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斷
2024-09-15 10:03:36
作者: 琬音
中斷
他想起了有關於她的傳聞。
江稚寧做事只憑喜好, 三分鐘熱度,對喜歡的東西得到後棄之如履。
這幾句話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帶著沉重地痛, 像是一刀刀凌遲,柔軟跳動的心臟瞬間變得鮮血淋漓。
他強撐著, 打起精神來, 拎著行李箱往宿舍走去。
明亮的燈光仿佛驅逐了些許陰影, 還沒緩和過來,就聽到司徹冷嘲熱諷道:「徐葉謙,你怎麼變得這麼落魄了?怕不是被江大小姐拋棄了吧?」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惡意, 就這麼高高在上地看著他,「人家本來就是玩玩你而已。」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一般像我們這種家族的人,都是要門當戶對的。」
「你——配麼?」
最後三個字, 極其緩慢,又悠哉悠哉的, 看小丑一樣地看著他。
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這個事實。
他被玩弄了。
被放棄了。
徐葉謙眼眶微紅,整個人拳頭握緊了幾分, 終究是沒有理他, 轉過身整理著自己的行李。
一次又一次地打擊接連而來, 讓他的心理壓力快要承受不住。
與司徹爭辯,也沒有任何意義。
徐葉謙很累很累,已經一個多周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他去浴室洗了個澡, 直接躺在了床上,閉上眼睛, 卻怎麼也睡不著。
夜還很漫長,像是無窮無盡的黑洞, 無論如何走也看不到光明的盡頭。
……
另一邊,江稚寧以八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回了宿舍,活脫脫的像是後面有狼在追一樣。
宋柚也滿是驚訝地看著她:「寶兒,你怎麼跑的這麼急?有鬼?」
江稚寧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著,還沒緩和過來,邊大口喘著氣邊說:「比……比鬼還可怕。」
「我回來的路上,撞見徐葉謙了。」
這個名字本以為很燙口,卻沒想到,輕而易舉地說了出來。
只是心頭帶著一絲絲澀然。
宋柚一聽八卦,瞬間來了精神:「怎麼樣?第一回合的交鋒贏了嗎?」
就好像是,分手的小情侶再相見,很多人不願意落入下風,自尊心也不允許自己,以不光鮮亮麗的身份面貌,出現在對方面前。
像是在拼命地證明——
看,跟你分手了,我依舊過得很好,依舊灑脫。
江稚寧抿了抿唇:「應該是……贏了吧。」
她的狀態還算好,可徐葉謙,已經瘦的快脫骨了,狼狽又可憐。
她甚至有些懷疑,他是故意擺出這幅姿態,讓自己站在受害者的角度,站在被拋棄的角度,來讓她的良心不安。
憑什麼。
江稚寧暗恨地想。
這樣的贏她不稀罕。
拒絕了她,徐葉謙就該永遠是靜默如冰,神態自若的,依舊如當初見到他那樣。
清雋得像一幅水墨畫。
而不是如今這幅模樣。
讓人——恨不起來,甚至萌生出一絲絲不該有的心疼。
江稚寧把腦海里關於他的記憶除掉,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最新加的體院和美院的這兩個男生都通過了。
體院的男大不愧是宋柚介紹的那樣,陽光開朗又痞帥張揚,朋友圈裡的照片格外積極向上。
【嗨,同學你好。】
江稚寧也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呀。】
兩人聊得很歡快,他也很懂得怎麼逗人笑,原本有些抑鬱的心情變得晴朗了幾分。
最後還約好了去東南校區的時候,看他打球。
只不過……提到了打球這件事,某人像是無孔不入地穿進了她的腦海里。
【怎麼了?】
寧寧是個小可愛:【沒事,我會去的,還沒去東南校區逛過呢。】
很快結束了聊天對話。
