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命運有價
2024-09-15 09:34:08
作者: 一塊好石頭
105 命運有價
與此同時。
郁樂拐彎進入山道時,放在副駕駛座上的電話響了。
他接起電話,「餵…明警官。」未等明年開口,先直接問:「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明年沒說話,只傳來一陣吸溜的聲響,細聽還有瑣碎的吆喝聲。郁樂微蹙眉,睨了眼車前窗,心裡暗道天亮了。
「什麼忙?」明年放下筷子,用手背隨便擦了下嘴。
「我知道你槍法不錯,但考慮到你已經老了,所以不需要擊中,只需要混淆視聽就行。」
明年挑眉,伸手拿了根牙籤,看著早餐店老闆忙碌的身影,恍惚想起前陣子林寒跟他講的那些事。
突然間覺得,平平淡淡才是世間最幸福的事情。
他也祈求這些,但思來想去,某些事情不解決,他心裡的疙瘩就一直都在。於是他問了郁樂,「我能打中。」
郁樂笑了。
接著說:「我發個地址給你,你過去那邊先等著,可能時間會有點久,但……」
不用郁樂多說,明年已經猜出了他的想法,於是打斷他,「我知道,我會見機行事的。」抓住郁樂要掛電話的縫隙,他急忙地問,「郁樂,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問完,明年就後悔了,於是慌亂補充,「欸,算了,當我沒問。」
但沒想到郁樂回答了,「查到一些,你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反正李檀月跟晏慧茹的日記都被他燒了,兩人也都死了,死無對證。
明年遲鈍了「哦」了聲,又扯了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就結束了通話。
在等郁樂發地址過來的空隙,他想起了林寒說起綁架案被壓下的主要原因,他這會一想還是覺得生活比電視狗血多了。
林寒當時說:局長是不得不壓下那個案子的,因為她妹妹參與了綁架,而她自己剛升上局長的位置。」
「你覺得局長自私也好,覺得她失職也好,現在這起案子已經被郁樂翻出來查,也是局長默許的。」
明年想起自己當時問了兩個問題:一是沈崇明知道這個事嗎?二是過了八年,讓受害者查自己的案子,最後讓他發現兇手之一是自己最親的人,你們可否想過殺人誅心的也沒你們這麼狠?
稀薄的日光在店門口聚集,來買早餐的人越來越多。被爺爺奶奶帶過來的小孩,被兒女帶過來的老人,跟好友約好的學生,跟父母打電話說幾時放假的上班族,一下子就把整個早餐店給擠滿了。
有人出生寒微,卻擁有世上難得的財富;有人出生富貴,卻要用盡餘生去縫縫補補滿目瘡痍的靈魂。
世界上大到能續命的藥,小到看不見的空氣,都標著有形無形的價格。
手機震動了下,明年拿起,看了一分鐘,給對方回了句好。隨即撥打了所里小周的電話。
「喂,小周,幫我跟所長請假……到年底。」明年聽著小周說請什麼假,年底正是忙的時候。
明年颯笑,掏出一張十塊錢的現鈔遞給早餐店老闆娘,聽著老闆娘那句「歡迎下次再來」走出早餐店。
他轉身看了眼早餐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默念了一聲:能回來肯定過來吃。
「有幾個朋友想見見了……」
小周立馬聽出了貓膩,「明叔……」他沉默了,再開口時,「監視你的人是所長,我有次偷偷聽到……」
「不重要了。」明年打斷他。
小周握緊手機,不帶思考地講:「那好,我幫你請到大年二九那天,三十我去你家接你出來吃年夜飯。」
不給明年答話的機會,小周當即撳斷了電話。
明年看著手機,失笑出聲:這小子,翅膀硬了,被我揍的不夠多嗎?
***
「天道好輪迴。」烏九九嘴角含笑看著坐在角落的元菘。
元菘瞟了她一眼,無奈地呼了口氣,說:「所以說,出來混的,遲早要還。早知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放了你們。」
他在送黃栯梨去機場後,回來的路上就被劫了,還是被剛逃出來的烏九九給抓著的。
「現在一想起,就覺得嘔氣,早知道就不應該給你們鬆綁……」
話音被烏九九透過欄柵窗往裡面吐了口口水時戛然止住,元菘眼帶嫌惡,冷眼看她,「女孩子,還是愛乾淨點好。」
烏九九聳了聳肩,自嘲,「老娘的手自識事後就沒幹淨過。」她用鑰匙開了門,走近元菘面前,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擡頭看她,「你要不要也成為座上賓之一?」
元菘想也沒想地拒絕。
「我會長命百歲,而你會死於今年。」
元菘笑不達眼底,看著她身後的地方,這個動作成功吸引了烏九九的注意,她往後睨了眼,伸腿踢上門。
「想跑?沒門。」烏九九站直,居高臨下地凝視他。
元菘別開視線,心說我還真的不打算逃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思緒驟地清朗,「你們抓我來,想幹嘛?」
烏九九本來已經走到門邊位置了,聞聲停下腳步,轉身言笑晏晏的,「禮物呀,你們是送給先生的禮物。」
元菘挑了挑眉,抓住了「你們」兩字,再度擡起頭時,雙眼猩紅,他咬牙切齒道:「你們威脅郁樂了?」
烏九九還是保持著扭頭看他的姿勢,甚至忍不住嗤笑了下,不打算給元菘任何正面的回答。
「你回來,回答我!」
寬敞的走廊迴蕩著烏九九的高跟細鞋聲,笑聲以及元菘氣急敗壞的咆哮聲。
午夜時分
元菘沒睜開眼,但知道門外站著一個人,透過窗外看著他。
他不打算睜眼,反正那個死胖子從他被抓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用色眯眯的眼神盯著他。
理會這種人就相當於看到路上有人吐口水,他往上湊。
但是眼神越來越直白,越來越大膽。
他噌地坐起來,眼睛倏地望向門那邊。四周無光,為了防止他逃跑,窗戶也是封死的,屋裡的燈似乎壞了,他嘗試了幾次都不亮,外面也沒開燈,難道外面的燈也壞了?
