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

2024-09-15 10:03:22 作者: 琬音

  信號

  夜色旖旎, 月光輕盈地落在他身上,銀白色愈加襯得清暉無雙。

  她湊近過去,眨巴著盈潤的眼睛, 真誠又熱烈地看著他。

  像個小太陽一樣。

  仿佛永遠有使不完的勁,永遠無憂無慮樂觀自在。

  徐葉謙仿若葉被感染了幾分, 臉上的神情略微放鬆:「好了, 我送你回宿舍吧。」

  「以後晚上女孩子還是儘量少出行, 後門這條街太偏了,出去玩的話,可以從前門大路那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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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見過他一下子說這麼多話, 江稚寧像是看什麼新奇的事物一樣盯著他。

  徐葉謙卻以為她誤會了,扯著唇角解釋了一句:「我不是在說教——」

  「我知道, 你怕我遇到危險嘛。」

  「徐葉謙,你在關心我。」

  「我很開心。」

  她語氣歡快, 白皙柔軟的臉頰上,浮現出酒窩, 深深淺淺的。

  「我……」

  「好了不用解釋,我都懂。」

  「口嫌體直。」

  小姑娘輕哼一聲, 看著他輕飄飄地說。

  可不就是。

  嘴上死不承認。

  明明就是在關心。

  臉皮比她一個女孩子, 還要薄!

  如果問她, 徐葉謙渾身上下哪裡最硬,一定是那張嘴!!!毫無疑問的答案。

  徐葉謙乾脆閉上了嘴,原本就不善言辭, 這下被懟的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夜風有些涼,不經意地吹拂起少女耳邊的碎發, 一時間,寧靜而祥和。

  好像, 想要時間停滯在這一刻。

  江稚寧瞄了他一眼:「學長,去操場散散步?」

  他低聲:「嗯。」

  兩人並肩前行,後門離籃球場很近,籃球場旁邊就是小操場,很多小情侶晚上約會也會來這兒。

  跑步的散步的,唱歌的,應有盡有。

  江稚寧聽著耳邊的風聲和依稀傳來的歌曲,哼著小調,滿是舒適。

  如果——徐葉謙是她男朋友就好了。

  她乘勝追擊,不經意地開口:「徐葉謙,你……打算什麼時候找女朋友啊?」

  旁邊的人腳步頓了頓,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很輕很輕地飄來三個字:「不知道。」

  而不是,不會找。

  她嬉皮笑臉慣了,直球出擊問:「那你看我怎麼樣?」

  步步緊逼著,像是把他堵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

  徐葉謙抿了抿唇角,似乎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能感覺出來,她很直白很熱烈的心意。

  可想到現實之間的差別,他總是理性而克制,註定給不了回應。

  「我送你回去吧。」他避而不談。

  江稚寧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像是不太滿意他這個回答。

  她打小順風順水慣了,心思也比較純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也不會考慮太多現實因素。還從未在一個人身上碰到過這麼多挫折。

  徐葉謙,是第一個。

  但受打擊多了,又自我想著,他本來就是這樣。

  要是好攻略的話,早就被不知道哪個女生拐走了。

  這樣也挺好的。

  她這麼想著,也絲毫不知道剛才那句無意間挑明的話,對徐葉謙來說,影響有多大。

  她思維跳脫地也快,又想起了自己通過話劇社的面試,滿是期待地說:「徐葉謙,你答應我的,陪我演一個片段,說的還算話嗎?」

  皓月清輝,淡淡地灑落在他臉上,襯得下頜線更加流暢精緻,深邃的眼眸里總是藏著很多情緒,卻從不表露出來。

  「算。」

  嗓音溫冷,卻難以掩蓋的好聽。

  見她不說話,徐葉謙又開口問:「什麼片段?」

  這下輪到江稚寧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夜晚,清風,明月,操場。

  本就是各種浪漫的合集。

  她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飄忽:「就……一段表白的戲。」

  「我,我只是想更加深入揣摩一下主角的情感。」

  是小女生摟住喜歡的男生的脖子,親著他的耳垂,羞羞澀澀地說「我喜歡你」。

  滿是少女純真的情愫。

  這也是她絞盡腦汁,從無數部言情劇里,挑出來的一個更進一步,又進一步試探他底線的片段。

  江稚寧滿懷希望地看著他,嘴上卻說得一本正經:「如,如果你覺得尺度有些大,可以不……不親耳垂的。」

  她又怕自己表現得太過急切,面上裝著鎮定自若:「換一個也行,我隨口想到的,就是挺好奇,男生的脖子摟起來是什麼感覺。」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江稚寧發覺,徐葉謙看她的目光,帶著幾分令人看不懂的複雜。

