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

  連接

  她拿著手機的手顫了一下, 差一點沒拿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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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比現在還要尷尬的，把人刪了又加回來。

  可他的理由太過正當，江稚寧頂著壓力點了通過。

  還惴惴不安地想, 他萬一問，為什麼把他刪了, 該怎麼回答。

  沒想到, 她等了整整一個晚上, 對面一條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合著就她在這複雜糾紛了。

  江稚寧氣呼呼地戳著他的頭像，差一點忘記了拍一拍。

  瞬間彈了出來：【你拍了拍徐葉謙並說了句我喜歡你。】

  看著上面顯示出來的這一行字，江稚寧嚇得手機直接掉到了床底下。

  額頭上的汗珠都冒出來了。

  她連滾帶爬地下了床, 摸索了好一陣才把手機拿出來，剛想要撤回的時候, 已經過了兩分鐘了。

  江稚寧想，大半夜的, 他應該不會看到吧。

  她正自我安慰著，卻驀然間收到了他的信息。

  x：【。】

  一個簡潔又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句號。

  隨之又來了一句。

  x：【學妹, 你是在表白嗎？】

  一提到表白這個詞，就好像戳中了某個機關一樣, 江稚寧酸澀又生氣, 情緒湧上心頭, 又氣得一下子把他拉黑了。

  緊接著長呼出一口氣——

  世界都清淨了。

  至於後果，下次見面再說吧。

  她現在只想清淨。

  可今夜卻始終無眠，另一頭的人剛想繼續發消息, 又看到了熟悉的紅色感嘆號。

  依舊久久不能入睡。

  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子灑落到床上，照進人的心裡, 卻依舊驅散不了陰影。

  翌日清晨。

  江稚寧她們有早八的課，頂著黑眼圈爬了起來, 儼然像是昨晚經歷了一場大戰。

  她的皮膚嬌嫩偏向冷白，烏青的黑眼圈也分外明顯。

  宋柚探究又驚嘆地開口：「你昨晚……怎麼回事？」

  江稚寧怨氣衝天：「別提了，徐葉謙惹的禍。」

  「想了一晚上沒睡著。」

  正在洗漱的宋柚一口白沫差點咽下去：「寧寧，你——」

  江稚寧正梳著頭髮，有氣無力道：「我把人拉黑了，順其自然吧。」

  反正估計，以後也沒有太多交集了。

  也就僅限於話劇社排練，和偶爾籃球隊的活動了。

  並且他也大三，估計到了下學期挺忙的了。

  想開了之後，好像也沒那麼鬱悶了。

  在緊趕慢趕之下，池霏提前已經到了，江稚寧和宋柚幾乎是踩著八點鐘打鈴的點，衝刺到了教室里。

  所幸，後排池霏已經占好了座位，老師也沒怎麼揪著她們倆。

  這堂課是有些無聊的大學生計算機課，講一些Python編程，c語言有關的，江稚寧聽的頭大，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

  也沒發現，右邊原本空著的位子，悄無聲息地坐了一個人。

  計算機課的老師格外喜歡提問，還喜歡在大屏幕上滾動班裡的名字，點到誰就是誰。

  剛好到了一個算法程序的問題，她清了清嗓子，「看看哪個幸運兒，可以被抽中。」

  江稚寧正昏昏沉沉的，和周公約會，卻被扯了扯衣袖，整個人眼皮還在打著瞌睡，只聽熟悉的嗓音緩緩響起：「醒醒，馬上提問了。」

  冷不伶仃的，突然驚醒。

  不亞於做了噩夢。

  她瞪大眼睛，看著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久久地楞著，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也沒說出話。

  好在，這間教室足夠大，是容納三百多人的大教室，後面有什麼動靜也不容易被發現。

  她下意識地搜尋著兩個舍友，在她左邊坐著，一個個地低著頭像是馬上要埋在地里一樣。

  就差寫著：別看我，別提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江稚寧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徐葉謙，壓低聲音：「你怎麼會在這？」

  他今天還穿的人模人樣的，五官精緻，額前的碎發微微蓋住眉骨，帶著些許的少年氣。

  漆黑深邃的眼眸看過來的時候，仿佛無形之中夾雜著點點溫柔：「來學習。」

  江稚寧：？

  她一整個大疑惑，計算機系的天才學霸，每年都被專業課老師夸出花的第一名，還用得著來學她們大一的計算機公共課。

  拙劣的謊言！

  就當她剛想要控訴的時候，恍惚間聽到了老師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稚寧，江稚寧同學是哪位？」