「誰在那?」他看著門上鐵窗的位置。
透過黑暗,他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個頭顱的輪廓,再次重複那個問題,門外的人還是沒回答他。
難不成我這隻眼已經進化到能看到鬼了?
「你是人還是鬼?」
話音剛落,他明顯聽到空氣中飄來一聲低低的笑。
元菘倏地下床,摸黑踉蹌走到門這邊,被綁著的雙手摸索著冰冷的門邊,找到了鐵欄柵的位置,輕輕地喊,帶著從始至終的虔誠,「知樂。」
他沒有疑惑,而是篤定。
他沒等對方搭腔,自問自答,「我知道是你,你幹嘛過來呢?」他想伸出手,但被綁著的手根本沒去進出那些縫隙。
一時間,空氣里就只剩下他試圖掙扎的哐當聲響。
對方的沉默讓元菘慌了,他咂巴著乾涸的雙唇,「知樂,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今晚離開。」
哐當聲響驟地停歇。
一半是歡喜一半是憤怒。
元菘緊盯著那個輪廓,「所以你到最後,選擇放棄我?」話落,聽到對面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他被氣笑了,「你從來就沒看得起我。」
郁樂知道元菘應該是雙眼通紅,全身氣到在發抖,但他還是會說,「我講過,你參與就要滾蛋。」而且事實已經慢慢脫離了他想像的軌道,他不想元菘知道更多。
那樣子,他會更加覺得自己太噁心了。
「回去後,好好開你的店,有能力就開多幾家,沒能力就開少點,不想工作也行,我給你留了一些財產……」
郁樂話音戛然而止,他抿緊嘴,知道元菘在笑,畢竟眼前的鐵窗被他又捶又打的,想不清楚都難。
「郁樂,你欺人太甚了。」元菘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字眼,他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床的位置,咬牙切齒地說,「這事我就是要摻和,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郁樂看著他的背影,沒吭聲。
元菘丟下一句話,「等你想明白再來找我,不來找也行。你的意見不重要!」
他知道郁樂沒離開,一是沒聽到腳步聲,二是他明顯感覺到門口的氣息還沒走。
一個轉身背對著門口,咕噥道:「你可以走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郁樂喊了他一聲。
「你為什麼會被抓的?按你的身手不應該被抓住的。」郁樂捶了下門,「回答我!」
元菘咬著唇,嘴硬道:「我剛才說了,你不要我參與,我就偏要參與……」
「你看過視頻?還是照片?」郁樂瞪大眼睛,透過黑暗注視著床上那團隆起,雙拳攥得死緊,手心陡然間浮現一個個滲血的指甲印。
噁心。
元菘爬起來,聽著空氣中傳來的話語和腳步聲,眉心蹙緊,臉色黑沉得可怕。
靠,多少次了,郁樂怎麼還不清楚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元菘狠狠捶了下床面。
看守他的胖子回來了,因為那道猥瑣的視線讓他頓感噁心。他看著空氣,「麻煩開下燈,黑燈瞎火的,你能看得著嗎?」
話落,走廊里的燈就被撳亮了,室內也明亮了些許。
元菘一擡眼,迎上胖子的痴迷眼神,他嘴角微勾,沒錯過胖子正要開門的動作,於是笑了笑說,「站住。」
他好歹混跡了七八年娛樂場所,有時也挺自知自己的魅力的,對色/欲薰心的人早已見怪不怪,更是有自己的一套處理方法。
胖子邊解褲子邊走到他跟前,臉上藏不住猥瑣心急,元菘哼了下,「老子要上面。」
胖子怔了兩秒,「我要上面。」
「那我現在嚷兩句,讓你的老大好好瞧瞧……或者喊來剛才那個人,他能來去自如,想必也是挺重要的人物吧。」
胖子一愣,有聽到其他兄弟說過今天幫里來多一個人,長得漂亮,先生在那個人面前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怕聲音大了嚇著人,又怕聲音小了,人家聽不見。然而到了晚上,他就看到那個人出現在面前,不等對方開口,他兩腳抹油,主動消失。
「他是什麼人?」胖子看著床上的元菘,心裡那股燥動只一瞬又蹭蹭升溫了。
元菘沒答,只是看著胖子,嘴角噙著笑,眸底的冷意卻仿佛萬億年的冰川,但胖子滿臉急色樣,只盯著元菘的身體,沒發現異狀。
「行吧,你上面。」
胖子剛躺上去,又聽到元菘說翻過身去,等臉一沾上散發著霉味的枕頭,心口驟地沸騰起不安。
那聲「你」還沒喊出口,只感覺到元菘一隻膝蓋抵住他的後脖頸,讓他的臉深陷進枕頭裡,另一個膝蓋狠狠碾住他尾椎骨的一節位置上。
稍微一動,一股骨骼斷裂的恐懼衝上天靈蓋。
胖子作罷,反手反手擒上元菘大腿,試圖抓住人往前掀倒,指甲蓄著勁,幾乎摳進元菘的皮肉里。
聽到後背的人傳來一聲痛呼,他心中暗喜,但下一秒,脖頸一酸,尾椎骨一麻,寒意刷地衝上頭頂,後背驟地就起了層冷汗。
他不明白,明明元菘被綁著,明明他才是占據上方的人,怎麼除了無法撼動背上的人,就連他輕輕一摁骨頭,他就沒勁了?
