廈門通商。」
《明史·外國傳》:「佛郎機 ,近滿剌加。正德中,據滿剌加地,逐其王。十三年,遣使臣加必丹末等貢方物,請封,始知其名。詔給方物之直,遣還。其人久留不去,剽劫行旅,至掠小兒為食。已而夤緣鎮守中貴,許入京。武宗南巡,其使火者亞三因江彬侍帝左右。帝時學其語以為戲。……亞三侍帝驕甚。從駕入都,居會同館。見提督主事梁焯,不屈膝。焯怒,撻之。……明年,武宗崩,亞三下吏。自言本華人,為番人所使,乃伏法。絕其朝貢。」
至嘉靖中,遂租壕鏡為居留地。
《明史·外國傳》:「壕鏡在香山縣南虎跳門外。先是暹羅、占城、爪哇、琉球、渤泥諸國互市,俱在廣州,設市舶司領之。正德時,移於高州之電白縣。嘉靖十四年,指揮使黃慶納賄,請於上官,稱之壕鏡,歲輸課二萬金,佛郎機遂得混入。高棟飛甍,櫛比相望,閩、粵商人趨之若鶩。久之,其來益眾。諸國人畏而避之,遂專為所據。……其人長身高鼻,貓睛鷹嘴,拳發赤須,好經商,恃強陵轢諸國,無所不往。後又稱干係臘國,所產多犀象、珠貝,衣服華潔,貴者冠,賤者笠,見尊長輒去之。初奉佛教,後奉天主教。市易但伸指示數,雖累干金,不立約契。有事指天為誓,不相負。」
《東邦近世史》:「1537年 ,廣東附近有葡人居留三所,即三灶島、電白縣及瑪港是也。瑪港據《澳門紀略》所載,則謂嘉靖十四年 有都指揮黃慶者,受葡人巨賄,代請上官,以澳門為通商地,使年貢地租二萬金,至1553年 葡船遭風,水漬貢物,乞與暴之之地,海道副使汪柏許之。由是來者益眾,而考諸池哈爾之《中國史》,則言嘉靖海賊張希洛據澳門,地方官借歐人之援討滅之,因以是地酬歐洲人云。」
荷蘭人涎其利,亦欲市於澳,澳人拒之,遂去而據澎湖、台灣。
《明史·外國傳》:「荷蘭又名紅毛番,……其人深目長鼻,發眉須皆赤,足長尺二寸,頎偉倍常。萬曆中,福建商人歲給引往販大泥、呂宋及咬[img alt="" class="inline" src="images/092719564209.jpeg" /]吧者,荷蘭人就諸國轉販,未敢窺中國也。自佛郎機市香山,據呂宋,荷蘭人聞而慕之。二十九年,駕大艦,……薄香山澳。澳中人數詰問,言欲通貢市,不敢為寇,當事難之。稅使李道即召其酋入城,游處一月,不敢聞於朝,乃遣還。澳中人慮其登陸,謹防禦,始引去。海澄人李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大泥,與荷蘭人習。語及中國事,錦曰:『若欲通貢市,無若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嶼,去海遠,誠奪而守之,貢市不難成也。』酋……即駕二大艦,直抵澎湖,時三十二年之七月。汛兵已撤,如入無人之墟,遂伐木築舍,為久居計。……當事屢遣使諭之,……嚴禁奸民下海,犯者必誅,由是接濟路窮,番人無所得食。十月末,揚帆去。……後又侵奪台灣地,築室耕田,久留不去。」
斯時西人之市於吾國海疆,與華人之市於滿刺加、呂宋及南洋諸島者,已可為東西文化之媒介矣。然商人徒知貿遷,未足以語文化,至利瑪竇等遠來傳教,而天文、歷算、地理、格致諸學乃大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