  她後知後覺——

  回味著自己剛才的話,突然感覺跟個變態一樣。

  一定是今晚神經太緊繃了,不怪月色太好,他長相太蠱惑。

  江稚寧暗暗想著。

  但一陣熱意還是止不住湧上頭腦。

  她……在說什麼啊。

  徐葉謙為什麼不說話了。

  被她嚇到了?太孟浪了。

  江稚寧有些慫了,怕他從此之後不理她了,又磕磕巴巴地說:「那個,我開玩笑的。」

  「就是個動畫喜劇片段。」

  「徐葉謙你別不說話,我有點害怕。」

  「我真的心思很純潔。」

  說著,還舉起三根手指,對著月亮,像是在表明誠意和清白。

  就……挺可愛的。

  圓溜溜又乾淨的眼神,像只小鹿。

  「嗯,很純潔。」他忍住幾分心頭的笑,面上依舊清淡地點著頭,表示贊同她的話。

  江稚寧:……怎麼更害怕了。

  他們這一片位置,恰好沒有□□場上的路燈照耀著,整體視覺上有些昏暗,可這種朦朦朧朧之下,愈加平添了幾分曖昧。

  她站在原地,耷拉著腦袋,像是做錯了什麼事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實際上是用來掩飾自己胡言亂語帶來的尷尬。

  可在徐葉謙看來,就是小姑娘一個人在垂淚傷心。

  難得,對演戲這麼認真喜愛,又很有天賦,還進了話劇社。

  他作為學長,引路人,幫著她揣摩感情,試戲……也是沒什麼不對勁的吧。

  雖然片段,有些……

  但不是還有句話叫「為藝術獻身」嗎。

  仿佛自己把自己的思路理順了,說清了,但徐葉謙自己也不知道,是見不得她失落難過,還是真的樂於助人,熱心體貼。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帶著夜晚獨有的幾分沉醉,「不演了?」

  「還是說,要找別人試試什麼感覺?」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冷了幾分,又夾雜著些許不易發現的酸。

  像是被巨大的驚喜突然砸中,江稚寧呆呆地,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她手舞足蹈的,語氣中難掩雀躍:「你答應啦!」

  後者非常矜持地「嗯」了一聲。

  卻讓江稚寧的信心增大。

  誰能想到,當初冷漠到聯繫方式都拒絕加,不會有交集,遠遠看上去像是高山白雪一般的人,如今還能縱容她親。

  嗯,親耳垂。

  但江稚寧嘴上說著心裡想著,現實中卻還真的沒有實踐過。

  雖然總是愛看帥哥,但實戰經驗為零。

  她咽了咽口水,看著這張被上天偏愛的,哪哪兒都長在她心尖尖上的臉。

  「那,那我開始了。」

  徐葉謙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低低地「嗯」了一聲,仔細看的話,藏在黑暗處的修長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這是他緊張時的反應。

  其實,本來想演繹片段是假,想拉進距離是真。

  江稚寧閉了閉眼睛,調節著情緒,微微後退了幾步,又慢吞吞地靠近。

  他個子好高啊,一米八八大長腿,比她一米六高上一個頭,好像還要仰著臉。

  她剛要墊腳,雙手摟住,誰知面前的人微微彎了一下腰,像是刻意給她放水,更方便她接下來的動作。

  江稚寧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脖子,兩人靠的很近很近,他細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分外清晰。

  鼻尖滿是他身上沁涼好聞的洗衣液的清香,與灼熱的呼吸冷熱交纏著。

  明明,還沒有做什麼。

  江稚寧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了。

  她咬了咬舌尖,讓自己保持幾分清醒,卻不敢再看他一眼,慢慢地任由唇湊到他耳邊。

  很輕很輕的,像是微風拂過似的碰了一下。

  說出了那句劇里表白的台詞。

  「哥哥,我喜歡你——」

  明目張胆而又直白熱烈的,表達著劇里女主角的情緒。

  害羞的,內斂的,鼓起勇氣的,忐忑不安的,期待的,小心翼翼的。

  這一刻。

  江稚寧仿佛感覺現實和劇情短暫交錯了一瞬,頭腦有些發昏,飄飄乎仿佛在雲朵里。

  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男人身體一僵,尤其是那聲軟甜的「哥哥」,讓人耳根子酥酥麻麻的,整個心尖都一顫。

  徐葉謙原本以為,一切在可控的範圍之內,可在這句稱呼,這次很輕的親吻耳垂。

  仿佛整個靈魂都收到了震顫。

  「抱……抱歉。」

  他徑直推開了她,整個人跌跌撞撞的,像是喝醉的酒鬼搖晃在人間。

  落荒而逃了。

  跑了?

