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小狗

  058 小狗

  在這之前的前一天，西郊譙眠山崖邊。

  滂沱的雨絲被遠光燈穿堂而過，光束的前方站著兩個女人，一高一矮，高的撐著一把黑傘，矮的那位則是穿著雨衣，腳上的白色帆布鞋早被泥水濺透泡濕。

  烏九九隔著雨幕眺望遠方的萬家燈火，半晌後耳機里傳來一聲催促，她以沉默回應，閉上眼享受片刻的靜謐，驟地睜開，扭頭看著穿著雨衣的少女。

  臉上是滿意的微笑，「膽量不錯，跟我站這這麼久，還是不驚不慌。」她早該意識到的，林曉如敢獨自聯繫段起思，還敢提出見面就足以證明她不是個軟弱無能，任由拿捏的人。

  這個小野貓可是將一道一道傷口都記在心裡，就等爪子鋒利時給傷害她的人來個措手不及的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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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九九欣慰的笑容越來越大，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林曉如，等對方接過後，才慢悠悠地講：「兩個選擇，要麼我幫你選人去見你父親將東西交給他，要麼你自己去見將東西交給他……」

  林曉如：「我自己去。」她攥緊手裡那袋被加了料的貼身衣物。她在前天找到了段起思的聯繫方式，講出自己的目的，而段起思他們也為了防止林大山在牢里又暴露出什麼信息，計劃要封住林大山的口。

  於是，林曉如便提出合作，由她去探望林大山，林大山不僅不會對她設防，反而還會對她送進去的東西視若珍寶，從而讓自己死得無聲無息。

  烏九九挑了挑眉，突地哈哈大笑出聲，林曉如不解地看著她，少頃笑聲終於停止，她提醒林曉如，「按照我們的藥劑師的來講，等藥物完全起效得七天，你能等嗎？」

  「那如果讓林大山貼身帶著呢？」林曉如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烏九九，下一秒就聽到烏九九回答，「那估計藥效會更快顯現。」

  雨勢漸小。

  林曉如來開袋子，看到了袋子裡面放著一套男性貼身衣物，提出疑問：「那要是獄警檢查衣服，手碰到衣服，那豈不是也會中毒？或者沒將衣服給林大山，怎麼辦？」

  烏九九聞言扭頭看她，驚呼道：「你竟然關心獄警死活？」

  「我不想牽涉無辜的人。」

  烏九九頓時氣笑出聲，「好一句不想牽涉無辜的人，那當初啞巴小男孩被你爸猥褻侵犯，怎麼不敢站出來？又當又立倒是被你詮釋得淋漓盡致。」

  林曉如低著頭雙拳握緊，久久不語。

  烏九九見她這樣反倒顯得自己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少頃諷笑道：「只要不是危險鋒利物品，人家警官不會要的。而且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會笨到讓這個藥粉碰一次就起效？」

  林曉如抿緊嘴，低聲說那就好。

  這天。

  「曉如，爸爸對不起你——」林大山一把淚一把鼻涕的懺悔，倏地雙手要去握林曉如的手，被身後的獄警呵斥一聲後倏地縮回。

  林曉如縮著肩膀，全身哆嗦顫抖，不敢說話，而在她身邊的是一位穿著西裝的年輕律師。

  律師看到林大山不加掩飾的輕薄行為，頓時氣得臉都綠了，因為林大山不服判決結果，選擇上訴又沒錢，只能申請法律援助，然後他就被安排接手案子。

  林大山轉頭看向律師，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方律師，還望您能幫我爭取減刑。」如果能直接幫我免刑，那就更好了。林大山在心裡默默補充了這句，但他知不能在這麼講出口。

  方恆嘴角勾了下，他本來就不想接這個明知會輸的案子，但礙於職業，客套話還是得補全，「我會盡力的。」

  林大山笑容頓時更大，望著林曉如時都帶了幾分耐人尋味「慈祥」。方恆實在無法忍受，他今日會過來是看在林曉如說要探望林大山，他出於保護意識於是便跟著一起。

  低頭看林曉如，「曉如，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你爸嗎？」在接過林大山的案子時，他對林曉如以及林大山養子的遭遇也一併了解透徹，當時自己氣得差點撕了案宗。

  林曉如咯噔了聲，身體一顫，如受到驚嚇的小鹿，眼睛瞪得大大的，緊接著又低下頭，小聲地講：「帶了的，給爸爸帶了換洗的衣服。」她怯生生地提起袋子，四處張望，神情不知所措。

  林大山身後的獄警見狀上前接過袋子，在門邊的桌上檢查了一遍，便重新系好，打算待會再帶去檢查室過安檢機，等檢查到無危險品後才會交給林大山。

  看守所外面。

  方恆眼帶憐惜地看著眼前少女，「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去嗎？」

  林曉如搖搖頭。

  方恆嘆了口氣，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她，「到家了要發信息給我。」

  「嗯……我知道的，謝謝你，方大哥。」林曉如輕聲細語道，眼睛亮晶晶的。但方恆看著就只覺她可憐，無聲嘆了口氣轉身先離開。

  眼看著方恆的身影鑽進了計程車，林曉如一改臉上的柔弱，快步往看守所附近的一棟居民樓走去，在巷子裡看到了倚在車門前的烏九九，她走近看到了駕駛座上有一位短髮俊朗青年，神色冷淡。

