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吃軟不吃硬

2024-09-15 09:33:05 作者: 一塊好石頭

  056 吃軟不吃硬

  韶風公館地處西景城新城區中心地帶,毗鄰三個地鐵線路的中心位置,交通便利,公共設施完善,醫療條件優越,北面靠山處也有一所名牌大學,但出乎意料的,這附近的居民不多。

  「因為貴呀。」張伯嘀咕道,「周圍都是小區,普通白領住不起,高級白領努努力大概租得起,再往上的管理層,一家人咬咬牙,買得起,但大概得承擔好些年房貸。」

  郁樂低頭整理著一次性手套的手指部分,張伯見狀跑去廚房,拉開料理台下面的櫥櫃,拿出一盒可降解廚用手套給他,「用這種,你那種塑料的,待會碰水就要掉了。」

  張伯神色嚴肅地盯著郁樂的手,對於這雙手怎麼受傷的,還有郁樂進門就一撅一拐的走路姿勢,他腳趾頭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這些年,他的耐心跟心理承受力都被郁樂鍛鍊得快成金剛不壞之身了。但……但還是得罵。

  「那這麼多空房子,房地產商不是虧的底褲都沒了?」鑑於林大山說看到他照片的事,加上元菘說那些人給他看照片,照片上的自己是狙擊目標,在狙擊範圍內,再加上今早醫院裡那兩個故意引他注意的面具男。

  於是在到了公館門口後,他讓安德魯送元菘回去,他自己下車走進來,發現偌大的小區,人少得可憐,所以小區內過於優秀的綠化以及那麼多空房子倒方便了隱匿者。

  「你……」張伯那句到嘴邊的責備瞬間被咽回去,先換成回答郁樂的問題,「怎麼會虧,這裡面很多房子都是賣出去的,只是少有人過來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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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樂聞言嗤了聲,嘀咕了句有病。怎料下一秒他自己就被人說有病,他斜眼睨著張伯,雙唇微張正要解釋,立刻就被打斷,「不用解釋。我不想聽。」

  張伯蹣跚地走出洗手間,嘴裡念念有詞,「我只覺得我以後下去下面,沒臉見夫人。」

  郁樂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張伯的這句話讓他只覺得貽笑大方,平靜道,「我媽早化成灰了,你見不到她的。」

  張伯早料到他會這麼講,不惱也不想反駁,他唯心,郁樂唯物,彼此都有道理,辯不完的。

  郁樂看著戴上手套的雙手,五指往手心收了收,雖覺得膈應但總比傷口碰到水好,於是朝廚房方向喊了張伯一聲,這會快中午了,張伯應該要開始準備做飯了。

  但他打算把家裡的四周都繞一圈看看哪些地方是比較好藏匿的,一時半會趕不及回來吃飯。

  張伯停下切蔥蒜的動作,擡頭看他,「行吧,我給你留菜。」說著低頭繼續備菜,扭頭看郁樂還杵在門口,於是反問他,「你不想吃藥?」

  郁樂嗯了聲。張伯頓時瞪過去,「那你能保證以後不會發生今天這種情況嗎?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別說你母親,家裡其他大活人都會來問責我,是不是沒看好你?是不是沒有盯著你吃藥!」

  其他人的問責,張伯一點都不怕,只是他知問責的前提是郁樂出事了,「郁樂,你以為張伯樂意盯著你吃藥,樂意看你成了瘋子?」聲音突然哽咽,「我把你當作半個兒子看待的……」

  郁樂掃了掃鼻尖,張伯情緒變化太快讓他措手不及,尷尬地站在原地,琢磨半會,才小聲做著保證:「我……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張伯看著他,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後嘆了口氣,揮了揮手,「不吃就不吃。」

  其實郁樂不知,他回來五個多月,張伯只在第一個月給他正常劑量的藥,第二個月張伯直接把藥量減少,第三個月張伯乾脆把郁樂吃藥的次數也給減少了,第四個月第五個月就更不用講了。