元菘冷眼看著胖子,開口,「外面有其他人嗎?」
胖子搖頭,尾椎骨倏地又傳來一陣悶痛。
「門口只有我。」畢竟自己有暗戳戳的計算,而且烏九九對元菘的處理態度像是對待便宜俘虜,並沒有讓他們加大看守力度,或許是料定元菘不會逃。
「樓下,樓下有幾個弟兄……三,三個。」
元菘輕輕挑眉,又問,「殺過人嗎?」他頓了下,「害過人嗎?」
胖子口不擇言,笑他,「你看過哪個亡命之徒是好人?」不知怎的,他突然後悔說這句話了。
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時,只感覺摁住他後脖頸的膝蓋一移,狠狠將他的頭摁向枕頭。
胖子心口一掠,喉嚨一緊,以為元菘要悶死他,拼命掙扎,但被抵住的那節尾椎骨傳來的疼痛卻讓他動作不大,嗚嗚咽咽,聲音淹沒在枕頭裡。
「放心,我目前還不殺人……」胖子心口一松,緊接著下一刻,尾椎骨傳來一陣劇烈的陣湳痛,他張大嘴巴慘叫了聲,但聲音大半都被棉絮吞沒了。
與此同時,一樓喝酒打牌的三人,聽到這個聲音卻笑了,其中一人還嗤笑,「胖子這戰況激烈呀,冬眠的蛇都要被叫醒了。」
對面牌友搭腔,「玩男人有這麼痛快嗎?」
話落,三人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樓上,元菘呼了口氣,爬下床,冷眼看著痛暈過去的胖子,伸腿踢了下,「老子玩槍玩刀的時候,你大概還在玩泥巴。」
只打他會走路起,就是被元芝月各種左練右練,等後面元芝月當兵,他就更慘了,她更加沒把他當親弟弟看對待,而是把他當成窮凶極惡的匪徒看待,還要求元菘也這樣看待她。
他剛才只不過是摁住了胖子尾椎骨的一節,稍微使點力就能讓人全身吃痛,產生骨骼斷裂的錯覺,但是如果力度再加大點……
那節骨頭一旦斷了,人就會癱瘓。
元菘從胖子身上搜出刀,一邊嘀咕,「知樂怎麼會那麼傻,真以為人家會讓我走。」繩子幾下就被刮斷,他撣了撣被綁了一天的手,時不時就張嘴呻吟了幾聲,混淆樓下人的注意力。
叫了幾聲後,元菘罵了自己一聲,「不要臉。」
他躡手躡腳走在走廊上,左右打量了一圈,發現這應該是某個廢棄醫院的住院部。
「第一,找到視頻底盤,銷毀它。」
「第二,帶知樂回家。」
元菘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借著月光,估摸了下距離,隨後腳踩上窗台,望著夜色,嘀咕道:「姐,我要是不小心傷到人了,能算正當自衛吧。」
話落,他就切了聲,「自衛,是自衛,對方又不是好人,我還算為民除害了。」
元菘,你真棒。
一捧一哏間,他已經攀爬到了二樓的位置,每次搖搖欲墜的時候,他就在心裡念一次,「老姐,我真愛你」。
「老樓就是好,長這麼多藤木都方便我了。」等腳踩到結實的地面,元菘擡頭看了眼三樓窗台的位置,聽著一樓裡面傳來的打牌聲,輕舒一口氣,「元菘,你真幸運。」
「等回去,我就吃素一個月!」
等跑了十幾米,他猝然停下腳步,欸了聲,又走回去,心說:一樓那三個人不能留著,不然很難聯繫上烏九九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