  烏九九看到她來，打開車門讓她上車，等坐穩後，她指著開車的人向林曉如介紹，「段起思，你以後就跟著他。」頓了下，嗓音變得輕緲如呢噥，「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要做個聽話的孩子，明白嗎？」

  林曉如看向車內後視鏡，偷偷打量段起思，想起自己前陣子電話被接通後響起的清冷男聲，分神地想了句原來世界上竟有聲如其人的存在。

  ***

  余白鼓著腮幫子嚼著粽子，眼睛往大門邊一瞥，騰地起身，飛快跑去，緊急「剎車」，在原地輕輕蹦躂，像只小狗，就差一根嘴巴「郁樂—郁樂……你回來啦——」

  郁樂嗯了聲，瞅了他一眼，余白拿著糯米雞緊緊跟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地問這問那。

  「你到底想說什麼？」郁樂拉開椅子，吸管用手指夾著，被他轉了幾個圈。余白見狀賊賊地笑了聲，壓低聲音道：「你上次推給我的那，我看完了……那我現在是不是能出師了？」

  郁樂偏頭想了會，恍然大悟地哦了聲，在血手印案子後，余白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學側寫這門功課。

  「不是心血來潮，是突然的自我，」他白了郁樂一眼，「我想要立功，想要更快還受害者公道，多一技能傍身，我光榮。」

  郁樂想起當時自己給余白推薦了一本入門者容易理解且容易看進去的類似自傳，但偏敘事性的書。

  吸管啪嗒一下插進了豆漿杯里，郁樂吸了口豆漿，側頭看著余白認真的臉，想到他剛才說出師的那句話，於是眨眼道：「那你試試看。」

  余白笑眯眯地離開了，可還沒吃第二口包子，一道驚呼聲從辦公室大門那邊傳來。

  他聞聲望過去了，看到了肖青榮跟張禹明。張禹明神色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說了句「回來啦」便走去辦公室，郁樂急忙跟上，他今天回來上班還帶著任務的呢。

  可途中被肖青榮攔下，在經過一系列測試後，他決定暫時除了元菘之外，跟其他人，他都得與對方保持一米的距離。

  肖青榮看著郁樂刻意拉開的距離，驟地垮下臉，想起他之前跟余白控訴郁樂吃裡扒外重色輕友的事情。

  死去的悲傷再次被現實推上心口，食指遠遠指著郁樂，恨鐵不成鋼地吼出一句：「你膚淺，我鄙視你。」話落便快步走開了，暗戳戳地下決定從此以後多捯飭自己。

  等坐到座位上時，悲傷離合在臉上上演了一遍之後，肖青榮打定決心從此刻開始養生，從裡到外地調養身體，努力將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青榮，中午吃螺螄粉。」孔小欒經過刑偵辦公室門口，突地喊了聲。

  肖青榮：「不吃了。」

  走廊傳來一聲「哐當」重響，下一秒辦公室大門就出現孔小欒的頭顱，神色有五分悲傷有五分探究，厲聲控訴肖青榮。

  肖青榮猛一拍桌子，指著自己的臉上的三顆痘，「老子三十八，還長青春痘，從此以後我要戒辣！」

  孔小欒聞言冷哼了聲，譏諷道：「你長痘是糖油食物吃多了，光辣椒什麼事。」末了又苦口婆心地勸整個刑偵隊裡，他唯一的螺螄粉隊友：肖青榮同學。

  「沒騙你……你看咱們這這麼多辣人，哪個經常長痘的！」

  肖青榮巡視了辦公室的同事一圈，恍覺孔小欒的話太有道理了，「那行，中午一起吃。」

  達到目的孔小欒哼著小曲，晃悠著腦袋想著怎麼才能把肖青榮騙去解剖室吃一回螺螄粉。

  那個滋味，帶勁的不能就他自己獨享。

  與此同時，支隊長辦公室。

  張禹明拉開抽屜拿出藥酒，打算揉搓下手腕的淤青，聽到聲響擡頭看去，「什麼事？」

  郁樂走近到辦公桌前，看他兩隻手的淤青，眉心微蹙，「怎麼弄的？」

  張禹明動作一頓，咬牙切齒道：「元家姐弟沒一個好東西……你要小心點。」想起昨天自己竟又蠢到中了元芝月的激將法，不自量力去挑戰她，結果事實就是被她摁在地上單方面承受她拳打腳踢。

  郁樂唔了聲，眼珠子轉了圈，他明白了。想起自己來張禹明辦公室的目的，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放在張禹明桌上。

  張禹明瞥了眼，沒細看，只覺得花花綠綠的，心中疑惑伸手拿起一看，一聲國粹霎時從他嘴裡吐出。

  他丟下照片，「外婆給你的？」

  郁樂聳了聳肩，謹記柳杏雲要他轉達的每句話，他輕輕咳了一聲，「小明呀，三十八啦。外公外婆快九十了，還記得隔壁小谷不，人家比你小三歲，他兒子都能釣魚了……」

  郁樂捏著嗓子又繪聲繪色賣力的表演被張禹明找出一把棒球棒敲了敲桌子被迫戛然而止，大驚失色幾乎連滾帶爬地跑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