美院的藝術生倒是比較清冷,沒發任何的話,朋友圈幾乎都是作圖繪畫的作品,其中偶爾有幾張的手入境了。
也確實是指骨勻稱,白皙修長,拿著畫筆的模樣更加好看。
看吧——世界上的帥哥,又不是只有徐葉謙一人。
江稚寧這麼勸告自己。
秉持著好姐妹互助的原則,她把籃球隊裡林子易的聯繫方式,推給了宋柚。
那邊也聊得歡快,時而抱著被子翻來覆去的。
如今……就只有池霏,安安靜靜地在看書。
並且表示,不是很想談戀愛。
她身邊,已經有一個竹馬了,雖然好久不見。
夜靜謐而悄悄,掩藏著無數人的心事,歡笑淚水和苦痛,一併淹沒在其中。
江稚寧依舊有條不紊地繼續上課,只是——自從昨晚碰到他之後,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在校園裡的某個角落,擦肩而過。
她跟舍友上完課,去食堂吃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當初初遇的那個食堂,卻猛然間撞到了他。
少年身形頎長清瘦,端著飯去到了最初那個位置,跟她只隔了兩桌。
低頭默默地吃飯,清冷又淡漠,一如當初。
同樣的陽光灑落進來,折射在他的臉上,招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哪怕瘦了些,他這張臉依舊無人能敵。
她表面上吃著飯,可實際上克制不住的,頻頻往那個方向看過去。
直到,有個女生走了過去,跟他跟熟稔地聊著天。
江稚寧握著筷子的手,緊了幾分。
「我吃飽了,去買杯奶茶。」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往二樓跑去,要了一杯等再次下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不知是鬆了一口氣,免除了尷尬,還是失落。
池霏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寧寧,你沒事吧?」
江稚寧擺擺手,笑得隨性灑脫:「當然沒事,剛才突然想喝奶茶了。」
「不過你別說,徐葉謙的桃花運是挺好的,果然長得帥的男生就是不一樣。」
尤其是在美女遍地的校園裡,能出幾個顏值高的男生,很不易。
「哎,最近有點無聊,待會去圖書館借幾本小說吧。」
她笑著扯開話題說道。
大中午吃飯的點,應該不會碰到。
宋柚和池霏都沒什麼意見,圖書館到晚上九點才閉館,直接校園卡就能借書,中午來的人並不算多。
三人直奔最高層,三樓的面積很大,從古代文學到現當代文學,中外文學以及各類期刊雜誌,幾乎是應有盡有。
江稚寧直奔去了青春文學那一類,突然想要找些虐文小說看。
最好是虐的心疼。
她漫無目的地看著,眼睛一直落在書上,也沒注意到拐角處的其他人。
砰的一下,不受控制地再次撞上。
江稚寧頭腦懵了一瞬,剛要道歉,擡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啞了聲。
怎麼又是他!
怎麼老是撞到他!
這一次,算是正面交鋒,在亮堂堂的圖書館裡,沒有黑夜可以遮擋住臉上的表情和情緒。
完全的,赤.裸裸的,顯露出來。
四目對視,面上都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可心裡卻炸開了鍋。
江稚寧很不自在握緊了羽絨服的下擺,當做沒看到他,想要轉過身走。
反正都已經拉黑刪除了,也沒有打招呼的必要了。
卻不曾想,剛轉過身,就被他握住了手腕。
少年的手很涼很涼,像是從血液里透出的寒意。
他的嗓音很沙啞,帶著破碎和受傷,低喚她的名字:「江稚寧。」
江稚寧身形僵了僵,眼眶有些濕潤,她強忍著,調節了一下情緒,公事公辦地問:「有事嗎?」
徐葉謙想到司徹在他耳邊的話,心臟猛的瑟縮了一下,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想要問她,為什麼拉黑刪除了。
為什麼……這麼形同陌路。
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怕得到的回應,是冷冰冰的利刃,再一次尖銳地扎進心窩裡。
