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愛意，它放肆又克制

  051 愛意，它放肆又克制

  叩叩幾聲後，房間裡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從裡面被拉開，下一秒郁樂就看到安德魯歪著頭，眉眼彎彎，笑得齜牙咧嘴，所以四顆小虎牙尤其矚目。

  一見這個極具代表性的表情，郁樂就知道安德魯大概是在幹嘛了，無奈笑笑：「萊恩跟你說什麼了，高興成這樣湳。」

  安德魯聞言笑得頻頻點頭，「萊恩後天要到西景城了。」頓了頓，小聲嘀咕道：「布萊克，我們能不能明天就回西景城？」

  眼見郁樂擰著眉，顯得有點為難，安德魯急忙補充，食指小心翼翼地摳著門板，「我、我可以自己先回去。」

  走廊的空氣似乎被凝固了，安靜得安德魯不自覺地放慢自己的呼吸，甚至開始反思當初是自己答應郁樂的邀請，而且早上郁樂還給他發了一份旅遊攻略，現在自己卻要求要先回去。

  ——好像自己有點過分了。

  「那、那後天早上回去……可以嗎？」安德魯眼睛下垂，委屈巴巴地看著郁樂，他真的很想早點看到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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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樂嘆了口氣，移開盯著安德魯的視線，低頭沮喪地捏了捏眉心，嗓音蒼白無力：「萊恩真的那麼重要嗎？」又深吸一口氣，壓制下翻湧而出的笑意。

  但微妙的語言還是被安德魯抓到了，他霎時瞪大眼睛，雙唇抿緊，就連臉頰都氣得鼓起來了，加上尤其安德魯今天頭上還戴了個耳朵會動的兔子帽子。

  郁樂抿緊嘴，表情非常克制嚴肅，但自制力在看到那兩隻一會豎起來一會又搖起來的耳朵時破防，克制不住在原地哈哈大笑起來。

  安德魯雙手拽著帽子兩側垂下來的兩根小圍脖，一看到郁樂笑了，於是手上更是捏緊又鬆開圍脖裡面的氣囊，壓根沒發現自己帽子的變化。

  「布萊克，你變狡猾了。」安德魯從牙縫裡擠出字，「跟那隻狐貍一樣。」

  郁樂微怔，過了半會才反應過來安德魯口中的狐貍是誰，少頃無奈扶額，「那就明天一起回去吧。」

  安德魯眼睛瞬間亮了，手裡的氣囊按得更起勁，郁樂憋著笑退後一步，指著他的頭，「你去看看你的帽子……」

  安德魯聞言恍然大悟了哦了聲，解釋道，「耳朵會動，上次去醫院元菘時，有個小朋友就是戴著這個帽子，然後元菘就幫我買了。」他沒這邊的線上購物帳號，於是當時元菘就買給他了。

  郁樂挑了挑眉，心說你們兩人的革命友誼這麼深，接著就聽到安德魯講，「我摘了朵月季給他，他給我買帽子，這叫有來有往，對吧。」

  郁樂忍不住給他點讚，「你的中文越來越好了。」

  安德魯仰起脖子，表情非常自信，哼哼兩聲，「有你跟萊恩兩位老師，我今年定能拿下漢語二級證書！」

  郁樂走回到自己房門前時，想起自己來找安德魯的事情，於是扭頭朝他講：「那你趕緊下去，外婆想做蛋糕，你教教她，我先去換套衣服。」

  安德魯頓時站直，摘下帽子，昂首挺胸，聲音慷鏘有力，「Yes, Sir。」

  ***

  「樂樂，這個你拿上去跟安德魯吃。」郁樂接過柳杏雲遞過來的一盤黑乎乎的看不出形狀的東西，皺著眉頭問，「這什麼？」

  柳杏雲側頭哼了聲，故作驚訝道：「什麼？你竟然不知道？這是你做的巧克力司康呀——」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郁樂看了看盤子的東西，又擡眼看了看柳杏雲，在對方認真的目光下，終於恍惚想起早些時候自己要湊熱鬧，於是安德魯給他安排了最簡單的司康餅。

  柳杏雲看著郁樂臉上五彩繽紛的表情，繼續回收郁樂故意刪除的記憶碎片，「安德魯還誇你做的不錯……還說無論你做成什麼樣，他都會吃，有這麼不掃興的朋友，外婆真替你高興。」

  郁樂努了努嘴，認命地端著這盤司康上去三樓，三樓客廳有暖爐，安德魯在坐了兩天的院子後，最後為預防老寒腿著想而決定將喝茶的地點搬回了三樓客廳。

  安德魯拿了一塊，吃完後就沒再繼續吃，象徵性地安慰一句：「好吃，下次做就知道不用加那麼多巧克力粉了。」

  郁樂將盤子推給他面前，「那你再吃一塊。」

  安德魯擺手拒絕，手朝桌上點了點，「一塊檸檬芝士蛋糕，一塊抹茶巴斯克，三塊蔓越莓司康餅。奶奶簡直在餵豬……雖然我再怎麼胖也只能是一頭可愛的小豬。但我還是要留著肚子等今晚的投餵。」