  江稚寧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征住了,緊接著就是怒而不爭地懊惱氣憤。

  「啊啊啊啊他怎麼能跑呢!!!」

  「一點兒浪漫細胞都沒有!」

  太可惡了。

  這麼曖昧的氣氛,他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還被嚇跑了。

  是害羞還是……討厭她?

  被她表白,就這麼難以接受嗎?

  江稚寧非常生氣,並決定不要理他了。

  甚至把他設置成了免打擾模式。

  滿腔心事和鬱悶無人訴說,她想起了沈與哥,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在操場上沐浴著月光,等待著接通。

  足足過了十幾秒鐘,那邊才接通,電話里聲音有些吵,像是載歌載舞,很熱鬧。

  「喂,小阿稚。」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帶著幾分沙啞的磁性,惑人心神。

  江稚寧:「哥哥,你在哪啊?酒吧嗎?」

  沈與「嗯」了聲,「跟幾個朋友聊天呢。」

  江稚寧:「你現在很忙嗎?」

  那邊低笑了聲,緊接著有幾道模模糊糊不清楚的說話聲,而後,清淨了。

  「不忙,我們小阿稚找哥哥,隨時有時間。」

  江稚寧鬆了口氣:「沈與哥,我問你個情感問題。」

  她乾巴巴地說:「就是,我有一個朋友——」

  那邊一直溫柔地應和著,很耐心地聽她說。

  也讓江稚寧更加放鬆了幾分。

  「她,嗯,跟一個男生演話劇,有一點親密戲份,然後……那個男生直接跑了,你說是不是討厭她啊?」

  電話那頭足足靜止了有五秒鐘,隨後才溫聲道:「你很喜歡他?」

  江稚寧連忙澄清:「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

  殊不知,這套小把戲,完全被電話那頭的成熟男人聽了出來。

  況且,還是出了名的情場浪蕩子。

  他懶洋洋地扯了扯唇,順應著小姑娘:「嗯,你朋友。」

  江稚寧遲疑了幾秒:「也不算特別喜歡吧,就是那個男生長得有點帥,你懂吧?」

  沈與低低地笑出了聲,嗓音壓低拖著腔調:「這麼帥啊?」

  「嗯嗯。」

  酒吧,頂層包廂里,沈與點了根煙,模糊著面容,不知在想什麼,很快又隨意笑了笑:「沒事兒,你看看他接下來的反應。」

  「如果一直躲著你朋友,就是不太喜歡吧。」

  江稚寧情緒低落地「哦」了一聲,「那你覺得,我朋友還應該繼續追嗎?」

  「其實,也沒什麼損失的。」

  她自我勸慰著,想聽到他也贊同的答案。

  但那邊遲遲都沒有回應。

  「沈與哥,你還在嗎?」

  「嗯,在,剛才信號不好。」

  「看她怎麼想吧,但我們小阿稚要是有了很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哥哥。」

  江稚寧有剎那的心虛,底氣不足地訥訥道:「會的。」

  「阿稚。」

  「嗯?」

  「你要記得,沒人能讓你受委屈或者不開心,哥哥不允許。」

  哪怕是他也不行。

  「我們小公主,就要每天無憂無慮的。」

  他語調溫柔帶笑,一直都在她身後,排憂解難,遮風擋雨。

  江稚寧心裡安定了幾分,重重地點了點頭:「哥哥,我會的。」

  「你少喝點酒啊,對胃不好。」

  電話那頭的人輕笑了聲:「知道了,哥哥會長命百歲的。」

  不然,怎麼一直保護我們小阿稚。

  跟所謂的在她心裡,親密無間的家人長輩又是知心朋友聊了聊天之後,江稚寧心情開朗了不少。