  「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江稚寧原本就沒怎麼聽課，計算機又是她一向頭疼的，她懵了幾秒鐘，慢吞吞地站起來，看著那些字母符號，完全看不懂。

  「抱歉老師，我……不會。」

  誠實到了極點。

  老師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有沒有人願意幫幫她？」

  「沒有的話，江同學就要辛苦站一會兒了。」

  這門課的老師從來不發火，看著也是溫溫和和的，但是懲罰起人來面不改色，也讓很多人懼怕。

  江稚寧抿了抿唇，四下看了一眼，基本上沒有人願意主動回答問題。

  全都把腦袋縮著。

  倒大霉。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徐葉謙，想問一下，他會不會。

  可又不想讓自己低頭，處於下風。

  只好故作平靜，低頭看著書，一言不發。

  大不了站一節課，反正沒幾個認識她的人。

  應該也不丟人。

  只是，她沒想到，徐葉謙直接站了起來，聲線清冷卻帶著鎮定人心的力量，「老師，我來吧。」

  「這個問題……」

  他三兩句幾乎就點出了答案和關鍵點，思路清晰方法簡潔，就連老師都鼓了鼓掌：「這位同學回答的非常好。」

  「其實，這道題略微有些難度，一般是他們計算機本專業的同學，都很難回答出來的。」

  「大家一起鼓鼓掌，表揚這位同學。」

  看著大家都這麼做，人家又幫了他，江稚寧不情不願地也鼓了幾下掌，繼而跟著他坐下了。

  心情複雜，又不知道說什麼。

  她不願意欠人，只好在紙條上寫了兩個字，給他塞了過去。

  【謝謝。】

  彆扭又心軟的小姑娘。

  耳根子還紅紅的，硬是不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徐葉謙眉眼微彎了彎，不經意地湊過去，用氣音低聲說了句：「不客氣。」

  溫熱的呼吸噴灑而來，鼻尖滿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江稚寧整個人指尖都蜷縮了一下。

  「你……你離我遠點。」

  她像個小學生一樣，往池霏的方向靠了靠，躲他像是躲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就差畫一條三八線了。

  倒真是讓人傷了心。

  徐葉謙眼眸低垂著，似確實是被她這動作傷到了，卻強撐著不說。

  做出一副無辜又可憐的模樣。

  耷拉著腦袋，沒什麼精氣神，看得讓人心揪揪的。

  江稚寧偷偷看了他好幾眼，在心裡告訴自己，他都是裝的，千萬不要心軟。

  而後，坐的板板正正要繼續聽課，卻一句話也聽不懂。

  甚至計算機基礎的二進位十進位，都一臉懵。

  老師讓討論一下某個問題，她憤憤地在紙上胡亂畫著，往他的方向瞥了一下，卻發現答案工工整整地已經寫了出來。

  徐葉謙的字素來好看，標準的行楷字，又帶著幾分個人獨有的風骨，是別人模仿不來的。

  都說字如其人，在第一次見的時候，她就有這感受了。

  江稚寧的顏控和喜好，是針對方方面面的，如今又看到他的字，心痒痒的，頻頻看了好幾次。

  有點想拍下來。

  「江稚寧。」

  「啊？」

  「想看，就正大光明地看。」

  被這麼直勾勾地挑破，她面色一紅：「我才沒有。」

  「昨晚……為什麼把我刪了？」

  他低低地開口，帶著幾分固執和不解，看著她，乾淨清澈的瞳孔里寫著幾分受傷。

  江稚寧心虛了幾秒鐘，而後又擡了擡下巴，理不直氣也壯：「夢遊呢，忘了。」

  任誰也能看出來在胡言亂語，徐葉謙沒再糾結，反而讓她重新加上。

  並且把他從黑名單里放出來。

  無奈，她只好一一照做，還低聲嘟囔了一句：「霸道。」

  蠻橫。

  不講理。

  還壞。

  中間十分鐘的課間很快就到了，有睏倦的同學趴著睡覺，也有玩手機的，和舍友朋友聊天的。

  江稚寧擡高了音量，擺出一副態度不好的模樣：「你怎麼還不走？」

  窗簾被風吹動的沙沙作響，時而淡黃色的光線落進來，蹁躚而至，襯得少年清雋溫雅，增添了幾分暖意。

  倒是沒那麼高冷不近人情了。

  與此同時，也有因為他回答問題被吸引的幾個女生，其中有個走了過來，紅著臉問：「同學，你是哪個班的啊？怎麼平常沒怎麼見過。」

  「要，加個聯繫方式嗎？」

  江稚寧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甚至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權當跟他不認識。

