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2024-09-15 12:58:46
作者: 湛夏
第七十章
池霏苒沒進入商家以前還會哭, 進入商家以後變得冷漠了起來,是盧芙死後她才這樣越生氣笑得越厲害。
得知全部的真相後再想想,她的每一次改變都和商家脫不了干係。
她回想了一下她這麼多年都沒懷疑到商崇硯身上的原因。
盧芙的性格溫柔開朗, 早期的她, 在盧芙的溫暖下,甚至會站在商崇硯的角度, 嘗試理解他的冷酷無情。
但凡盧芙還在世,她和商崇硯的關係不會鬧得這麼僵。
後來盧芙過世,留給她的思維慣性還在。
盧芙就是那種心思單純得像白紙一樣的小女孩, 就像是被規則馴化的, 為高位者施肥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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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誇讚她聽話懂事, 剝奪了她的個人意志, 讓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捨己為人, 犧牲奉獻。
她跟盧芙呆久了,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被盧芙同化了。
也正因為如此,她在看到跟盧芙一樣老實的霍祈安時, 才會為他動心。
她當時不滿十八歲,年幼孱弱, 不得不仰人鼻息,跟他為敵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她平時對他都是能躲則躲, 絕不主動挑釁, 就沒想過比她強大那麼多的商崇硯會把她當作眼中釘。
商家父子雖然對她不好,但在明面上是給了她喘息機會的,她也沒有上帝視角了解到商崇硯做的那些惡事, 他一向藏得很深, 裝得真像與他無關一樣。
所以後來的這麼多年,即便她羽翼豐滿, 也沒想過要報復,一心覺得把時間精力花費在怎樣讓自己覺得人間值得的事上更為重要。
再後來,她遇見了霍祈安,第一次遇見說愛一個人就愛得死心塌地的老實人,春心萌動,把恩怨情仇暫且放在了一邊,只是對盧芙的愧疚催著她按照原本的計劃調查真相。
她那時候既要隱藏自己的目的,又要增強自己的實力,不得不學聰明一點,用遊刃有餘的感覺來虛張聲勢,也就逐漸形成了現在的性格。
她今天之所以這麼從容,就是猜到霍祈安出門幹什麼去了。
她看著霍祈安的神色,也知道是什麼結果。
早在她上一次自己去找霍駿祿時,就知道霍駿祿是靠不住的。
過去的辛苦都白費了,可也不是全無用處。
至少,她得到了霍祈安的理解和心疼。
她當然也知道他的理解和心疼在外人看來沒有一點分量,可對於愛著他的她來說,重於泰山。
只要他認為她是對的,不論別人怎麼評價她,她都可以不在乎。
要知道,剛回國的時候,為了給盧芙報仇,她可是連霍祈安的愛都可以不要的。
可當她被萬克卸磨殺驢,看清了霍駿祿明哲保身的態度,以及這個世界對女性的種種不公,還有上流世界對底層人民的踐踏,忽然產生了很多灰暗的想法。
對這個世界的態度也變得冷漠起來。
這個如此不友好的世界,毀滅了又如何?
她的確沒有能力毀滅世界,但這個世界的好壞已和心灰意冷的她無關。
她的那些救世的願望被悲觀的情緒澆滅,只想和霍祈安關在同一間房間裡,和他日夜相對,廝守終老。
只不過在這個關頭,商崇硯衝到她的刀尖上獻祭。t
他冒犯了她,將她得罪得徹底,她自然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霍祈安覺得她今天心情好,其實她的心情一點也不好,一想到他一定會無功而返,就激發了她內心對這個徒有其表的社會的厭惡。
在無法改變世界的時候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世界運轉的邏輯,就會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中。
倒不是為了商崇硯昨晚對她做的事不爽。
他還不配。
池霏苒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把刀磨得鋥亮乾淨,用鋒利的刀鋒去切那些硬物。
在霍祈安離家的時候,她去了趟樓下的超市,買了土豆、萵筍、胡蘿蔔。
都是難切動的硬菜。
霍祈安回來的時候她在調果汁。
現在再擡頭看時間,已經到了做飯的飯點。
池霏苒拿出提前磨好的刀,重新過了遍水,然後把這些蔬菜粗暴而原始地用菜刀削起來。
霍祈安看著她削皮的氣勢,有些擔心她削破手指,連忙說:「我來吧。」
池霏苒正在享受其中的樂趣,自然不會容許他剝奪自己樂在其中的權利,將兩手一縮,躲開了霍祈安的索要:「不用,我自己來。」
在這個女權看似復甦,卻沒有取得實際成效的年代,連做家務都會顯得很有壓力。