  藥吃多了,即使是個健康的人都會吃出毛病來。

  而且每次做菜都要搞兩份,張伯覺得太麻煩了,而且他覺得郁樂全身上下哪哪看著都正常得很,他這個老人家說的話,郁樂也有聽到心裡去。

  現代人那個沒點心理問題。張伯無聲啐了句,只覺得郁文俊太誇張了,郁樂根本沒他講的嚴重到要住精神病院。

  郁樂是他看著長大的,所以他深知要郁樂聽話,就得適當示弱,因為郁樂吃軟不吃硬,要是跟郁樂硬碰硬,那郁樂會瞬化成金剛石,怎麼敲打都無動於衷那種。

  張伯咳了聲,嗓音有點嘶啞,「1點鐘前要回來。」郁樂腳步微頓,正想說不用等我,下一秒就聽到張伯補充:「早點回來就讓你去看小黑。」

  小黑?是誰?

  張伯看著他又走回來,眸底都是遲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口隨心轉:「你抱回來的貓!」

  聲音是藏不住的咬牙切齒,「你們可真搞笑,一個抱回來,一個說他可以養……然後就把貓放到人家醫院,留了筆錢在那,不聞不問。最後還得我去帶貓回來——」

  張伯越想越氣,雖然他去領貓時,寵物醫生說貓是他們建議先放在他們那治療再觀察,完全無礙後再讓元菘領回去的。

  郁樂對他後面的話置若罔聞,加快了腳步往外走,邊走邊講:「那我半個小時後回來。」

  「……」張伯狠狠摔下抹布,望著虛空,吹鼻子瞪眼。

  ***

  與此同時。

  元菘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拿著推剪將自己那頭崎嶇不平又像是狗啃的頭髮給推平。

  在醫院沒有大鏡子,所以他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廁所那個偌大的全身鏡前,緊接著悲催發現自己前半月頂了個狗皮膏藥頭,後半個月頂了個狗啃的髮型。

  放在洗手台的手機震動了下,他瞥了眼,放下推剪,摁下接聽。

  他一接起,話筒那邊的人立馬開口,「你要的資料已經加密發到你的郵箱了。」聲音停頓了兩秒,「可別讓你姐知道我幫你查這些。」

  元菘走到客廳打開筆電,看到了聶之衡發過來的最新郵件,他一手拿著手機,一邊瀏覽著郵件里的資料。

  上次郁樂被綁架,他收到的綁匪信息,裡面還還說到不讓他繼續追查他眼睛失明的事;緊接著上次他被要求直播撞車,對方籌碼是郁樂被狙擊手盯上的照片;再加上今天一早在醫院出現的兩個面具男,故意引起郁樂注意,激怒他。

  這些信息湊到一塊,無不都在警告他,他再查他眼睛的事情,那後果就是他不能承受的。

  思緒在他腦海里慢慢被重新組織,還沒回神耳機里又傳來聶之衡的聲音:「至於你中午講的面具男綁匪的事情……」

  這麼快就查到了?元菘挑了挑眉,心裡無聲嘀咕了這句,下一秒他就聽到聶之衡說,「我發了張圖片過去,你看下。」

  話音剛落,筆電右下角就提示有新郵件,滑鼠一點,就是聶之衡說的圖片,不過這是一則新聞訊息的截圖,上頭講的是八年前虔陵市發生一起重大綁架撕票案。

  某個還沒組織完成的線索瞬間接上,元菘問:「你發過來的這個新聞,裡面的綁架犯是我早上跟你說到的面具男綁匪?」

  話落,耳邊就是持續了一分鐘的沉默。

  直到傳來一段嘈雜的聲音,有人在講話,吼叫,場面應該很混亂,但這段聲音聽著……

  「你那邊發生了什……」話音被戛然打斷,接著元菘聽到聶之衡說:「哦,沒什麼,你先聽我講。」

  「新聞里那起綁架案,被綁架的三個青年,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了,一個重傷成了植物人。而綁匪……沒有被抓到。」