  只是沒想到，他嗓間壓著幾分輕笑：「不好意思，來陪——女朋友上課。」

  後面幾個字說得格外清晰，慢悠悠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趴在桌子上，偷聽的小姑娘身上。

  「啊，不好意思那打擾了。」

  幾個女生匆匆離開，這一片天地又重新恢復了安靜。

  江稚寧卻陰陽怪氣地說：「還沒恭喜學長，有女朋友了呢。」

  「還挺懂浪漫的。」

  大學時代幾乎每對情侶都有過，男生陪著女朋友上課。

  她腦子也沒轉過來彎，繼續用兇巴巴的語氣說：「你就不怕女朋友吃醋嗎？為什麼坐我旁邊。」

  快走。

  一刻也不想看到他。

  怎麼會有這麼討厭的人。

  江稚寧眼眶微微酸澀，忍著突然湧上心頭的難過，佯裝趴著睡覺，把腦袋埋進去，竭力掩飾不讓他發現自己的異樣。

  不然，他肯定會嘲笑。

  不就是女朋友嗎。

  有什麼好難受的。

  她明天就去談十個八個男朋友。

  一天換一個。

  正當她暗暗地發誓時，耳邊陡然傳來了少年無奈又輕聲嘆息的一句話：「笨蛋。」

  江稚寧瞬間炸毛了，也不顧及眼睫毛上還有一滴淚珠，圓潤清透的眼睛瞪著他：「你才是笨蛋。」

  「還人身攻擊，有女朋友了不起嗎？」

  難怪拒絕她的表白。

  江稚寧大多時候一根筋，腦子不怎麼拐彎，只憑藉自己的想法和心情做事。

  自然也沒發現，他眼底的一抹縱容和溫柔。

  「江稚寧，哪裡人身攻擊了？」

  「你說我笨。」她不依不饒道。

  誰知，他還真的點頭了：「是挺笨的。」

  「但我……挺想跟笨蛋交朋友的。」

  「以及，沒有女朋友。」

  「是拒絕別人的藉口。」

  還有——不知道未來有沒有機會。

  你是我拒絕所有人的理由。

  他長而濃密的眼睫微垂，遮擋住內心的情緒，一字一頓認真地解釋。

  頃刻間，像是烏雲散開，天空中出現了彩虹，原本還在生氣鬧彆扭的小姑娘，眼睛都不經意間彎了彎。

  嘴上還說著：「哦，跟我又沒有關係。」

  可惡。

  徐葉謙一定是故意看她笑話的。

  江稚寧把腦袋轉過去，不面對他，可心臟卻控制不住地撲通撲通繼續跳著。

  她這是……生病了嗎？

  為什麼他幾句話，就能隨意攪亂她的喜怒哀樂。

  迷茫又陌生的感覺充斥著心臟，涓涓細流般無聲無息，卻並不排斥。

  但她好像，剛才是有一點點強詞奪理了。

  其實，蠻橫又壞的人，是她吧。

  江稚寧的個性向來是直白熱烈的，有時候衝動過後，心裡又會偷偷的內疚後悔。

  覺得某個行為或者某句話不當，是不是傷害到了別人。

  她溫吞地轉過了身，腦海里胡思亂想著，其實，他也沒什麼錯。

  拒絕了一個不喜歡的人。

  就讓她這麼對待。

  她動了動唇，不情願地說了聲：「對……對不起，我剛才態度不好。」

  徐葉謙聞言，沒忍住想要摸她的頭，卻硬生生的，在空中止住了動作，「江稚寧。」

  「嗯。」

  「你永遠不需要向我道歉。」

  他似乎不知從何時開始，對她卸去了冷漠的外殼，反而變得溫和矜雅，讓人想要靠近。

  她小聲地「哦」了一聲，又聽他說：「如果你想要補償的話，下午一起學習好嗎？」

  他這張皮相分外優越，眼神帶著幾分期待看向你的時候，幾乎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江稚寧感覺兩人現在有些怪怪的，她又摸不清徐葉謙的態度，卻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像是一直即將被狼叼走的羊崽。