但對於她來說,是釋放壓力的一種。
她今天想燉的不是菜,而是商崇硯這個人。
霍祈安本來是想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的,他看著池霏苒怡然自得的樣子,心想還是算了。
一來,計劃趕不上變化,一旦計劃有變,和原來說出的不同,就會產生心理負擔。
二來,他其實並不在乎池霏苒下一步準備做什麼,只是猜到大概率會和報復商崇硯有關,他問了難免會議論兩句,可他深知他的提議沒有建設性,說完又得後悔,還不如不說。
現在的池霏苒看著就是一副桀驁不馴很難駕馭的樣子,但他的目的不是駕馭她,是保護她,讓她安然無恙的以他妻子的身份和他共度餘生。
他們的地位高低,他是否無能為力,都不重要。
渡過了這道難關,他們必然更加相愛。
他們家只請了育兒嫂,沒有請保姆,家政是定期請的鐘點工,是另外的價錢。
今天的飯是賦閒在家的池霏苒做的,她熱情地請育兒嫂一起吃飯,育兒嫂也沒有跟她客氣,說了聲「謝謝」。
不請人,他們夫妻倆就得輪流照看孩子。
請人,家裡總是多出一個人,終歸是不自在。
於是霍祈安問起池霏苒生孩子的原因。
池霏苒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這不是得問你嗎?你不射我也不能懷啊。我私下裡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不能全怪套的質量堪憂被你撐破了。」
她這話說得很有歧義,霍祈安臉皮薄,當即被她嗆了一下:「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在胚胎徹底形成前都是有機會打掉的。如果你還沒有做好生育的準備,又在那麼惡劣的精神狀態下不適合生孩子。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冷靜的人,在清楚自己出國需要出國自救的情況下,不會草率地埋下隱患。」
池霏苒笑了一下:「你是想說我這麼狠心的一個人怎麼突然有了母性?是真的以為我生這個孩子是想奉子和你成婚是嗎?」
這其實是絕大多數男人在見到女人生了自己孩子的第一想法。
雖然卑劣,但是普遍。
她在說這句話時的篤定,給人一種他就是這樣想的錯覺。
可是不是的。
霍祈安理性地說:「我是覺得你會權衡利弊。孕婦坐飛機可能會引發宮縮,早產、流產的機率也會增大,登機還要辦理乘機醫療許可,風險已經高過收益了,更別說生育以後帶來的這些繁瑣的義務。你本不必付出這些代價,及時止損才是上策。只是因為你珍視肚子裡這條生命嗎?如果你對我們的感情有信心,我們遲早還會有孩子的,你是不相信我們能長久是嗎?」
他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她就是因為以為打掉了這個孩子,也許就沒有機會再擁有他們的孩子了。
等他知道她當初和他在一起是懷著目的接近的,他們的感情會支離破碎。
現在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不可能再重新塞回肚子裡,討論這個話題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池霏苒審視了他一會兒,避重就輕地揚起唇角笑著說:「你是想聽我說愛你吧。」
這麼說也沒錯,霍祈安眼底越來越沉,像是一個能吸納一切的宇宙黑洞。
池霏苒毫不吝嗇自己的告白,嬌俏地說:「我愛你。想聽我可以再說一萬遍。」
霍祈安深呼吸。
他發現浪漫的情話到了她嘴裡,都會染上一股油嘴滑舌的腔調,讓她說出來的話聽起來並不可信。
他恍然想起,以前的無數次的誤會,都是因為她這種語氣產生的,就跟魔咒一樣。
他聽了不太高興,惡狠狠地去堵她的嘴。
池霏苒一開始還以為他在和她調情,笑著回應。
然而她逐漸意識到了不妙,能夠自主呼吸到的氧氣越來越少,他的啃噬也變得越來越兇猛,給了她一種他要吞她入腹的感覺。
這是……生氣了?
好端端的生什麼氣。
池霏苒推了推他的胸口,掙扎不開,只能等他自己消氣。
良久霍祈安才鬆開她的唇瓣,很有威懾力地在她耳邊強調:「不要再用這種玩笑的語氣對我說真話,更不要用這種語氣欺騙我。」
池霏苒仍然沒當回事,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不然就讓我好看?」
霍祈安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深情凝視了兩秒,無比鄭重地說:「不然我會為我沒有給你說真話的底氣而感到深深的愧疚。所以你再這樣說話,我只有和你道歉了。」
池霏苒頓時愕然沉默。
他話沒說完,在她呆滯的片刻,繼續說下去:「你每這樣說一次話,我就向你道一次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