他閉了閉眼,滿是無力地說:「沒什麼。」
她聞言,掙脫開來,想要繼續走,卻恍惚間聽到少年的低聲呢喃:「我們——不是朋友了嗎?」
很可笑的一個問題。
江稚寧心裡想,表白失敗的人,是不適合做朋友的。
而他,也沒把她當做朋友。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罷了。
江稚寧自嘲自諷地笑了一聲,緊接著繼續找尋合心意的書,看著簡介,認真投入進去。
卻在一轉身,看到他就在旁邊。
她故作冷漠又凶地問:「為什麼跟著我?」
徐葉謙靜默地看了她一眼,找著拙劣的理由:「我也在找書。」
恰好,他的手裡拿著一本。
江稚寧湊過去看了一眼——
是那種小學時候很愛看的,標題很尷尬羞恥的——《霸道校草的拽萌丫頭》。
【她,平民家的小白花,無意間進入貴族學院,碰到了霸道校草,從此糾纏一生。校草冷酷又霸道地把她圈在懷裡,紅著眼眶說:「丫頭,哪裡跑?」】
江稚寧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滿滿地探究,還打了個寒顫,極為艱難地說:「你喜歡看這個?」
徐葉謙聽到她的話,才把目光收回,夾雜著幾分依依不捨,他垂眸看到手裡的書,差點扔出去。
少年急得立刻解釋:「我……拿錯了。」
江稚寧眼眸裡帶著幾分包容和理解:「放心,我不會笑話你的,好歹朋友一場。」
她看似灑脫極了,什麼話都能直接說出口,也沒什麼顧及。
頂多是,一想到表白被那麼對待,要強自尊心有那麼一丟丟難受。
也僅限於此了。
話音落下,她轉身就走,不帶一絲絲猶豫,小說確實比談戀愛好多了,像是另一個世界,去體驗不同的人生。
她挑了三四本,最後又看上一本,只可惜,在架子的最上面。
江稚寧墊了墊腳,試探地想要拿下來,卻還是有些艱難。
剛要打算找圖書管理員幫忙,徐葉謙就走了過來,輕而易舉地把書拿給了她,語氣染了幾分不像他的溫柔:「是這本嗎?」
江稚寧又氣又惱,不想看到他,可又實在對這本書感興趣,只好接了過來,乾巴巴地說了聲:「謝謝您。」
客氣到了極點。
她本以為兩人就此沒有任何交集,甚至設想過無數次再次相遇該說什麼的場景,可實際碰上之後,大腦一片空白。
完全顛覆,只剩下本能的反應。
想要逃離,卻又不得不承認的——
想見到他。
這種矛盾和糾結摻雜在一起,讓江稚寧本就不太適合想太多的大腦,更加沉重了。
她接過書,像是逃竄似的,立刻跑開了。
宋柚和池霏已經借好了,在等她,她連忙把校園卡遞給圖書管理員,一頓操作之後,借完書出去,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氣,緊繃的神情才放鬆了些許。
「我看著咱們這個書,最久可以三個月的期限還。」宋柚抱著十幾本,滿是興奮地說,「以後可以多來圖書館了。」
「寧寧,你怎麼就拿了四本?」
江稚寧還在想剛才的場景,「啊」了一聲,連忙掩飾住走神,「最近不太想看,就借了幾本虐文。」
愛而不得,破鏡不重圓,暗戀永遠不見天日,陰差陽錯,生離死別。
幾乎都覆蓋到了。
最上面的這本,仿佛還沾染著他身上的氣息。
江稚寧默默地移開了視線,跟舍友們聊起了別的話題。
她沒看到的是,圖書館門口,那道清瘦的身影,一直目送著她,越走越遠。
林子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別看了,人都走遠了。」
「可能真的是有緣無分吧。」
他嘆氣安慰著,「哎不過,最近江大小姐的舍友,跟我聊的挺好,要不要幫你打聽一下?」
越是高嶺之花,越是清冷淡漠的人,越不輕易動心。
因為真心很昂貴,只有一顆。
可一旦動心,覆水難收。
就是認準了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變。
哪怕——她移情別戀。
徐葉謙搖了搖頭:「不了,謝謝你,不想給她添麻煩。」
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連朋友都做不成。
難道她的熱情和喜歡,是隨時可以收回的嗎?
