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想你

  044 想你

  飯後，安德魯說要跟家人通話，看了會電視便回去自己房間了。晏聞山聚精會神地看著戲劇，等中間歇場時，回過神來發現郁樂還在。

  晏聞山眸底閃爍著欣喜，「你看得懂？」

  「有字幕。」

  我就知道。老人嘀嘀咕咕，起身給自己倒水喝，想起一事，又問低頭玩手機的郁樂，「別整天玩手機。既然帶了朋友過來，一直呆家裡怎麼行，明個兒起，你們早上出去，晚上再回來。」

  郁樂「啊」了聲，迷迷瞪瞪地回，「你們不用我陪嗎？」話落就聽到晏聞山呸了聲，緊接著就聽到他講：「得了吧，我看你陪你的手機更多。」

  晏聞山偏頭往柳杏雲的手作間看了看，發現妻子沒注意這邊的動靜，便壓低聲音道，「你不是讀那麼什麼專業的嗎，明天去湖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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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樂挑了挑，扭頭看已經走到他旁邊的晏聞山，不明白晏聞山的心血來潮，於是想也沒想地說自己在休假。

  當地警察都不管的事，他去管？而且他在西景市的刑偵支隊裡的職位也只是張禹明給他掛著的一個兼職而已。

  晏聞山對他的拒絕置若罔聞，低頭喝了一大口水，慢吞吞地講：「一個月，溺亡三個人，都是15歲的男孩子，而且他們都通水性。」郁樂皺眉，可未等他開口，晏聞山就接著講：「聽小李說，他昨晚出去看到時，那人是站在樹下的……」聲音壓的更低，「屍體是站著的。」末了，還喊了郁樂一聲「樂樂」。

  郁樂登時打了個冷顫。晏聞山打算繼續講就被郁樂伸手打斷，「外公，你先說，你怎麼突然對這些感興趣？」

  他還是頭次看到一位八十八歲的老人對兇案感興趣，「到了你這個年紀，不都是談死色變嗎？」

  晏聞山嘿嘿地乾笑了幾聲，少頃終於講了實話，「我跟村里幾個人聊天，不小心講得稍微那麼有點過火了……」話音戛然而止，他不用繼續講，郁樂也明白了。

  郁樂失笑，眼睛盯著他，嘴巴微張正要開口喊柳杏雲，晏聞山立馬認慫，「別讓你外婆知道，我的零花再扣就沒了。」

  他正想回晏聞山自己應下的擔子自己承擔，手機就震動起來，視線一瞥，看到來電顯示，眉心下意識就皺了下。沒想到旁邊的晏青山倒開口，「接唄，我看這個人今天打了很多次電話了。」

  郁樂挑眉，沒想到晏聞山竟然還注意到這點，於是任由手機在那震動。他可不信自己外公的那一套吹牛說辭，眸裡帶著打量逡巡了晏聞山一圈，沒一會，晏聞山就受不了，拉開抽屜里，指著裡面一本偵探小說，「我偶像。」

  郁樂聽了這詞，忍俊不禁，「外公喜歡柯南道爾？」想當初張禹明也要當警察時，晏聞山是第一個反對的，因為晏慧茹就是當了警察後就經常不著家，於是覺得家裡再來個警察，那逢年過節，家裡空蕩蕩的。

  晏聞山看著郁樂的臉，在他的打量目光下終於講出實情，「你哥說你最近幫忙破了幾個案，聽他的語氣是很高興的……我想著每天都沒事幹…不是跟人嘮嗑就是聽曲看戲，就想著了解了解你們工作嘛。」

  郁樂沉默著沒出聲，專業使然，職業更是使然。他等晏聞山接著講：「你哥的工作，我還是覺得太危險，但他喜歡，我能有什麼辦法。你的就還行。」

  「外公怕我們出事？」郁樂沉聲道，他手托著頭，斜靠著沙發，姿態慵懶。

  「廢話。」晏聞山音量大了幾分，手作間那邊就傳來椅子拖動的動靜，緊接著柳杏雲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他急忙回答，「沒事，跟小樂討論電視劇。」

  郁樂站起來，看了看老人，「外公要不要一起試試？」話音剛落，就捕捉到晏聞山眸底一閃而過的興奮，下一刻就看到晏聞山扭扭捏捏道：「我一個老人，怕給你拖後腿。」

  郁樂這時已經快走出客廳了，聽到這話時，順著他的話尾說那算了，果不其然地聽到晏聞山急忙回他明早八點出發。

  ***

  「餵——」

  郁樂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毛巾擦著頭髮，一手拿著手機，聲音懶懶的。他眉心微蹙的，遲疑了會，最終還是電話那人的催促下，打開了攝像頭。