  郁樂嗤了聲，斜眼睨了眼那盤司康餅，心說丟掉的話被外婆發現那少不了一頓訓，但口感確實不好，賣相就不用說了，不說會以為是一坨坨乾巴巴的……

  他頓時覺得有點反胃，安德魯反手要拿茶壺，擡眼看到了郁樂托腮，凝視著那盤司康，口直心快地講：「明天帶去給狐貍吃。」他都能想像出元菘看到這盤東西時眉頭緊皺的樣子。

  郁樂側頭看向天台的方向，嘀咕了句也不是不行，於是起身去樓下拿保鮮盒了。

  安德魯看他步履匆匆的身影，不由得大聲失笑。

  與此同時，西景城，郁氏醫院頂樓。

  元菘懶懶的走著，時不時嗯一聲算是回應身後顧明理的叮囑，他今天是自己過來顧明理辦公室讓他複查的，推開門就與站在門外的男人來了個措手不及的對視。

  元菘咽了咽口唾沫，喉嚨乾澀，「叔叔。」微低著頭，退到一旁讓郁文俊進去。

  顧明理的辦公桌直對著門，看到來人立馬起身走過來，「郁老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怎麼，腦子又出問題了？」顧明理跟郁文俊說話一直都這個調，欠欠的，要不是看在郁文俊實在有錢，他還真的不會收這種病患。

  不配合，一意孤行，自大，是顧明理最討厭的病患類型，而郁文俊全占了。

  他苦口婆心叮囑多休息，定時吃藥，定時複診，

  呵呵。在忍無可忍之下，他給郁文俊下了病危，沒想到對方非但不慌，還變本加厲，打算提前辦理葬禮派對。

  郁文俊掃了顧明理一眼，扭頭看元菘，問：「身體怎麼樣了？」

  元菘沒想到郁文俊會突然問他，轉身看著郁文俊，「托叔叔的福，已經好多了，大概過幾天……」話音還未落，就被郁文俊冷笑打斷，元菘看著他冷漠嘲諷的表情，聽到郁文俊諷笑道：

  「不用謝，要不是郁樂苦苦哀求我，我才懶得管你——」郁文俊看著元菘霎時空白的表情，嗓音冷漠，「應該是我托你的福，不然我這輩子也看不到郁樂朝我磕頭呢。」

  顧明理腳步微頓，被突如其來的信息轟炸大腦，但身為局外人，他最早回過神來。

  側頭偷偷瞅了眼臉色蒼白的元菘，突兀地笑出聲，連拖帶拉地推元菘出去，「記得吃藥多休息，就能早點出院。」臨關上門前還不忘安慰地拍拍元菘的肩，小聲地說：「郁文俊特別喜歡吹牛，聽聽就好。」

  元菘遲鈍地應了聲好。

  他想跟顧明理說其實不用安慰他，郁文俊不是吹牛的人，反而謙遜得很。但讓他反應不過來的是郁樂竟然為了救他會去求郁文俊，還磕頭——

  元菘扶著牆，心臟一抽，心口一空，嗓子眼一酸，眼眶又一熱。

  他蹲下來，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處。下一刻，身體就微微顫抖起來。

  如果這時有人經過，第一眼會覺得有人蹲著在哭，還不敢讓人看見，顫顫巍巍的，好可憐。可再走近些，停在那先別走開，屏息凝神，就能發現旁邊蹲著的這位仁兄在克制著笑。

  元菘快步走回病房，這途中，腳步飄飄然到他覺得自己快飛起來了，心臟像是要跳出來了，他臆想過，幻想過，但也僅僅將這個念頭歸類到白日夢系列。

  運來自己不是在一意孤行，也不是在白日做夢。

  原來，他，自己對於郁樂來講，非常重要。

  門被一股重力被重重甩上，遲遲過來送餐的實習護士被擋在門外。緊接著她就聽到了一陣癲狂肆意的笑聲，嚇得她身體登時顫了顫，慌亂將餐食放在門口，左腿追右腿踉踉蹌蹌往電梯方向跑，仿佛剛才那個笑聲已經化為了洪水猛獸正朝她追過來。

  元菘靠牆席地而坐，正給郁樂編輯信息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一周的時間已經第四天了，正打著字時，突地彈跳出一條新訊息。

  安德魯：【我們明天就要回去了。】

  元菘深吸一口氣，心說棒，非常棒，下一秒又心想郁樂是想自己了才會想著提前回來……

  安德魯：【萊恩後天就到了，我們要提前回去準備準備，啦啦啦~~~】，後面是一張掩嘴笑的小猴子表情包。

  萊恩？萊恩是誰？元菘蹙眉思考，一張合照倏地從腦海里閃現，他低聲咒罵了聲，點開郁樂的頭像，摁下視頻通話。

  下一秒，慘白的屏幕上赫然復現一條提示：對方已取消。

  元·剛發現自己無比重要·下一秒對方已取消·已被冬夜裡一盆冰水潑了個身心冰涼·菘猝然頹下肩膀，生無可戀地倒在地上，空洞的雙眼望著發白的天花板。

  手機震動了下，又震動了下，第三次震動時，他軟著手拿起。

  知樂：【幹嘛？】

  知樂：【剛在樓下，我外婆就在旁邊。】

  知樂：【我做了餅乾，到時帶給你。】

  發白的天花板邊緣其實雕刻著精美花紋，中間也有一盞非常奢華璀璨的粉色歐式水晶燈。

  元菘：【好。】

  花會在冬夜裡悄然盛放，它放肆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