沒有任何徵兆的——拉黑刪除,一刀兩斷。
整個世界都灰濛濛的,完全看不到一點兒光亮。
徐葉謙唇色發白,泛著苦笑,平生第一次,有些後悔。
—
話劇社的劇本已經定下了,是大二的兩個喜歡文學的學姐一同創作完成的。
一個現代都市青春虐戀的劇本,還有一個歡樂喜劇搞笑風的。
屬實是情感沉浸和歡樂慶祝都做到了。
社長和學姐根據人物,來分配角色。
劇本也提前發到了群里,讓大家簡單的看一看,也可以提意見,或者自己想要爭取哪個角色。
江稚寧看到那個都市青春的劇本,男主的人設,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徐葉謙。
為了避開他,她特地研究了第二個本子,打算演個搞笑的角色。
不然,每天排練,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尷尬極了。
甚至——最可惡的是,還有強制愛的吻戲。
雖然不知道真親還是假親,但江稚寧覺得,還是避嫌一下比較好。
晚上八點,在S201教室開會。
分配角色,以及討論劇情。
社長簡單講了兩句,先說了那個都市虐戀劇本的人選:「大家有沒有要自告奮勇,爭取哪個角色的?」
「哦對了,你們徐學長是男主角。」
此話一出,底下有幾個社團的女生躍躍欲試,舉手了好幾個。
但徐葉謙的目光,一直落在江稚寧的身上。
小姑娘像個鵪鶉一樣,把腦袋埋在桌子底下,就差寫著:別點我別點我,我不想演了。
角色的商定,是要社長編劇還有搭檔演員的一致認可,才能演好。
舉手的幾個女生,編劇看著搖了搖頭:「長相和人設有些不符。」
「徐葉謙,你覺得誰比較合適?你的女主角。」
教室裏白熾燈光明亮,落在少年的臉上,顯得五官精緻立體,讓人移不開眼來。
徐葉謙看了一眼江稚寧,低聲道:「江學妹怎麼樣?」
表情依舊雲淡風輕,看不出來有半分個人的私心。
突如其來被cue的江稚寧:?
她咬牙切齒地,已經想要把某人碎屍萬段了。
甚至還懷疑,他是故意想要整蠱自己。
江稚寧擡起頭來的時候,表情已經恢復如常,只是言語推辭道:「社長,學姐,我不太行的。」
「我比較中意那個歡樂劇本。」
編劇學姐看著她的臉,靈光一現,眼睛都亮了幾分:「形象很符合女主,學妹,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劇情,可以商議的。」
江稚寧:……男主角就是最大的不合適。
可這話她不敢說,只好委婉地表示:「跟……徐學長這麼優秀的人搭戲,我有壓力。」
所以,換個人吧。
像是沒看到她眼底深處潛藏的希冀,編劇學姐勸說道:「你的形象真的很符合,我寫劇本的時候也沒想到這麼巧,至於壓力,不用擔心,徐學長向來照顧學弟學妹。」
「多排練幾遍就好了。」
話劇社內部一向和諧,大家也沒什麼別的看法,都是真心真正地熱愛演戲,對於不適合的角色也沒有那麼強烈的追求。
甚至還有剛才爭取女主的學姐,也連忙勸說:「就是啊,多好的機會,徐葉謙長得帥又不吃虧,很多女生都想跟他搭戲的。」
至少賞心悅目,況且他演技又好。
江稚寧一時間有些為難,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徐葉謙。
少年清冷自持,低垂著眉眼,看起來有幾分可憐兮兮的。
他輕聲說道:「沒關係的,我知道江學妹不喜歡我。」
語調帶著滿滿地傷心和失落,難過到了極點,甚至低下了頭。
一時間,教室里其他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江稚寧,又時而看一眼徐葉謙,像是質疑這話的真實含量。
江稚寧想要跳河的心思都有了。
她連忙說道:「我沒有,學長這麼優秀,大家都很仰慕。」
社長聞言,問道:「學妹你還有什麼顧慮嗎?」
畢竟,這個角色的人設,像是天生為她設定的一樣,就連聲音和性格都有些貼合。
江稚寧僵持了一瞬,也想不到更合適的理由,只好被迫的硬著頭皮說:「沒……沒有了。」
給她個地洞,鑽進去吧。
埋了也行。
