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四場

  （忒修斯上。）

  忒修斯　我本想詢問你，因為你對著軍隊號哭，我就擱下了，雖然那時且讓這些話放開，我現在來問阿德剌斯托斯吧。［187］那些英勇超群的人是出於什麼家庭的呢？請你憑了你充分的智慧，告訴給我們的青年市民聽吧，因為你是清楚知道的。我看見［188］他們的勇敢，超過言語所能形容，憑了這勇氣他們所以希望把城邦奪了回來。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想去問你，怕得你見笑，便是在鬥爭中各個的對手以及他們所受到的敵人的槍傷。因為這些都是空話，在那些聽故事的以及那說的人。人在戰鬥中間，密密的槍尖在眼前來去，有誰能夠清楚的傳報，哪個是英雄呢？我不能來問這種事，也不能相信這麼妄說的人，因為一個人在面對著敵人的時候，幾乎不可能看到他所必須理會的事情。［189］

  

  阿德剌斯托斯　那末你聽著吧。因為這是你給了我情願的人一個讚美他們的機會，我很願意真實公正的來一說關於朋友們的事情。

  你看見那個給宙斯的武器打穿了的［190］那個〔屍首〕麼？他是卡帕紐斯，他的生計很是富裕，可是並不因幸福而自誇，決不比窮人更是傲慢，他避開和那些人交際［191］，他們宴享過度，卻看不起那儉約的人。因為他說好事並不是在於口腹的滿足，適中就是足夠了。［192］他是一個真實的友人，對於任何朋友不管他在場不在場，這種人的數目是不多的。他是沒有詐偽的性格的人，口頭有禮貌，沒有契約不曾履行，不論對於家人［193］或是市民。

  其次我來說厄忒俄克羅斯，［194］具有別的優行的人。他還年輕，生計並不富裕，可是在阿耳戈斯地方曾有著很大的名譽。朋友們雖是時常送給他金子，他卻不肯收進家裡去，免得使他的性格受了羈軛，成為資財的奴隸。他憎恨那些做錯事情的人，並不是那城邦，因為城邦有了壞的指導者而得了惡名，它原是沒有責任的。

  他們中間的第三個，希波墨冬［195］也是這麼樣的人。他在少年時候，就能夠把得住不轉到文藝女神［196］的快樂方面去，享受舒適的生活，卻是居住在鄉里，鍛鍊他的精神成為強健，喜愛去打獵騎馬，和手挽弓箭，想要使得他的身體對於城邦可以有用。

  別一個是那女獵人阿塔闌忒的兒子帕耳忒諾派俄斯，［197］身材超群，原是阿耳卡狄亞［198］的人，來到伊那科斯河邊，［199］在阿耳戈斯度過了他的童年。他在那裡長大，首先是正如寄居的僑民所應當的那樣，他決不麻煩，對於城邦也沒有嫉妒，不事爭論，這在市民和僑民之間是最容易發生磨擦的。他卻是參加在軍隊當中，像是阿耳戈斯出身的一樣，保衛那國土，凡是這城邦興盛的時候，他便喜歡，如果它有了不幸，他也就憂愁。他為許多人所愛，多少女性所愛，可是他很小心，不做出一點錯誤。

  關於堤丟斯［200］的很大的讚美，我將簡單的說出來。［在說話上他並不漂亮，但是在戰事上乃是一個巧妙的專家，也發明好些巧計。［201］說到謀劃他不及他的兄弟墨勒阿格洛斯，［202］可是同樣的有名，因了他的長槍的技術，在戰事上學得了精密的學問。］他有一種好名的性格，富有自負心去立事業，可是並不同樣看重語言。［203］

  忒修斯，你聽了我這些話，便覺得他們敢於去死在望樓前面是無足怪的了。因為高貴的教養結果是知恥［204］，凡是受過道德［205］訓練的人都羞得被稱為怯懦。這勇敢是可以教得的，因為一個嬰兒可以受教說話，他聽到了還不能理會的東西，可是他聽到什麼，他就那麼把它保留直到老年了。所以你該得好好的去教育那些孩子們。

  歌隊　啊，兒子呵！我養育了你只落得不幸，我懷你在胎里，［206］受了生產的疼痛，但是現在冥王［207］拿走了我可憐的辛苦的結果，使得我失了老年的奉養，啊呀，雖是我生有兒子！

  忒修斯　還有那俄克勒斯的高貴的兒子，［208］神們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把他帶到地下深坑裡去，連那車馬在一起，這也明顯的給了他讚美了。但是俄狄浦斯的兒子，我是說波呂涅刻斯，我要讚美他，一點不說假話。因為在他離開卡德摩斯的國土，走到阿耳戈斯，自願亡命逃走出來以前，原是在我這裡當過客人的。可是關於這些人，你知道我想要你怎麼辦麼？

  阿德剌斯托斯　我不知道，除了這一件事，便是我聽從你的話。

  忒修斯　那個宙斯的火所打擊的卡帕紐斯——

  阿德剌斯托斯　你要把他作為神聖的死人，［209］另外埋葬麼？

  忒修斯　正是，那其餘的都在一個火葬堆里。

  阿德剌斯托斯　你把這單獨的墳墓安在什麼地方呢？

  忒修斯　就在這裡，在廟堂旁邊我給他造下了墳。

  阿德剌斯托斯　那末就叫我的家人們來做這個工作吧。［210］

  忒修斯　我來管那些［211］。——現在讓死人們的靈床前進吧！

  阿德剌斯托斯　來吧，不幸的母親們，走近你們的兒子！

  忒修斯　阿德剌斯托斯，你說這話很不相宜呀。

  阿德剌斯托斯　為什麼呢？那母親們不能摸一下她們的兒子麼？

  忒修斯　叫她們看見兒子那麼的變了相，她們就完了。［212］

  阿德剌斯托斯　因為死人的血和傷痕的景象是很苦痛的！［213］

  忒修斯　那末為什麼你要給她們加苦惱去呢？

  阿德剌斯托斯　你說得對。［214］——你們且忍耐，留下來吧，因為忒修斯說的很好。［215］在我們把這些付了火之後，你們可以去檢拾骨殖。

  啊，凡人中間的不幸者呵！為什麼你們得到了槍桿，那麼互相殺害的呢？且住了吧，停止了這種辛苦，彼此和平的來守衛都市吧！人生的期間很短，所以應當讓它輕快的過去，不要有什麼辛苦。

  （送葬行列走過，向著火葬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