  霎時，屏幕上就出現了元菘的臉，笑得傻樂。

  郁樂見狀嘀咕了句一臉傻樣。

  元菘聽了也不惱，絮絮叨叨地講著，仔細到他今晚喝的粥里有多少根薑絲。郁樂聽得直皺眉，擦頭髮的動作一頓，「你要是無聊就出去走一圈。」

  屏幕的元菘聽到這句話，打算翻身仰躺在床上，手舉著手機。只是翻身時，頭重重碰到床墊，吃痛呼了聲，驚得郁樂頓時問怎麼了。

  「沒事，碰著了而已。」他眼角盈著笑，半晌後嘀咕了句，「我想早點出院。」

  郁樂想也沒想起回了句，「配合治療就能早日出院。」話音剛落，他就聽到元菘溫沉的聲線里，帶著克制不住的蒼白無力感。

  「我想陪你回趟你家。」

  郁樂腦子猝然間短路了兩秒，立馬會意過來元菘的意思，於是冷著聲音講，「我自己能應付。」頓了頓，補了句，「早點休息，先掛了。」話落便直接掛斷了通話。

  他坐在那，思索著到底是誰跟元菘講他聯繫了郁家俊？安德魯？不可能。沒他允可，安德魯不會講出去的，這是他們三人的默契。

  而且他在打電話時，做出了不想讓人看到的動作，所以安德魯即使不小心看到聽到，他只會當作自己當時不在那裡。

  「郁家俊去你病房了？」電話剛接通，他沒等那邊回應，直接追著問：「你不要信他的話。」

  電話那邊的人在沉默，沉默到郁樂真覺得郁家俊真去元菘的病房了，還跟他講了那些事，那他……就在他還在恍神時，耳邊傳來元菘的疲憊的聲音。

  「不是，顧明理跟我講的。他說是你聯繫了你爸讓他出面動手術的。」元菘停頓了會，「知樂，你爸難為你了吧。」即使那邊再怎麼克制，即使元菘再怎麼將手機拿遠，郁樂還是聽到他那聲嘆息。

  空氣陡然間陷入凝固。

  半晌後，郁樂輕咳了聲，終於問了最近一直哽在心裡的疑惑，「為什麼會發生那件事？」

  為什麼你會突然出現在自殺網站上直播？為什麼明知出事了還在騙我你快到家了？為什麼不第一時間聯繫我？

  手機被攥得用力，指骨泛白，郁樂低低吼著，「你老說我不信任你，但其實，你不也不信任我。」

  他深吸一口氣，正打算掛斷電話，那邊終於傳來回音，「他們給我看了……給我看了你的照片，偷拍的。」

  郁樂眉心蹙緊，正想講偷拍的照片至於讓你答應他們的威脅嗎。下一刻就聽到元菘結巴結巴地講，「裡面有好幾張是你的背影……背上都有一個紅點……」

  元菘還在斷斷續續地講，郁樂清晰地捕捉到他左一搭右一搭話語中的信息：

  「所以你認為是因為自己在調查弄瞎你眼睛的背後團伙，導致我被他們盯上了，還要射殺我，然後你就接受他們的威脅，覺得自己死了，我就安全了？」

  不用一秒，他就聽到了元菘嗯了聲。

  「元菘，你真是踩到狗屎運才遇到一群兢兢業業還沒私心的員工，幫你把店做到那麼大。」郁樂忍不住諷刺了句，末了補充了句：「開下視頻。」

  屏幕一亮，他只看到一團白色，煩躁地嘖了聲。下一秒，屏幕里的那團白色，慢慢出現了一顆頭顱，緊接著元菘的五官就清晰地出現在屏幕前。

  鼻子紅紅的，眼眶也微微紅了。

  郁樂皺了下眉，「那次我被綁架，你收到的信息也是那幫人發的？」

  元菘點了點頭。

  「這兩天一直打電話，發信息，是怕我出事？」郁樂平靜地看著他，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波瀾。

  元菘點頭，又搖頭，又點頭，才講：「主要是想你。」

  郁樂哽住，看著他一臉堅定認真的表情，別過頭，耳尖肉眼可見地變紅，半晌沒再說話。直到元菘又講了他想過來，郁樂才將視線放回去，呵斥了他不要添亂。

  肉眼可見屏幕那邊的人瞬間頹下肩膀，神色懨懨。郁樂終究還是不忍心，輕咳了聲，「這裡應該是發生了命案。明天我們打算去現場看下。」

  話落，只見電子屏幕的人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如果真的是命案，可能得解決了案子再回去。」下一秒，他就看到屏幕里只有一片白色，這次是讓他看天花板。

  緊接著是聽到輪子滑動的聲音，於是聲音忍不住大了幾分，「過來。」元菘的臉再次出現在屏幕里。

  元菘講：「我能幫你。」

  郁樂注視著他的臉，「不用。」想起元菘每回看那些死者軌跡付出的身體代價，他都怕元菘下一瞬就要倒下去。

  他覺得不靠元菘的瞎眼看死者軌跡，他也能破案。即使知道他接下來講的話會讓元菘感到失落，但還是選擇繼續講下去：「以後也不用你幫忙。」

  果不其然，元菘的臉唰得一下白了，雙唇張張合合，問他為什麼。

  郁樂別開頭，避開他灼熱的視線，「沒有為什麼，我的實力不用你的軌跡也能破案。」沉默像根線般，在兩人之間纏纏繞繞的團成一顆球，尋不著線頭，徒然地越拽越緊，越來越亂。

  「我很不喜歡那個利用你的自己。」