後半場,江稚寧像是被吸乾了精氣一樣,無精打采的,聽著他們繼續討論角色。
而她原本看中的那個歡樂劇本的搞笑角色,也被分配出去了。
其實,那個角色是裡面唯一不用扮丑的大姐姐類型。
也確實不適合她。
只是無奈之下選擇的。
旁邊有同大一新人,經管學院的一個女生,碰了碰她的胳膊,小聲說:「江稚寧,怎麼感覺,你不太開心啊?」
「這個角色好多人都想爭取呢。」
只不過不合適,社長和編劇學姐,看到她一眼就定了下來。
江稚寧隨意地扯出一抹笑,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高興地活蹦亂跳。
可如今,經歷了表白被拒,又把人拉黑,可以稱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再次見面都不合適,何況搭戲。
只可惜,沒有人能懂她此時的心境。
討論了一晚上到十點,算是把角色都敲定好了,兩個編劇學姐分別在兩個組裡,帶著大家一同排練。
晚上沒有課的,儘量都過來,距離元旦還有兩個周左右的時間。
也讓大家回去提前熟悉一下台詞和劇情。
剛一散會,江稚寧就狗狗祟祟的,貓著腰背著書包就往外跑。
生怕被他追上。
可少年體能強,腿又長具有力量感,幾乎沒幾步就追上了她。
「江稚寧!」
夜色下,所有的一切都給增添了一份溫柔的紗簾。
江稚寧身體僵硬了一瞬,還想再跑,可腿上卻仿佛有千斤重。
不行,不能輸了士氣。
她不能先退縮失了理智。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轉過身來,一板一眼地說:「請問學長,是有什麼事嗎?」
徐葉謙長而濃密的睫毛下,是難以掩飾的悲傷,「沒什麼,就是跟你道個歉。」
「什麼?」
「沒別的意思,覺得你和女主形象很貼合,我不是故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低低道:「不是故意,讓你為難的。」
月光下,那張清雋如畫臉又刻意做出這幅表情,江稚寧差一點就要心軟了。
她咬著牙,擡高音量:「沒關係,反正只是演戲。」
「學長多多指教。」
表現得大大方方,又毫不退縮。
可實際上,她攥著衣服的手都已經出汗了,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要命——
尷尬,無措,內心潰不成軍又要強撐著自尊。
表現得不在乎,仿佛這樣就沒丟面子。
徐葉謙「嗯」了一聲:「合作愉快。」
這四個字,仿佛帶著幾分輕快,他低頭看著身旁的少女,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鬼使神差地問:「江稚寧,吃糖嗎?」
話題轉變地很快,一時間,她都沒有反應過來,以至於吃驚地看著他。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怎麼還隨身帶著糖。
還是她喜歡的口味。
只不過,這次她沒有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是故意給自己帶的。
想撇的乾乾淨淨,她乾脆地搖了搖頭,雲淡風輕道:「不了,不喜歡。」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再待下去,她怕自己露餡,強裝的鎮定都是假的。
剛要擡腿離開,又被喊住了名字。
她不可控制地停了一下腳步。
只聽他說:「我……有些怕黑,能跟你一起回宿舍嗎?」
怕她不信,徐葉謙又連忙補充:「對不起,真的不是假話,這兩天一直做噩夢。」
「能不能看在,認識一場的份上——」
他後半句話沒說完,可臉上帶著幾分脆弱和受傷,就像是希冀她能答應,小心翼翼地試探地問。
見她久久不說話,徐葉謙強撐著沖她露出一個笑:「沒關係,我自己也行的。」
可怎麼看,怎麼都惹人心疼。
尤其是,最近的他消瘦了很多。
江稚寧不相信,他怎麼可能怕黑,拙劣的謊言罷了!