  甚至也不糾結他跑不跑了。

  怕什麼,這個獵物不乖了,追不到了。

  就換新的唄。

  哪有那麼難斷舍離。

  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點不舍。

  江稚寧雖然看著沒心沒肺的,像是什麼都不在乎,但典型的心裡柔軟。

  也沒把人拉黑或者下定義。

  但確實是,把原本花在徐葉謙身上的百分之百的心思,微微減少了些許。

  只是沒想到,兩人今晚在操場上的照片。

  被人拍到了,發到了表白牆上。

  還是特別震撼激烈引人注目的文案:【啊啊啊牆牆我要投稿!高嶺之花校草操場與女朋友摟摟抱抱!臉沒看清,但應該長得不差!】

  【圖】【圖】

  兩張是她摟住徐葉謙的脖子的照片,剛好是背對著,又有些模糊不清,所以她的臉不清晰。

  江稚寧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宿舍里有個江大百曉通,消息就沒有閉塞的。

  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了。

  江稚寧想了下,還是沒管,反正也沒人看到是誰,過幾天說不定就熱度下去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干,也就吃吃瓜而已。

  接連好幾天,兩人都沒有任何聊天或者交集。

  她也沒再去圖書館。

  就好像,前些天的熟稔,都是虛空大夢一場,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空蕩蕩的。

  江稚寧不知道是怎麼了。

  但她堵著一口氣,就是不願意主動聯繫他。

  還生著氣,傷著心呢。

  「哎寧寧,我們《網絡傳播學》的老師說,這周三要收筆記,你寫完了嗎?」宋柚看著群里的消息問道。

  江稚寧「啊」了一聲,「沒呢,她第一節課不是說,不用寫嗎?」

  宋柚:「誰知道滅絕師太抽什麼風,大學了還要收筆記嗚嗚嗚我要哭了,整整六個章節的內容啊,抄PPT手都得抄斷吧。」

  池霏:「還占平時分的一半。」

  「正好今下午沒課,我們去圖書館補補吧?宿舍里老是偷懶。」

  誰知道一提到圖書館這個詞,江稚寧應激性地反應:「那個……要不去空教室,比較方便。」

  「圖書館還得預約,挺麻煩的。」

  沒記錯的話,徐葉謙課表今下午也沒課,好像有校內圖書館的兼職。

  萬一撞上了,她忍不住先低頭了,多有損形象。

  「寧寧,你不對勁。」

  福爾摩斯*柚滿臉探究地盯著她,「這兩天,怎麼也沒提你的學長了?」

  江稚寧眨了眨眼睛,一臉單純:「哪有,趕緊先趕筆記吧。」

  徐葉謙不主動跟她解釋,道歉,低頭。

  她絕對要忍住。

  江大小姐氣呼呼地想著。

  三人在公眾號上查詢了沒課的空教室,去了W605,這個教室一下午都空著。

  就是在頂層,爬樓是真的累。

  只是,越不想要什麼,越來什麼。

  剛爬到四樓樓梯的時候,恰逢有個人下樓,就這麼,撞上了。

  江稚寧知道自己不爭氣,但下意識地撒腿就要跑。

  甚至沒來得及顧及另外兩個舍友,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往樓下跑。

  像是在躲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只是沒想到,在剛跑到一樓的時候,最後三層樓梯,她一個沒站穩,腳裸一歪,直愣愣地摔倒在地上。