  可惜，小羊羔本身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的。

  —

  計算機考試也即將到來，在元旦過後的周末，江稚寧想起自己亂成一遭的理論課，乾脆拿著書跟他一同學習。

  順便，擺在眼前的學霸大佬，不用白不用。

  約定的時間在下午四點，恰好兩人都沒有課，江稚寧還是盛裝打扮了一番，才磨磨蹭蹭地到了約好的空教室里。

  除了他，還有大概四五個自習的同學，倒也不算是孤男寡女。

  她拋棄掉心頭的幾分不適應，背著書包走到了他面前，把書包里的課本拿了出來。

  卻發現，桌子上有她最愛吃的，學校新開的那家甜品店的肉鬆小貝。

  曾經在朋友圈發過的。

  他這是在……和好嗎？

  江稚寧摸不著頭腦，小聲問：「你這是？」

  徐葉謙面色如常：「買多了。」

  她不甚在意地「哦」了一聲，原來不是專門給她買的。

  想多了。

  她乾脆聚精會神，打起勁頭來學習，逮著某人硬薅，讓他帶著她從頭過了一遍計算機的課程。

  一時間，原本堵塞又迷茫的頭腦，瞬間清晰了些許，江稚寧臉上的笑容都變多了。

  不得不承認，他講課確實有一套。

  教室本來就空曠又大，聲音很低很輕，也沒影響到其他人。

  她學完之後，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多了，轉身就要跟他說再見。

  畢竟，私事也沒什麼好聊的。

  只是沒想到，剛一起身除了教室，身後的人就追了上來。

  她腳步頓了頓：「幹嘛？」

  語氣嬌蠻，卻又可愛得過分。

  徐葉謙把甜品遞給她，一向沉默內斂的少年也張了張口：「是專門給你買的。」

  「江稚寧。」

  「嗯？」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那家甜品店好是好，就是每天供應限量，賣的價格又出奇地貴。

  想到徐葉謙自己往日裡的節儉，她覺得，不該浪費這份心意。

  「我在討好你。」他眼尾微紅，微微彎著腰，視線跟她齊平，甚至低於她，帶著幾分卑微的懇求：「能不能……不要躲我？」

  江稚寧本身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她看著他微紅的眼眶，低微到塵土裡的姿勢，一時間，喉嚨發乾，又有些無措。

  他不該是這樣的。

  雖說往日裡，她一直想看高嶺之花拉下神壇，可如今見他這麼卑微的低頭，五味雜陳，同時原本就沒有那麼冷硬的心。

  再次融化了一點點。

  她只當是，儘管拒絕了表白，但徐葉謙不想失去她這個朋友。

  可世間的好事，哪能這麼占了。

  見她不說話，徐葉謙腦袋垂得更低了，就像是她把人欺負了一樣。

  他太可惡了。

  最會利用自己的優勢，逼她心軟妥協投降。

  可一想到，話劇排練還要再接觸，躲著也沒用，何況也不是過分的要求，她只好矜持地「嗯」了一聲，「沒躲。」

  「那今晚的劇本排練，一起去？」

  江稚寧：？得寸進尺了是吧！

  哦對了，還有沒跟編劇學姐說的，吻戲的問題。

  以前是迫不及待，如今是想不親密就不親密。

  省的自作多情又自我傷心。

  「寧寧——」他變了花招，扯著她的衣袖，像是在服軟，撒嬌。

  甚至都叫她這個稱呼。

  江稚寧瞬間幻視，想到當初自己調戲他，各種親暱稱呼叫了個遍。

  瞬間，尷尬得臉通紅。

  立刻瞪著他：「不准這麼叫我！」

  他裝起來小綿羊也是信手拈來：「遵命。」

  江稚寧：總感覺被他拿捏了。

  怪怪的，又不知道為什麼。

  旁邊恰好經過一對小情侶，兩人的對話就這麼明晃晃地被她聽到了。

  女生挽著自己的男朋友，不滿地說：「你看看人家男朋友？低頭認錯的態度多好，長得帥還會撒嬌。」

  徐葉謙像是趁熱打鐵，語調溫潤清透哄著她：「寧寧，我錯了。」

  他微微靠近，幾乎手臂在背後虛攬住她，低著頭，跟她四目對視。

  原本沒什麼血色的唇又恢復了幾分顏色，她最愛的那顆痣躺在那兒，艷麗又蠱惑，下頜線清晰流暢，性感微凸的喉結滾動著。

  她這才注意到，他裡面的扣子不知何時，解開了一顆。

  而如今冬天，六點多的天已經灰濛濛的，半遮半掩之下，仿佛是在蓄意勾引。

  江稚寧一時間盯著他出了神。

  徐葉謙這張臉，無論何時，都能引誘到她。

  手不聽使喚地往上，碰到了他的下巴。

  溫涼的觸感，讓兩人都楞了幾秒鐘。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