  元菘呼吸放緩,靜默不語地坐在客廳里。

  「我早上聽了你說的面具男那事,就去找了這個新聞出來。」聶之衡停頓了許久,「是不是同一幫綁匪我不知道,你讓警方來確認,他們也給不了肯定答覆。」

  「因為綁匪戴牛頭馬面面具的這個特徵是當時發現屍體的山下村民提供給警方的。大概意思就是他上山砍柴看到牛面,以為自己撞鬼,嚇得他連滾帶爬。」

  巨大的落地窗,窗簾早已被拉開。他邊聽著聶之衡繼續講八年前的綁架案,眼睛卻盯著院子外邊的人行道,看到了郁樂快速跑過的身影。

  在追什麼?這麼急。元菘分神無聲呢喃了聲,眉心微蹙,起身走近落地窗,側頭想跟聶之衡說待會再講,下一秒就聽到他講了句:「這個案子只調查了半個月,就沒繼續查了。」

  下一秒,耳側傳來聶之衡的打趣的笑聲。

  元菘站定,問他為什麼。

  聶之衡也不賣關子,「不清楚……警方內部的信息,我進不去看不到。能跟你講的這些,都是在網上找到的。」他冷哼了聲,「簡直是到挖地三尺的地步。」

  元菘皺眉,心說難不成這個綁架案背後牽涉到不可告人的秘密?聶之衡也這麼猜來著,突地他哇呼了聲,未等元菘發問,自己先講了,「我剛才發了個帖子,沒想到有人回復了。」

  不知怎的,元菘感覺心臟突然跳得飛快,嗓子眼乾澀,視線有點發暈,他正想跟聶之衡說「下次再說吧」時,聶之衡這句「這位老哥說案子是被叫停的,叫停的人是當時上任不久的西景城的公安局局長」打斷。

  誰?元菘張了張乾裂的嘴唇,聽到自己吐出了這個字。

  「晏慧茹呀。你車禍住的那個醫院的老闆,是晏慧茹的妹夫。」

  元菘身形微頓,透過窗戶往外望去,外面早已沒有郁樂的身影。「我知道了。」說著便掛斷了電話。

  晏慧茹,郁樂的姨媽。

  郁樂是八年前突然跟他失去聯繫,晏慧慈是八年前自殺的,晏慧茹八年前叫停調查綁架案。

  元菘快步走回到茶几前,仔細瀏覽聶之衡發給他的資料,一份他讓聶之衡去查他八年前突然遇襲的那個街區的所有居民的資料。

  因為他當時遇襲後,街區的人聽到打鬥聲結束後,所有人都出來看,但沒一人打電話喊救護車。在他後面出院後,再去到那個街區,卻發現街區所有店鋪全都搬空了。

  他當時為什麼會去那個街區來著?

  元菘偏頭想了很久,視線瞥到屏幕上的一張照片,照片裡面的牆上掛著一本日曆,仔細看,日期是2018年4月17號。

  他跟郁樂那次吵架的時間是4月份,大一的第二學期,他那時在忙籃球賽的事,等過了一周發現郁樂也沒發信息給他。

  氣悶之下,他照舊先示弱,可是接下來他發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般。

  當時他去郁樂的學校,沒找到人,問了他們學校的同學也只跟他說郁樂家裡有事,回家了。於是他就找到郁樂的家,幾經轉折,最後被物業告知郁樂全家出去旅遊了。

  可是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街區?

  元菘托腮思考,一道黑色的身影又倏地經過院子。他蹙眉起身,推開門,看著那道著急的身影,問他:

  「知樂,你來回跑幾圈了,到底在幹嘛?」

  不前方奔跑的身影停了下來。時光仿佛在此刻出現重疊交叉,一個久遠的片段倏地閃過腦海。元菘深吸一口氣,他終於想起了,那段時間他發瘋地找遍有兩人共同回憶的地方,全都無疾而終。

  於是,他用起了最土的尋人啟事方法,然後沒多久就有人跟他說在那個街區附近見過他要找的人,讓他去那找找。

  原來早在八年前,他就被這幫人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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