  毫無形象。

  江稚寧:好氣哦。

  腳還有點疼。

  她隱隱約約間,好像聽到了什麼腳步聲,並且越來越快,急促至極。

  意識到可能是誰,好面子的某人,掙扎著爬起來就要繼續跑。

  卻倏然間,被一個熟悉的人扶了起來,甚至不需要睜開眼就能猜到是誰。

  她此時,半靠在他懷裡,整個人有些站不穩的樣子。

  耳邊傳來好幾天沒聽到的,他的聲音:「江稚寧,你還好嗎?」

  「是不是很疼?我帶你去醫務室。」

  說著,就把人直接抱了起來。

  他人看著清瘦,沒想到抱著人跑步毫不費力,手臂充滿著力量感。

  「江稚寧?」

  似是她一直不說話,徐葉謙有些急了,「很疼嗎?」

  「對,對不起。」

  「我——」

  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

  但不可否認的是。

  那晚之後,他的心很亂,頭腦里像是有一團麻線繞著,怎麼也解不開。

  江稚寧,確確實實,影響到他的情緒。

  走到了他的生活里。

  割捨不掉。

  看到她跌倒在樓梯間的那一刻,他第一反應是心疼,是急切,是緊張。

  是怕她哭。

  那麼嬌氣又好面子的一個小姑娘。

  該是被人放在心尖上寵著。

  「江稚寧。」

  他又低低地喊了一聲,帶著幾分示弱和討好。

  本就吃軟不吃硬的小姑娘,也不記仇,早就被磨的沒什麼脾氣了。

  她故作兇巴巴地開口:「喊我幹什麼?」

  「我在生氣!」

  怕徐葉謙個榆木腦袋不懂,江稚寧假裝抽泣著說:「那天晚上我抱你一下,你就跑了。」

  又冷又硬的冰塊。

  沒人情。

  她連生氣,都可愛得讓人歡喜。

  徐葉謙想,大概沒有人能抗拒。

  他一介凡夫俗子,又何嘗不是。

  他語調輕緩,仿佛跟她待久了,也漸漸地會說幾句好聽的話了。

  他滿是真誠地道歉:「江稚寧,我錯了。」

  「理理我好不好?」

  還沒等到回復,醫務室就到了。

  見到熟人,校醫笑眯眯地摸著下巴:「又是你倆啊?」

  「這回姑娘怎麼了?」

  「下樓的時候,好像腳崴了,摔倒了。」

  校醫走過來:「把鞋給她脫了,我看看。」

  江稚寧頗有些不好意思,要收回腳,卻被他按住。

  少年半蹲在地上,神情寫滿了認真和憐愛,慢慢地給她脫著鞋和襪子,又把褲腿往上卷了卷。

  江稚寧垂眸,就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和優越的五官,他的衣服永遠是整潔乾淨的,儘管有的看起來很破舊了。

  但依稀,江稚寧能察覺出來,他是個很愛乾淨的人,手指也總是修剪得乾乾淨淨,指尖白皙修長,仿佛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不敢想像。

  這樣清冷淡漠的人,會有一天,半跪在地上,給她脫鞋。

  校醫按動了幾個地方,問她疼與否。

  一瞬間的痛覺,將她拉回了現實,「這兒有一點疼。」

  校醫又按了按幾個地方,神情輕鬆:「就是簡單的崴倒了,腳踝骨頭什麼的都沒問題,好好休息一下就行。」

  兩人同時都鬆了口氣。

  此時,校醫已經進內室藥房了,床前只有他們兩個人。

  江稚寧有些彆扭地看了他一眼,要穿上鞋襪。

  卻被他制止住了:「我來吧。」

  「不,不嫌髒嗎?」

  嘴上這麼問,但她並不怎麼認同。

  每天都是香香的。

  「不髒,給寧寧穿鞋,我的榮幸。」

  明明這話就是甜言蜜語,可他用那張清雋自持的臉說起來,分外真誠,仿佛就是袒露出全部的,所有的真心,給她看。

  還,還叫她寧寧。

  這,這麼親密。

  只有她脅迫著他,哄自己那天叫過。

  江稚寧神色慌了一瞬,突然感覺,腳有些痒痒的。

  被他指尖碰到的地方,猶如被點燃的火焰,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以至於,心口都湧上來些許燥熱。

  心裡很甜很受用,但面上卻不承認,她輕哼了一聲:「花言巧語!」

  「騙騙小姑娘罷了,我才不信。」

  見他好一會兒不說話,似是有些落寞,江稚寧在想,自己是不是態度有些惡劣了。

  人家送她來醫務室,又伺候她。

  她移開目光,囁嚅道:「其實,有一點點信。」

  半蹲在地上的少年似是笑了一下,一瞬間,像是吹拂著陣陣清風,肆意席捲在臉龐,柔柔的,很溫和。

  「江稚寧。」

  「啊?」

  「你怎麼,這麼好哄。」

  剛才還兇巴巴生著氣的小姑娘,一句話,就由陰轉晴。

  徐葉謙心頭的愧疚感更重了。

  江稚寧:「那可是,我是多麼善良溫柔的人!」

  一般,很少有人能真的惹怒她,惹她生氣。

  生長在溫室里的小姑娘,接觸的都是溫暖和陽光,世界的所有燦爛面。

  性情也偏向天真爛漫。

  不會真的記仇,有什麼說什麼。

  相信所有的真愛,善良,美好,浪漫。

  永遠懷抱著熱忱的心。

  她像一塊亮晶晶的寶藏。

  徐葉謙很輕地彎了一下眉眼:「是,我們寧寧最善良最溫柔。」

  是他不好。

  江稚寧看著他,像是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你,你別那麼叫我。」

  多,多不好意思。

  語氣還那麼溫柔。

  就好像,她是他的心上人一樣。

  徐葉謙給她穿好,系好了鞋帶,是很漂亮的蝴蝶結,兩邊對稱,「好。」

  「那你想讓我叫什麼?」

  他把問題和選擇權,讓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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