剛想要揭穿,可又該死的心軟了幾分。
少年單薄清瘦的身影站在路燈旁邊,臉色泛白,唇上也沒什麼血色。
一雙漆黑清澈的眼眸,就這麼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倔強又堅強。
像是電視劇里的那種美強慘類型。
又恰好戳中她的心窩。
上輩子……欠他的。
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示弱,與那個高高在上清淡又冷漠的人,恍若兩個極端。
她都差一點懷疑,徐葉謙是不是被奪舍了。
「行……嗎?」
江稚寧裝作暴躁又不耐煩地說:「行。」
「跟著我吧。」
話音剛落,原本還落寞的少年,眼底閃著細碎的光。
就像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踽踽獨行。
期盼著一抹光的眷顧。
而光,真的出現了。
哪怕是他死纏爛求打來的。
夜晚黑漆漆的,路燈昏昏幽幽,江稚寧想到剛開始來的時候,還害怕黑暗,曾經藉口讓他送自己回去。
如今,這算不算迴旋鏢。
還挺有緣的。
風聲呼嘯而過,她走得很快,像是要擺脫他一樣,可又時不時地往後瞥一眼,怕他沒跟上或者走丟了。
一開始還能跟得上,可越往後,距離越遠。
江稚寧糾結了一瞬,甚至腦海里冒出一個猜測,不能是被妖怪給吃了吧。
好麻煩!
她無奈,回過頭去走了好幾步,看到了在原地虛弱著撐著路燈杆的人。
他還衝她揚起一抹堅忍的笑:「我沒事,你先走就行。」
她蹙了蹙眉:「你怎麼了?」
徐葉謙「嘶」了聲,垂著腦袋低聲道:「腳崴了。」
「江稚寧,你不用管我的。」
倒真真把一副堅韌不拔又善解人意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江稚寧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閉嘴。」
「我攙著你走。」
「去醫務室嗎?」
他搖了搖頭:「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反正是他自己說不用去,江稚寧也沒再強求,反而摻著他的胳膊,往前走著。
只不過,他的腳步特別地慢,幾乎大半個身體都要貼在她身上了。
江稚寧剛要凶他,可他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樣,輕聲說道:「要不,你把我放開吧,耽誤你時間,太麻煩了。」
「我是那麼——無情無義,見死不救的人嗎?」
敗給他了。
就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扶著他,慢騰騰地乘著忽明忽暗的光,往宿舍走去。
素來直性子又不愛思考不注重細節的少女,自然沒發現,身旁的人,輕微彎起的唇角。
比這旖旎月色,還要勾人。
他悄悄地,把這顆糖,放進了她的書包一側口袋裡。
原本只有幾分鐘的路程,被他拖著,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到宿舍樓下的時候,大樹旁邊,有一對小情侶在接吻。
原本江稚寧只打算忽略過去,趕緊回宿舍的,耳邊卻陡然響起了他的聲音。
乾淨又清朗,帶著一絲絲青年的低磁:「他們在幹嘛?」
經過時,依稀間還能聽到親的洶湧的水漬聲,江稚寧耳朵不受控制地紅了一瞬,立刻兇巴巴地說:「接吻啊,你沒看到嗎!」
挽著他的手臂,都有些發燙。
這話說出口的那一秒鐘,江稚寧就後悔了。
視線不經意間瞥見了他的唇,比之前有些血色了,唇角處的那顆痣鮮艷又蠱惑。
差一點讓人出了神。
不行——
要跟他徹底撇清關係,跟編劇學姐說一聲,吻戲能不能刪掉。
徐葉謙,她招惹不起。
她正胡思亂想著,只聽他略帶幾分委屈地壓著聲音說:「對不起,沒接過吻,所以不太懂。」
江稚寧:???
開始裝純情少年了!
可一對視,她感覺臉上的熱意越發明顯了,急匆匆的,把人扔在了宿舍樓底下,就往文傳院的樓底下跑。
自然也沒聽到,空氣中傳來的,少年略低的輕笑聲,混雜在洶湧的暗夜之中,無聲無息。
回到宿舍之後,江稚寧從浴室出來後,就趴在床上就在看劇本。
臉和耳朵還有些熱,他的話語像是魔咒一樣,不停地在腦海里響起。
生氣,煩。
可又不可避免的,心臟錯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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